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非又是他年底的劍道測試之類。方言修看不過去,兜頭呼了他一巴掌:“醒醒,你期末掛科了。”
“啊——!”向明亮慘叫著一躍而起。
誰也沒想到,向來最為穩重可靠的賀逸,居然是最後醒來的那個。
第23章 水天一色
小月從沒有跑這麼快過。
她不敢回想方才發生了什麼,隻知道悶頭向前衝,死神緊緊跟隨著她的腳步,隻要慢一點點,她就會被拽回到暗無天日的黑暗裡,像那個女孩子一樣被抽乾體內的生氣,轉眼之間就變成行將就木的老人,比她在村頭見過的那位阿婆還要老態龍鐘。
她抹了把鼻子,強行抑製住即將奔湧而出的淚水,死死咬緊牙關。
不能哭。
她必須再快一點。
養父母家裡已經揭不開鍋了,告訴她跟著白家哥哥走就能吃飽飯,所以她便乖乖聽了養父母的話。
白家哥哥將她帶來了這裡,她見到了許多與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有些她還認識,互相說了幾句話,小月終於知道了這裡是什麼地方。
她想逃,卻迎麵撞上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男人斷了一條手臂,臉上凶巴巴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小月眼睜睜看著他抓走了一個女孩,後者在尖叫與哭泣聲中迅速老去,他隻是煩躁地揮了揮手,大家便仿佛被扼住了嗓子,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她們一群手無縛%e9%b8%a1之力的女童,哪怕在自己家裡的時候也沒有喝上過幾口肉粥,生得瘦瘦小小,哪裡是邪修的對手。
白家哥哥又來了一趟,與邪修說了些什麼,邪修臉色更差,在白家哥哥眉間點了點,似乎是注入了一團黑氣。隨後邪修狠狠瞪了她們一眼,用法術困住她們,便隨白家哥哥一同出去了。
好在小月那時被一個姐姐護在身後,邪修沒有注意到她。
這是逃跑的唯一機會,她必須想辦法逃出去,找人來救她們。
她記得白家哥哥提到了“攬月宗”幾個字,她被養父母收養之前,有個鄰家哥哥就是拜入了攬月宗……隻要找到攬月宗的人,她就安全了。
山洞裡的路錯綜複雜,小月跑著跑著就迷路了,隻是機械性地朝著有光的方向跑。
她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胳膊好像被石頭劃出了血,膝蓋也疼得厲害。耳邊隻有她自己急促的喘氣與毫無章法的腳步聲,在陰森森的山洞裡格外滲人。
身後乍然傳來一陣陰寒的氣息,恐懼順著脊背爬上來,緊緊攥住她的心臟。
被發現了。
小月頓住腳步,麵色慘白,下意識回過頭去。
比死神更早到來的,是一道潔白的劍光。
那是小月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一劍,如天神下凡,帶著水靈根特有的水氣,縱橫千裡。
咚——!
邪修來不及收招,黑色的靈力與劍身碰在一起,居然發出了金屬撞擊的脆響。
一道女子身影輕盈地落在小月身後,執劍與邪修遙遙對峙。
得救了。
小月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淚來:“仙師姐姐……”
容瀟沒有回頭:“知道其他人在哪麼?”
“知道!”
“你先帶他們過去,救人要緊。”她神色冷冷,“這裡有我。”
小月這才看到她身後的人,除了一位正扶著牆咳嗽的白衣青年以外,其他三人都穿著攬月宗的弟子服,為首那人正是她認識的那位鄰家哥哥。
小月眼前一亮。
“逸哥哥!”
賀逸剛從幻境出來不久,臉色一時半會兒還沒有緩和過來,誰也不知道他在裡麵經曆了什麼,對此他本人隻是輕飄飄道:“一些過去的事而已,不必擔心。”
之後他的話便少了許多,一路上都板著臉,嚇得素來喜歡鬨騰的向明亮都不敢吭聲了。
直到這時看見小月,賀逸先是愣了愣,然後皺起眉頭:“小月!你怎麼也……”
他一把接住撲過來的小月,表情更加嚴肅:“你養父母明明跟我承諾過,會好好照顧你……”
既然出現在這裡,就證明小月也被她的養父母賣給了人販子。
白毓默默注視著這個與自己有相同經曆的孩子,抬手一道柔和的白光落下,無聲地治愈了小月身上的傷口。
小月拽著賀逸的袖子,一撇嘴大哭起來。
她才六歲,遇見這種事早就被嚇壞了。
好在賀逸向來靠譜,知道正事要緊:“乖,彆哭,先帶我們去其他孩子那裡,彆的事回去慢慢說。”
旁邊的向明亮如夢初醒地跟上,眼神不停偷瞄沒有表態的白毓,湊到賀逸身邊,小聲說:“大師兄,你在外麵……都有孩兒了啊?”
賀逸被結結實實嗆了一下。
方言修表麵漠不關心,實則悄悄豎起耳朵。
中國人哪有不喜歡吃瓜的。
“彆亂說。”當著白毓的麵,賀逸有些尷尬,“我入攬月宗前與小月是鄰居,她相依為命的哥哥不久前意外去世了,所以我趁著上次出任務的時候將她接了過來,在鶴水村尋了一對比較可靠的夫婦……”
另一邊邪修想追,然而容瀟動作更快,擋在了他的必經之路上。
邪修的神識在幻境中被容瀟殺了,因此沒有那段記憶,理所當然地把她認成了攬月宗的人,咬牙切齒道:“好一個攬月宗,真是陰魂不散……十三年前,正是段菱杉斷我一臂,如今又是她的弟子壞我好事!”
“你認錯了,我非段菱杉弟子。”容瀟語氣毫無起伏,“我為被你殘害過的女童而來。”
邪修嗤笑:“不是攬月宗的人你瞎摻和什麼,你準備拿什麼殺我,憑你手裡那把破鐵劍嗎?”
“不,”容瀟道,“憑我自己。”
她衣袖無風自動,屬於金丹後期的靈力釋放出來,隨著她的劍招彙聚成奔湧的潮水,鋪天蓋地地朝著邪修席卷而去。
邪修迅速出掌,黑色的靈力變得粘稠無比,化成一堵牆,將潮水攔在了外麵。
——赫然也是金丹後期。
容瀟神色更冷。
眾所周知,同等級下的邪魔外道總是比名門正派強上不少。邪修於十三年前步入金丹,對上元嬰期的段菱杉尚能斷臂逃生,如今蟄伏了這麼久,修為早就不可同日而語。
兩股靈力對撞,產生的衝擊席卷到百
米開外,已經走出一段路的賀逸猝然停下腳步,拔劍回身。
他的劍顫了顫,勉強穩住身形:“邪修的修為比我們預想的要高,不能把無名姑娘一個人留在那裡……白師妹,你跟著小月去救人,向明亮你保護好她們,若出了事,我唯你是問。”
“那大師兄你……”
賀逸視線依次掠過三人,在白毓臉上頓了頓,似乎想開口說什麼,最終他隻是沉下眼,什麼都沒說。
“我去幫忙。”
“大師兄,”白毓道,“萬事小心。”
方言修對這種生離死彆的場麵沒什麼感觸,躲在角落裡一直在敲係統:“你不是說邪修一點都不厲害嗎?怎麼整這麼多幺蛾子?”
係統簡直委屈死了:【原著裡大小姐沒有強闖心魔幻境,從白毓弟弟口中問清楚了邪修的布置,確實把邪修一劍砍了。】
“那你說的世界線偏離,到底是什麼東西?”
【大小姐她有自己的想法。】
他本以為係統存在的意義就是確保故事按照原著情節進行,直到作為主角的容瀟成功複仇,成為天下第一後羽化飛升——但對於偏離原著劇情的部分,係統的態度卻是放任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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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偏離,是在清河劍派滅門後的三大宗調查現場,容瀟用他和係統兌換的人皮丨麵具混入了現場,懷疑凶手利用了秘法,排除法作廢。
第二次偏離就是現在,按照係統的意思,原著裡的容瀟會聽從賀逸的建議,而非現在這樣直接闖了進來。
最初的因是什麼,才締造了如今的果?
現實和原著的唯一區彆……大概就是穿書的他吧?
他喃喃道:“要是繼續%e8%84%b1離原著的話……大小姐會有生命危險嗎?”
係統沉默。
“不行,我也得跟過去。”方言修轉身,“我得再算一卦。”
管他什麼反噬自身,五弊三缺,在大小姐麵前統統都要靠邊站。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卻見遠處劍光乍起。
先是微弱的一點,繼而驟然強盛起來,在漆黑的山洞裡格外惹眼。淡藍色的水靈力四處激蕩,像是大小姐與賀逸比劍那日,地平線處波光粼粼的攬月湖。
劍光越來越盛,於黑暗之中點燃了一輪落日,蠻橫而壯闊地灑向下方的湖麵——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清河劍法第六式,“水天一色”。
恰好趕到的賀逸完整目睹了這一劍,瞳孔驀然縮緊。
攬月宗與清河劍派同為四大宗,作為攬月宗的大師兄,他曾數次拜訪清河劍派,自然也見過傳聞裡那位盛氣淩人不可一世的大小姐。
那場讓大小姐名揚天下的宗門大比,他就在現場,%e4%ba%b2眼看見大小姐於眾目睽睽之下使出了這一劍,引來海浪滔天,水天相接,與落日同輝。
他那時想,如果有朝一日,能與其交手就好了。
容瀟嫌惡地瞥了一眼死不瞑目的邪修,將無名劍擦拭乾淨,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他。
她%e8%84%b1口而出:“我之前去過清河劍派,這招是偷學而來。”
賀逸隻好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好的,無名姑娘。”
第24章 燈火闌珊
太陽即將沉入地平線時,段菱杉一腳踹開了容瀟的屋門。
“我閉關出來找了一圈,結果一個個都有事要忙不肯見我,我那好徒兒也不在,好無聊……”她扯著嗓子喊,“容瀟,來陪我過兩招——”
賀逸在心魔幻境中受了內傷,回來之後就閉關了,白毓主動接過了善後的工作,這幾日一直和二長老待在鶴水村沒回來——之所以麻煩二長老,是因為方言修無意間發現了邪修留下的陣旗,並言之鑿鑿可以借助此物弄清楚邪修的功法,從而改變鶴水村的地脈。
攬月宗二長老是陣法宗師,這活便當仁不讓落在了他頭上。而二長老離開後,流月琴無人看管,容瀟本打算溜進去再研究一番,被段菱杉逮了個正著。
“不來。”容瀟乾脆利落地拒絕,“正好我也有事想問你,段宗主,你有沒有見過這枚戒指?”
流月琴沒有失竊,鶴水村的邪修也基本上解決了,後續收尾用不著大小姐%e4%ba%b2自出馬,她便動了離開的念頭。
但離開之前,還有一事尚未完成——清河劍派山下的墓地裡,死不瞑目的女屍,與她脖頸間致命的傷口。
還有她無名指上的寶藍色戒指,做工說不上多麼精美,卻也能看出來是花了不少心思的。戒指是半月形的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