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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為她?而停下,無一例外。

他實在是個非常非常好的人,光風霽月,溫文爾雅,似乎永遠都有著用不完的耐心。初識之時洛菁不信任身邊的所有人,一門心思地認為他彆有目的,所謂“見龍在田,利見大人”的卦象不過是他信口胡謅。

她?在七星殿惹了不少禍事?,最嚴重?的一次就是燒毀了天權的手稿,天權拎著她?去?找掌門,要將她?逐出七星殿,搖光得知後立馬趕了回來。洛菁站在角落,垂著眼默不作聲地想,自己就是個麻煩,搖光這回總該裝不下去?好人了吧。

但他還?是伸出了手,笑得如沐春風,一如初見那般。

搖光比她?年長八歲,二十一歲繼承七星名號,同年路過雲滄鎮時算出那一卦,緊接著就從包子鋪老?板手下救下了她?。她?入門晚,對七星殿所學不甚精通,開陽又年事?已高,大部分時間都是搖光給她?講述那些玄妙的東西,於?她?而言亦師亦兄。

她?總是在追尋他的腳步,最喜歡等搖光停下來以後,突然加快步子,輕巧地往前躍幾?步,再回過頭笑盈盈地抱怨道,孟扶光,你走?得好慢呀。

七星常以代號相稱,而不常用自己的本?名。洛菁從前覺得這種規矩嚴苛而無趣,莫非一個人位列七星以後,便能與之前的人生切割開嗎?

直到她?細細咂摸這幾?個字,才能從中品出一絲彆樣的意味。

他在其他人眼中是七星搖光,是高高在上隻能仰望的七星殿長老?,在她?這裡,卻隻是會停下來等她?的孟扶光。

可洛菁至死,也追不上他的腳步。

“……結束了。”段菱杉長長呼出一口氣?,拍了拍容瀟的肩膀,“你接下來打算去?哪?要是沒?有目標,不如跟我回攬月宗?”

容瀟卻有些心神不寧,她?敲了敲無名劍,問方?言修:“她?應當有三件神器才對,七星鼎已經碎了,另外的流月琴與艮山缽呢?”

“神器之間有微弱的感應,我能感覺到它們不在這裡。”方?言修道,“我剛剛一直在想,她?哪怕自己死亡也要毀掉七星鼎,也許……是為了阻止我。”

“阻止你?”

“嗯,”他聲音壓得很低,聽不出任何情緒,“天樞告訴我持有兩?件神器便可回溯時空,開啟輪回,流月琴與艮山缽都落入她?之手,她?為什麼要花這麼大工夫拿到七星鼎?還?毫不猶豫地毀了它?”

洛菁是利用流月琴和艮山缽回到過去?的,她?與賀逸、程昀澤二人是同夥,於?新的時間線中再次拿到這兩?件神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那她?為什麼還?要執著於?七星鼎呢?

隻有一種可能——她?是為了避免七星鼎落入他人之手,如若那人再集齊定微劍,便也可回溯時空,那麼雙方?就是對等的局麵了。

而七星鼎已不複存在,再也沒?有人能夠回到過去?了。

所以洛菁才說,最後是她?更勝一籌。

“怎麼又自言自語上了,你真不要我給你介紹……哎等等,先彆念叨這些細枝末節了,”段菱杉懷中令牌發出幽幽的光芒,她?拿出來瞄了一眼,直接甩給容瀟,“天璿回消息了,你跟他說。”

“老?夫令牌不在身邊,剛剛才看到消息。”天璿疑惑道,“你的意思是搖光已死?可有見到屍體?”

“在攬月宗東南方?的幻霞山,千真萬確。”容瀟瞥了眼身後的棺材,儘管死去?多?年,搖光的麵容依舊栩栩如生,可見洛菁將其保存得極好。

她?默了默,收劍回鞘,長靴輕輕踏過地上零星的血跡,衣擺隨著她?的步伐被風揚起,自始至終都不曾淩亂半分。

“還?有洛菁也在這裡……”她?頓了頓,抬眼望向山洞外湛藍色的天空。碧空明亮如洗,先前地震之時蕩起的塵埃已然落定,滿山的桃樹七零八落,隻落了個遍地殘紅。

容瀟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舉步走?到陽光之下:“將他們一並好好安葬了吧。那位冒牌貨如今在哪裡?”

天璿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容瀟覺得不對,正想再問,就聽到天璿說道:“半個時辰前,

他與老?夫道彆,已經離開七星殿了。”

容瀟道:“無妨,我先前用過一張符咒,可以追查他的動向……”

她?話音驀然頓住。

順著符咒的聯係追蹤下去?,那股隱隱約約的氣?息,居然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

那人早就發現了她?的動作,卻一直佯裝不知,留在七星殿規規矩矩地扮演“搖光”這個角色,直到容瀟於?幻霞山中找到真搖光的屍體,足以證明那人身份乃冒名頂替——他便及時%e8%84%b1身而去?了。

時間卡得剛剛好。

但他又是如何得知容瀟這邊的進?展?

此人,到底是誰?

第76章 瞞天過海

自從清河劍派滅門以後, 修仙界便陷入了?動蕩之中,四大?宗裡麵誰都死過幾?個重要人物,清河劍派更是滿門覆滅, 隻剩下了容瀟這根獨苗苗。

這回輪到七星殿了。

段菱杉生怕七星殿的人來了以後自己不好%e8%84%b1身,丟下一句“回頭找你喝酒”就竄得沒了?影子,留下容瀟待在幻霞山, 等待七星殿趕到後向他們說明情?況。

容瀟不想和?屍體待在一處, 沿著地震後新形成的山體走了幾?步, 踏過地上枯萎的?桃花, 發出沙沙的?聲響。

幻霞山向來人跡罕至,太陽掛在山頭,大?如車蓋, 近得仿佛一伸手?就能觸碰到那熾熱的?邊緣, 落在身上卻覺不出幾?分暖意。

反而有些冷。

容瀟覺得無趣,索性一撩衣擺, 坐在了?山崖邊上。她?右手?托著下巴,盯著山崖下方的?深潭發呆。

方言修耐不住寂寞,重重咳了?一聲:“容瀟。”

“嗯?”

“不如說說你和?假搖光見的?那一麵吧,我在劍裡看不到外麵的?場景……”

容瀟笑笑:“說了?你就能猜到他是誰?你連我都不記得了?。”

半山腰處雲霧如輕紗繚繞,曾經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因為地震而改道而行, 隱匿於山石之間, 不知通向何處。山崖下的?深潭成了?一處死水,平靜如鏡, 零落的?花瓣漂浮在水麵上。

若沒有這場地震, 漫山遍野的?桃花盛開之時, 應是何等景象?

搖光拜訪清河劍派時是不是先經過了?這裡,所以他才會摘下一瓣桃花, 當做禮物送給了?年少的?容瀟?

方言修自知理虧,也跟著笑了?笑,然?後又道:“我方才好像想起?了?一點。”

他記憶仍未完全恢複,隻是在七星鼎破碎的?同?一時間,驀然?感到大?腦針紮似的?疼痛,許多零碎的?片段浮上腦海。

他想起?他應當是見過洛菁的?。

場景似乎是某個大?宗門之內,青磚黛瓦,屋內陳設簡單而清雅,茶葉在杯中漂浮不定,香氣隨著白?霧嫋嫋而上,於半空中氤氳開來。透過白?霧,他看見正對著桌子的?牆上,掛著一幅文王八卦圖。

乾,坤,巽,震,坎,離,艮,兌。

他耳邊是自己急促的?心跳聲,與屋外桔槔的?響聲混在一處,反而襯得屋內更加寂靜。他小心翼翼地撩起?袖子,提起?毛筆,十分鄭重地在宣紙上畫了?幾?道線條。↑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陽爻是一道完整的?橫線,陰爻則是從?中間斷開,陰爻六爻組成六十四種卦象,雖然?簡單,卻蘊含了?萬事萬物運轉的?大?道。

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

而後見微知著,睹始知終,觀一葉落,而知天下秋——

“前輩丟的?東西,莫不是一個朱砂壺?”

年逾古稀的?老?者撫掌大?笑,黑衣少女端著茶壺從?內室中走出,投來淡然?而滄桑的?一瞥。

那些回憶無比瑣碎,東拉一點西扯一點,像是一幅被打?亂的?拚圖,他一邊絞儘腦汁地試圖找到其?中的?聯係將其?複原,一邊又總能在某些難以察覺的?角落裡找到新的?拚圖,然?後再花上許久的?時間去研究應該放在哪裡。

正是這些拚圖組成了?他過往的?人生,等他終於拚好以後,乍然?望去,似是幾?個不同?的?片段便勾勒出了?他的?人生,天衣無縫。

可他唯獨想不起?這把劍的?主人。

容瀟……這個名字總是帶著揮之不去的?熟悉感,不停牽扯著他的?心神。他想他如今正是寄宿在她?的?劍中,他應當是認識她?的?,否則為什麼他自劍中清醒以後便惶惶不安,卻一聽到她?的?聲音就安下心了?呢?

他被困在劍中不得而出,在目不能視的?情?況下,聽覺便格外靈敏。

他聽見她?與人交談,與人對飲,她?遠赴千裡來追尋她?的?滅門仇人,甫一照麵就點破了?對方身份。

他聽見她?的?悲傷與憤怒,她?拔劍了?,劍氣縱橫千裡,凜冽無比,像是蒼山之巔終年不化的?積雪。

某個時候,他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他不想從?這把劍裡出去了?,不管他們原來是什麼關係,就這樣一直待在她?的?劍裡陪著她?,似乎也不賴。

總之她?肯定不會丟下她?的?劍。

她?應當喜歡穿一身明豔的?紅衣,為了?行動方便,袖口疊到手?腕以上,動起?來時像是翩躚的?蝴蝶。她?應當有著一雙如她?劍意一般淩厲的?眼?,漆黑如墨,看人之時總是盛氣淩人的?模樣。

哪怕所有記憶都推翻重來,他還是會被這樣張揚而熱烈的?人吸引。

但?他為何會想不起?來了?呢?

容瀟沒有聽出他語氣中的?異樣,思忖片刻,道:“也好,我從?頭與你捋一遍。”

反正暫時也想不出其?他方法,姑且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她?指尖摩挲著劍柄,緩緩道:“我聽玉衡說搖光回歸七星殿的?消息,我去的?時候,他已經在那裡了?。他說他等了?我很久,給我倒茶,但?我很快發現?,他好像不記得曾經承諾幫我鑄劍的?事,所以我起?了?疑心,沒有把無名劍給他……”

對方非常熟悉搖光的?說話方式,一言一行皆模仿得恰到好處,若非容瀟記得許多十年前的?細節,隻怕也要被他騙了?過去。

“之後我試探了?他幾?句,他知道搖光十年前拜訪清河劍派,真正的?目的?在於七星鼎,也知道不見春的?存在。不過他似乎以為,不見春是真正的?搖光所創,並且我應當知曉它最初的?用處……他失策了?,我並不知曉。”

“他隻做了?這些?還有沒有彆的??”

容瀟歪了?歪頭:“你指的?是哪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