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都收斂了明媚的光澤。

械武者無聲退下，融入影子，另一個著裝看起來有些品級的侍女上前一步，溫順地跪下，低著頭回答道：“清晨是來賓的餐會，您不需要出席，隻需要在最後露個麵與賓客一起到達婚禮現場，家主曾經最喜歡的岐山花魁會來獻舞，舞蹈結束後會有醫療組過來，打開家主的靈柩當著所有來賓讓您成功孕育黑川家融合神血的血脈。”

“什…什麼意思……”碧翠絲沒聽太懂，心中隱隱有了一些猜測，卻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手臂一不小心把梳妝台上的瓶瓶罐罐碰倒在地上，臉色比剛剛還要蒼白，再明媚的妝容都擋不住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的破碎，求證似的問，“我是黑川老家主的新娘…陪著他去死還不夠嗎？孕育…孕育什麼？”

“您不明白嗎？碧翠絲小姐…自然是孕育榮耀和未來。”所有的侍女都勾起了大弧度的僵硬微笑，站起身狂熱地注視碧翠絲被婚紗勾勒出纖細腰線的腹部。

陰影蔓延，房間內忽然站滿了械武者，他們電子信息麵具後猩紅的電子眼格外恐怖地注視碧翠絲。

“屬下為您解釋吧，碧翠絲.格雷小姐。”之前那位械武者上前一步，明明是機械合成的聲線，卻仍然透著狂熱和忠誠：

“‘罪王’掠奪世界氣運，已成為‘極惡.世界之子’妄圖挑釁神的權威，家主大人與伏羲家主王權大人已得到神的啟示，暫時赦免幸子小姐與王儲先生的罪孽，令其戴罪立功，安排由您融合神的基因片段孕育兩位家主的新身軀，帶著神的意誌粉碎罪王的惡行。

您是最好的人選，兩位家主和您代表三大公司所有的氣運，足以孕育出最完美的兩具身軀。

碧翠絲.格雷小姐，感謝神的安排吧，讓您有資格孕育兩位家主與神的血脈，這是無邊的榮耀。”

碧翠絲踉蹌著站起身來，帶有精致繡花的椅子因為她的行動而後移，在名貴的地毯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像她的掙紮一樣沒有結果、沒有聲息……

她顫唞著聲音問，“那…我呢？和屍體一起被活埋還不夠……還要踐踏我的尊嚴，把那些東西塞進我的肚子裡……讓我生出兩個比我年齡大幾百歲的男人來？”

械武者合成的機械音說：“您會獻出所有的精力和生機，變成一具老邁的乾屍，也許您的金發會暗淡%e8%84%b1落，皮膚會乾縐縮水，再也不複現在的美麗，但您的功績會受到眾人稱讚，在韶華已逝後，您的品格會超%e8%84%b1，您的屍身將有資格和老家主原先的屍身一起埋入黑川族墓。”

碧翠絲笑了。

她終於明白了…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這些侍從，從頭到尾都一直說著她身份尊貴，擔心她著涼，說著那些可笑而諷刺的祝詞，明知道她要死，這些祝詞說了會讓她不滿還一直祝賀她，好像真的很榮耀一樣。

這些人…都不是人…隻是公司森嚴階級金字塔被洗腦的死忠……

幸子小姐和王儲先生也並沒有逃離籠子，反而為了活下去成為了他們的爪牙。

但第章這和碧翠絲沒有任何關係……碧翠絲不怪幸子小姐，不怪王儲先生，他們也身不由己，可他們至少有能力讓自己活下來，這是他們的本事。

而像她這樣的人，這麼沒用，也沒有能力讓自己活下去，隻配被人利用，是她自己活該，要怪也隻能怪自己。

碧翠絲沉默著環視周圍的械武者。

這些械武者肯定早就知道她會了精神修法，所以才那麼多人來守著她。

她逃不掉的，她早就認命了，仔細一想，從順應母%e4%ba%b2的命令那一刻開始，她就是打定主意要過來死的，被直接關進棺材裡在黑暗中活活窒息而死又或者被當著眾人的麵做手術生出兩個怪物來變成醜八怪再死又有什麼區彆呢？

所有人，無論哪樣的死亡，死了都是一樣的，活著時發生了什麼都和死了沒關係了。

碧翠絲低聲道，“都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們，把我來時帶的行李箱拿過來，到時間了再叫我。”

“碧翠絲小姐，您的鞋……”一個侍女捧起一雙鑲滿鑽石的高跟鞋。

“我讓你們滾出去！”碧翠絲大聲道。

房間沉默了一瞬，代表械武者的陰影退散，侍女們也有序離開房間。

門啪嗒一聲，關上了。

碧翠絲能夠依靠精神修法感知到房間內沒有其他的人了。

黑川重工等級有序，這些人知道她跑不掉，自然會遵守她的命令，最多守在房間外。

碧翠絲提起裙擺轉身，對著全身鏡裡的自己安慰似的笑了笑。

嘿，沒關係的，碧翠絲，結果都是死，一樣的，沒有任何區彆，不要害怕，勇敢一點。

勇敢一點，勇敢一點，像岐山花魁一樣勇敢，像巫小姐一樣勇敢……勇敢…怎麼可能？

碧翠絲看到自己的笑容無比僵硬，她好像在不周山號上就長大了，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有獨處的機會都很開心，甚至幼稚地在鏡子前輕快地提起裙擺跳個舞。

這婚紗是如此的動人，她卻再沒有資格旋轉。

碧翠絲打開自己被送來時非要帶上的小行李箱，發了一陣呆，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才伸手輕輕撫摸裡麵的東西。

箱子裡的東西不多，也並不是她對侍女所說用慣了的日常用品，而是一顆包著劣質糖紙的糖果、和巫小姐告彆後從不周山號拍賣會內部購買的藍鑽“希望”、巫小姐附身她時拿的那把槍、兩個彈夾、一條電影中極道英俠同款的綁%e8%85%bf武裝帶、一雙平底的改良舞鞋，(還是電影裡極道英俠偽裝身份參加舞會穿的那種。)

這些是碧翠絲僅剩的隨身物品。

她凝視著這些東西，目光逐漸堅定了起來。她將糖果、藍鑽、彈夾和槍都塞進武裝帶的置物層，費力的摟起厚重而蓬鬆的裙擺，把武裝帶綁在自己的大%e8%85%bf上。

碧翠絲想過要自/殺，但她不能現在自/殺，父%e4%ba%b2在終結城生死不知，沒有父%e4%ba%b2，她又自/殺逃避的話，母%e4%ba%b2和弟弟在公司的環境下沒有辦法活下去的，她不能這麼任性。

最多…最多……

她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決心假如實在太難堪…她就在岐山花魁獻舞後自儘，絕不要當著眾人的麵孕育兩個男人出來，留著屍體給他們玩去吧！

他們操控她的人生，總不至於，還要操控她的死亡，她應該要有選擇提前死亡的自由，這是她死前唯一要捍衛的權利。

碧翠絲咬著牙把裝在自己腦機裡最高級的疼痛編輯器調出來，將痛覺感受條後拉到10％。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隻感覺到頓頓的麻木感。

這樣就不會痛了……給自己腦子一槍也很快，不會有太多痛苦。

她想像巫小姐與極道英俠麵對死亡的態度一樣瀟灑從容，在這個悲傷的世界舞台華麗退場，在死前再當一次極道英俠！

“碧翠絲小姐，您的時間到了，請您向賓客致辭，再移步欣賞岐山花魁的獻舞，以主母的身份代表家主對岐山花魁進行賞賜與勉勵。”

侍女已敲響了門。

碧翠絲轉頭看了看擺在梳妝台椅子旁的鑲鑽高跟鞋，鬼使神差一腳將其踢到床底，掏出自己攜帶的那雙平底舞鞋穿上，掩藏在裙擺下。

作者有話說：

第161章 請與我共舞

寬闊的和室金玉堆砌, 拉著門，點著暖黃的宮燈，更像是一座唐風的宮殿。

一麵邊緣銅塑的巨鼓位於正中央, 看形製, 拆掉蒙住鼓的彩繪皮麵, 更像是一個用於祭祀的鼎。

大部分賓客已悄然退去, 在座的都是身份最高貴的大人物。有黑川家族的嫡係子弟、黑川重工的公司高層董事，伏羲生物的旁係董事、安德納科技與碧翠絲沾%e4%ba%b2帶故的公司高層……

碧翠絲一身婚紗，垂著眸子, 裙擺凋謝花朵一樣鋪散, 以黑川主母的身份跪坐在主位。

嫁來黑川後，就再也不能姓“格雷”，得按照這裡的製度改夫姓, 現在，那些曾經沾%e4%ba%b2帶故的公司成員也隻能叫她“黑川碧翠絲”了。

“碧翠絲夫人，”跪在一旁侍奉的和服婢女向她低著頭解釋道，“家主的靈柩會被請出來, 與您一同觀賞岐山花魁獻舞…代表黑川的京都, 代表安德納科技的您，再加上代表伏羲的舞蹈，象征全世界的三大公司氣運都會聚集，在獻舞結束後, 請您立刻躺上中央的那麵大鼓，醫生會剖開您的肚子使您可以孕育兩位家主的新身軀。”

“是嗎……”碧翠絲抬頭凝望那麵巨鼓, “請靈柩吧。”

侍女低頭稱是, 向另一旁的禮官點點頭。

“拜——請——尊——主——”

若大的空間本寂靜無聲, 禮官齊齊的喝聲拖長, 顯得格外詭異。

“咚！”◥思◥兔◥網◥

巨鼓被敲響一聲。

“拜——請——尊——主——”

“咚！”

巨鼓被敲響兩聲，地麵自動打開外殼，上浮兩個浸泡著不明生物胚胎的透明營養罐。

是兩個不知算不算得上是嬰兒的胚胎，下半身被替換成帶有密集鱗片的蛇尾，零星夾雜著稀疏的哺%e4%b9%b3動物毛發，皮膚褶皺，畸形的手臂毫不對稱，密密麻麻地張開粘膩的鼓膜生長在脊背與腹部，穿插著零星幾根汙穢的羽毛。

這算什麼…天生靈胎，三花聚頂，羽化飛升？

這兩個東西…要放進自己的肚子裡，等把他們孕育成熟後撕開自己的腹腔破體而出嗎？碧翠絲恐懼地想。

她還沒來得及有更多的時間恐懼，就聽見那巨鼓被敲響了第三聲。

“咚！”

“拜——請——尊——主——”

一股莫名的威懾和壓力從陰暗的地下爬出，順著頭頂與腳麵擠壓在場的所有人。

扭曲的惡意，所有人都被壓得低下了頭，視線開始模糊，耳朵中也聽不清東西。

有什麼東西…降臨了……

不可直視那東西，不可以清晰聽到那東西的聲音……

人們像狗一樣跪趴在地上，閉上了眼睛，關掉了耳朵的聽覺係統，表情狂熱，使身體的畸變開始緩慢。

一陣帶有血氣的風彌漫。

碧翠絲的思緒逐漸模糊，被疼痛編輯器調整到10％的痛覺隻是讓身體微微有些麻木鈍痛，憑借著精神修法和升格九檔的底子，她的狀態比其他人都要更好，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身體發生的畸變，還能用變成一團漿糊的腦子思考：

封閉的空間，怎麼會有這麼重的血氣和風？

“咚咚咚！”

大鼓又響了三聲！

米幻的絲竹之聲開始奏響。

碧翠絲知道，是花魁要來了。

可是，這樣的重壓下，花魁又定是必須要閉上眼睛，封閉聽覺，那她要如何完整地跳完？不說是否會因為跳錯一個拍子被處死的問題，想必這些人都沒有考慮過花魁撐著跳完後是否會畸變成怪物死去。

不…這樣一點都不好……

碧翠絲可以接受自己的死亡，因為她那麼沒用，那麼懦弱，但岐山花魁是多麼無辜。

那，懦弱又沒用的碧翠絲，是否可以在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