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衡之?走了進來。
亦泠本來吃得慢條斯理?,在感覺到他的?靠近後,突然埋下頭一口接上一口。
過了會兒,他突然開口道:“管家已經?將你給?太子妃娘娘準備的?賀禮清點好了。”
這是?沒話找話麼?
亦泠“哦”了聲,“那過幾日就給?娘娘送去。”
“就今日吧。”
“嗯?”
亦泠抬起頭,“可是?娘娘的?生辰還有好幾日。”
“無妨。”
謝衡之?喝了一口粥,才繼續說道:“這些日子東宮已經?收了不少賀禮,你早些送去,娘娘也早些開心。”
說得也是?。
午後,謝府的?馬車便停到了宮門?外。
亦泠整理?好儀容,步行至東宮。
她平日裡來得勤,宮人都認識她,連忙進去通傳。
不一會兒,逢渝姑姑走了出來。
給?亦泠行了個禮,她笑?著說:“謝夫人,皇後娘娘這會兒正在裡頭說話,您稍等一會兒。”
這還是?亦泠頭回來東宮撞上皇後。
不過以她對沈舒方的?了解,估計和皇後也說不上幾句話,於是?安分地在外頭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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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正殿內。
距逢渝進來通傳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皇後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既不走,也並未傳話讓亦泠進來。
所以她這會兒還等在外麵。
雖然已經?開了春,起風時還是?有些冷的?,也不知她今日穿得夠不夠暖和。
沈舒方一麵想著,一麵頻頻望向窗外。
皇後啜飲著茶水,見她這模樣?,輕咳了聲,將茶盞擱在桌上。
沈舒方回神,以為皇後終於要走了,立刻起身準備行禮恭送。
誰知皇後隻是?抬頭掃視殿內一圈,說道:“聽說梁康侯夫人送了你一幅鄭青實的?真跡,本宮還從未見過,正好眼下得空,拿出來給?本宮觀賞觀賞吧。”
裝什麼文雅,你看得懂嗎?
沈舒方知道皇後分明就是?故意晾著亦泠,好給?謝衡之?一個下馬威。
可是?她對謝衡之?有什麼不滿那便衝著謝衡之?去,為難亦泠算什麼?
沈舒方深吸了一口氣,才摁下心底的?煩躁。
“是?。”
卷軸鋪展在皇後麵前,她端著茶水,一筆一畫都看得極為仔細,反覆觀賞,似是?沉浸在這幅字畫的?筆觸裡。
許久,沈舒方終於忍不住,開口提醒道:“母後,謝夫人還在外麵呢。”
皇後偏著腦袋,喝了口茶,目光不曾離開字畫。
“急什麼,讓她等著吧。”
“……”
沈舒方一忍再忍。
又過了半個時辰,皇後終於起了身。
“太子今日檢閱羽林軍,本宮去瞧瞧。”
臨走前,又回頭對沈舒方說:“東宮到底是?東宮,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隨隨便便來的?。你身為太子妃,彆壞了規矩,讓人以為東宮是?什麼菜市。”
半晌,沈舒方才從嗓子裡擠出一個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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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一走,沈舒方立刻把亦泠迎了進來。
“沒凍著你吧?”她說,“今日母後有許多事情囑咐我,所以耽誤久了些。”
亦泠自然不敢說什麼。
皇後要她等著,難不成她還敢說不?
而且她方才也沒有凍著,逢渝把她照顧得很好。
隻是?枯等了一個時辰,委實有些無聊罷了。
是?以兩人坐下來後,亦泠立刻獻上了自己準備的?賀禮。
因太子得勢,沈舒方這些日子收的?生辰賀禮格外多,唯獨在亦泠這裡她真正有了收禮物?的?歡喜。
東西不算最好的?,但足夠多。
沈舒方挨個挨個打開看,笑?得合不攏嘴。
可以看出來,亦泠幾乎是?要把謝府搬空了。
她回頭笑?道:“你送這麼多好東西,謝大人不會有意見嗎?”
“您可是?太子妃娘娘,他哪兒敢有意見。”
亦泠說,“今日還是?他特?意囑咐我早些給?您送過來,說讓您早些開心。”
沈舒方的?笑?容微僵,但不是?旁人能察覺的?程度。
“謝大人有心了。”
隨即端杯喝茶,遮擋了自己的?神色。
謝衡之?莫名讓亦泠提前送來了賀禮,難道是?他意識到了形勢的?轉變,在向皇後表態?
這不像他的?性子……
沈舒方隱隱有些不安,看向亦泠,又見她眼神清澈明亮,看不出任何異常。
於是?沈舒方便覺得是?自己想多了,留著亦泠說了好一會兒話,又帶著她看了半天自己新養的?烏龜。
直到天色暗了,宮門?要下鑰,亦泠不得久留。
沈舒方站在正殿簷下,目送著亦泠離開,心裡倏然又湧出了不祥的?預感。
其實她知道,眼下皇後的?行為隻是?在敲打謝衡之?。
若是?謝衡之?及時伏低做小便罷了,否則皇後定?不會與他善罷甘休。
卸磨殺驢,似乎是?必然的?結局了。
隻是?不知她這個母後會做到什麼地步。
思及此?,沈舒方忽然叫住了亦泠。
“娘娘還有吩咐?”
亦泠在餘暉中回頭。
沈舒方定?定?地看著她,隨即%e4%ba%b2自走下了台階。
“今日收了你這麼多東西,總不能讓你空著手回去。”她將自己腕上的?一隻手鐲摘了下來,“這個你拿著。”
亦泠立刻搖頭。
“娘娘生辰,本就該收賀禮的?,哪有收回禮的?道理?。”
“這是?我自小的?習慣。年?年?生辰,收了彆人的?賀禮,我都會準備回禮。”
沈舒方說,“隻是?沒想到你今日就送來了賀禮,我來不及準備,還希望你彆嫌棄呢。”
亦泠垂眼看了看這隻金鐲子,樣?子很樸素,並不十分華麗,但她記得沈舒方幾乎日日都戴著。
平日裡沈舒方也總送她東西,有的?貴重,有的?隻是?新鮮好玩兒,亦泠都一一收下,後麵回禮便是?。
可是?眼下她送的?是?自己貼身戴著的?首飾,這份情誼也太重了。
但亦泠抬頭看著沈舒方的?眼神,又不忍拒絕。
“那就謝過娘娘了。”亦泠笑?著說。
“你我之?間這麼客氣做什麼。”沈舒方朝她揮揮手,“快回去吧,天要黑了。”
眼下亦泠是?真的?要走了,不然趕不上宮門?下鑰的?時刻。
沈舒方依然目送著亦泠,看著她走入了夕陽中,才沉沉歎了口氣。
倘若這個傳聞中的?大才女?當真名副其實也就罷了。
可惜沈舒方早就看出亦泠肚子根本沒多少墨水,還遠遠不如她呢。
每回找她談論詩詞,她就推三阻四。方才擺在殿裡的?鄭青實的?真跡,她也沒多看一眼,絲毫不感興趣。
學識不夠,也談不上足智多謀的?一個弱女?子,倘若遭遇不測,當真有能力自保嗎?
這隻手鐲是?沈舒方及笈時祖母傳給?她的?,沈家人一看便知。
她想著,若真的?有什麼萬一,還望這隻手鐲能幫上亦泠一些忙。
當然,她還是?更希望是?自己杞人憂天了。
-
其實亦泠今日並未把皇後娘娘晾她一個多時辰的?事情放在心上,隻是?出宮後不久,她又遇到了一件小事——
坐著謝府的?馬車回去時,在一條巷子裡,和皇後娘娘的?姑母狹路相逢。
亦泠不像謝衡之?那麼張狂,她立刻讓馬夫將馬車靠邊避讓,並打算下去行禮問安。
誰知她還沒來得及動身,對麵就派了個婢女?過來,讓他們讓路。
而皇後娘娘的?姑母連軒窗都未曾打開過,刻著家徽的?馬車就這麼趾高氣揚地從亦泠麵前駛過。
亦泠並非在意顏麵的?人。□思□兔□在□線□閱□讀□
隻是?這些官家女?眷的?行事態度,往往與前朝有著千絲萬縷的?瓜葛。
再想到今日在東宮受到的?冷遇,亦泠便琢磨出一些不對勁了。
於是?回了謝府,她直奔書?房。
今夜隻刀雨一人守在外麵,裡頭亮著燈,可看見謝衡之?的?身影。
“夫人要找大人嗎?”
亦泠隔著窗張望兩眼,點了點頭。
“他這會兒得空嗎?”
刀雨說自己進去問問。
結果她剛推開門?,就傳來了謝衡之?的?聲音。
“進來吧。”
踏進書?房後,亦泠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謝衡之?。
他正坐在書?案前擺弄什麼東西。
亦泠一時不知如何開口,便隨口問道:“你在忙什麼?”
沒想到謝衡之?倒真的?回答了她的?問題。
“通關文牒。”
他一麵說,一麵往上麵蓋章,“平時少不得需要手底下的?人隱姓埋名出去辦事,先備著,到時他們拿著這個填上名字和期效便能順利去往各地。”
說完將文牒放入一個黑匣子裡,上了鎖,放入書?案的?抽屜裡,才抬頭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哦……”
亦泠背著雙手,小聲道,“我是?想問問,你近日可是?不受東宮待見了?”
謝衡之?抬眉:“為何這麼說?”
亦泠便把今日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謝衡之?目光沉了沉,卻?道:“太子殿下如今正得聖心,皇後娘娘一族得意一些也是?人之?常情,你不必在意。”
得意便得意,用?得著這麼不給?他謝衡之?顏麵嗎?
分明就是?不受待見了,卻?不好意思承認。
於是?亦泠點點頭,隻說道:“我懂了。”
謝衡之?:“你懂什麼了?”
亦泠摸了摸自個兒鼻尖。
“……以後我夾著尾巴做人。”
謝衡之?噎了下。
再想起她往日作為,不是?砍人家牌位,就是?打斷彆人的?%e8%85%bf。
“……也行。”
-
是?夜。
太子檢閱羽林軍歸來,沒回東宮,而是?去了皇後居住的?坤寧宮。
母子二人一同用?了晚膳,又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大多數時候是?皇後在說,太子在聽,和這二十多年?來的?每一天都一樣?。
但涉及的?話題卻?一直圍繞著羽林軍。
待夜深了,她才說道:“不早了,太子早些回去吧,明日還需繼續操練羽林軍。”
太子皺了皺眉,說道:“這些日子羽林軍日日操練,夜裡睡不足兩三個時辰,兒臣想著明日便讓他們歇息吧。”
“你倒是?心疼上將士們了?”
皇後似是?聽見了什麼笑?話,嘴角彎著,眼神卻?冷了下來。
“權,便是?讓人痛苦的?。你若處處想著讓彆人舒坦,還如何掌權?”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