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要剪好多個，偏偏這個，怎麼這姿勢看起來，如此繾綣。

婦女主任進來的時候，霍香的頭發剛剛修好，看起來更清爽了，顯得非常自然。一個好的發型，本來就是天然去雕飾。婦女主任一般是不會來找黎蘆的，她黎蘆一不會超生，二不需要上環，連三八婦女節都輪不上她過。

主任說明來意，原來是想要她捐款。

大意是，西頭蔡家屬於特彆貧困，上有兩個老人臥病在床，下有五個孩子要讀書吃飯，再加上上個月蔡家男人還摔斷了%e8%85%bf腳，一家人吃糠咽菜過得無比艱難等等。婦女主任說得比黎蘆理解得要煽情得多，反正就是希望一方有難八方支援。

“我沒錢，不捐！”黎蘆搖頭。

“誰都有個不容易是吧，再說了，這鄉裡鄉%e4%ba%b2的，捐多捐少不計較，也算表個心意……”婦女主任發揮她三寸不爛之%e8%88%8c勸她。

黎蘆說道，“您說什麼都沒用，要我說，這事最不該捐款的，就是您了！”

“這話怎麼說？”

“他家生了5個誒！”黎蘆伸出手掌，重重強調了一遍，“5個啊！這是明明白白的超生啊！您還組織給他家捐款，那不成了鼓勵超生了麼！您這不跟政策唱反調嗎！”

“哎，抓計劃生育是我的工作，為婦女兒童爭取福利，也是我的工作嘛，這又不衝突，老蔡家實在是太艱難了，咱能幫一點算一點，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眾人拾柴火焰高。”

“這我就不讚同了。有錢多生幾個沒事，養得起。他家這麼困難，還生這麼多，他不就是想要個兒子麼，生了一串又養不活，這不是給社會，給街坊添負擔嗎！您甭勸我了，這錢我就是有，有我也不會捐的。我自己還要養個傻妹妹呢，你們怎麼不組織給我捐捐款！”

婦女主任說不過她，隻好搖搖頭走了，去找下一戶人家。

黎蘆回頭看到霍香悶悶不樂坐在沙發上，上前去摸摸她的頭，“怎麼，剪頭發不開心？”

霍香抬頭，很委屈，“不是。阿姐，你說我傻，你要他們給我捐款。”

這姑娘，怎麼這麼會抓字眼。

“你不傻，你聰明極了！誰說你傻，你就揍他，知道麼！”黎蘆說。

這個世界傻的人太多了，那些傻傻結了婚卻不知道是為什麼而結婚的，傻傻生了一堆兒子女兒又養不活的，傻傻做事隻因為看到彆人都在做的，傻傻追逐了一輩子因為彆人都有所以自己也要有的……那些人才是真的傻。而霍香，什麼是喜歡，什麼是不喜歡，她分得很清楚，她一點兒也不傻。

“那要是阿姐說了呢？我又不想打阿姐。”霍香有點發愁。

黎蘆捏捏她的臉，“隻有我能說你傻。其他人敢說你，你就揍他！”

“好！”

※ 金鐲子

隔了兩天，胖大海拎了一大籃子菌子和青菜送過來，說了一堆感謝的話，胖小海打了石膏，已經出院了。

黎蘆望著籃子裡的野生菌和小菜，揶揄他，“你跟趙寡婦的喜事，快了吧？”

菌子不用說，是胖大海上山撿的，至於那青菜，肯定是趙寡婦家的了。鎮上的人都知道趙寡婦喜歡種菜，她男人走後，她把所有精力都用在種菜上頭了，屋前屋後綠油油的，自己吃不完還會拿到集市上去賣賣，補貼家用。

胖大海搓著手，咧嘴笑，“嘿嘿嘿，快了快了，到時候你和你妹子都來喝酒！”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兒，胖大海說，“這吃的啊，還是自己家裡種的好。你不知道吧，最近豬肉都吃不放心，前兩天老錢家父子被警車帶走了，說是販賣死豬肉！這家人真是掉到錢眼裡去了，大家都幾十年的街坊了，還賺這種昧良心的錢。”胖大海憤憤不平。

“啊？有這樣的事？他們家還真賣死豬肉啊？”黎蘆之前也隱隱約約猜到是豬肉的事，沒想他們還真做了這樣的勾當。

“老錢放回來了。不過他崽錢萬貫蹲進去了，小小年紀不學好，找他爹要了個肉鋪做生意，還沒開上一個月呢，就學會搞名堂了。老錢家這回可栽了，不曉得要花多少錢去撈人呢，這以後，誰還敢上他家買肉啊。不是我說，他那崽子也忒不學好了，壞事沒少乾，跌個跟頭長長記性也好！”

“隻怕他媽這日子不舒坦了。”

“還不都是他那個媽慣的。”

胖大海跟黎蘆八卦了一通，喝了杯茶就回去了。

接下來幾天，黎蘆家的飯桌上的主打菜都是菌子了。菌子炒肉，菌子炒蛋，菌子燉%e9%b8%a1……霍香特彆愛吃，野生菌成了她新的最愛。

感覺快養不起她了。

愛吃容易被拐啊，黎蘆忍不住要教導她，“我講個吃貨的故事給你聽啊。”

霍香搬來小凳子坐好，“好啊。”

黎蘆循循善誘，“從前呢，有隻狐狸在森林裡找吃的，看到樹上站了一隻烏鴉叼一塊肉，狐狸想吃肉，就對烏鴉說，‘%e4%ba%b2愛的，我覺得你唱歌一定很好聽！’烏鴉就很高興地唱起了來，肉掉下去了！”

霍香不滿意，“這個故事小孩子都知道。”

“我還沒說完呢，馬上就講到小孩子不知道的部分了。就在狐狸滿心歡喜彎腰去撿肉吃的時候啊，突然從樹叢裡鑽出來一個大老虎，大老虎一邊解褲腰帶，一邊說，‘你個小吃貨，不找個托還治不了你了！’”

黎蘆講完後，冷場了許久。

她意識到，糟糕，這黃段子講的對象好像不太對。

果然，霍香這個好奇寶寶又問上了，“大老虎為什麼%e8%84%b1褲子？”

本想教育教育她的，這樣下去，要教育的內容隻怕太多了。

黎蘆隻好胡亂搪塞，許諾等過陣子下了雨，帶她進山去撿很多菌子吃，小祖宗你就彆再惦記%e8%84%b1褲子的事了！

老錢家的事情成了街坊們新的談論話題，記得上一個話還是張五哥到底有沒有藏私房錢。閒餘飯後，三三兩兩，越傳越離譜，死豬肉傳成了瘟豬肉，連豬油都沒多少人敢吃了，小超市的植物油賣得好極了。

這不，超市的植物油賣完了，項警官的媽讓項警官無論如何晚上去給她找一桶油回去炒菜。小項明知是謠傳，但她媽不信，他也沒法解釋，繞路到縣城裡去買。

他去縣城不光買了油，還買了一個金鐲子。

金鐲子在燈光下，亮燦燦的，渾身都發著我很貴我很有錢的光芒。

黎蘆忍不住暗暗吞了一下口水。

黎蘆的生日在這幾天。

邁進三十歲後，黎蘆再也不過生日，覺得蠟燭太多，把蛋糕都插壞了，再說了，她一個人，買一個蛋糕也吃不完，甜甜膩膩的，她不喜歡。

這個鎮上，隻有小項知道她的生日，他是警察嘛，總有很多職務便利，不是陰曆就是陽曆，反正日期在那擱著。

“我不能收。”黎蘆壓下內心的掙紮，推了回去。

“黎姐……”小項平日審犯人很有氣勢，然而在心儀的女人麵前，氣勢就矮了不止一截。可以這麼說，追女人，他抓到的小偷們，個個都比他經驗豐富。

黎蘆搖頭，“你既然叫我一聲姐，這個就不合適。留著你以後娶媳婦用吧，現在聽說結婚都要買五金了，很大一筆開支啊。”

我就想娶你！那這句話在小項嘴邊打轉，這時他媽來了個電話，大著嗓門問他油買了沒？怎麼還不回去？到嘴邊的全部勇氣，就跟突然被打開的水龍頭一樣，泄了！他媽是不會同意的，唉……

兜裡是被塞回來的金鐲子，背後是關上的店門，小項整個人都沒有精神，在門口不甘心地對裡麵說，“我們難道真的沒有機會了嗎？”

不知道裡麵人聽到了，還是裝作沒聽到，反正他等了許久，沒有任何回應，隻聽到黎蘆讓霍香去開電視，然後電視裡熱熱鬨鬨的聲音。

霍香窩在黎蘆身邊，“阿姐，你明明很喜歡那個金鐲子，為什麼不拿？”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喜歡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真的，你的眼睛亮了一下，這裡彎彎的，就跟你晚上數錢時一模一樣。”霍香認真地說。

黎蘆把一條%e8%85%bf擱在她%e8%85%bf上，指揮她替自己捶%e8%85%bf，“喜歡是喜歡，收不得啊！我喜歡金鐲子，又不喜歡大帽子。”她愛錢是不錯，但哪些能拿，哪些不能拿，還是分得清的。

“那要是撿來的金鐲子呢，阿姐要不要？”

“哪裡有撿？快拿籮筐去，都要了！”

“那要是霍香給阿姐買的呢，阿姐要不要？”

黎蘆捏霍香的臉，又去癢她的咯吱窩，“你這張小嘴，儘會撿好聽的話說。你倒是去買一個來啊先！”

霍香怕癢，倒在沙發上笑。

※ 又闖禍

霍香這幾天很少待在店裡，老往外頭跑。

黎蘆問她跑去哪裡瘋去了，她說在小海那裡玩。自打發生上次開車送小海去醫院的事後，霍香跟胖小海之間產生了謎一般的友誼。

小海二十出頭，在他哥的讚助下，在鎮上開著一家修車鋪，修修單車摩托車三輪車之類的。他這小年輕，一看就是個小處男，平時一見女的就臉紅，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也就在霍香麵前能放飛一下自我。

黎蘆是搞不懂，那個破破爛爛油乎乎的修車鋪裡有什麼好玩的，不過猜想也許是同齡人更容易玩到一起去，更有共同話題吧。問過小海幾次，霍香確實在他那玩以後，也就放心讓她待那裡了，小海這個人她還是信得過的，隻是叮囑她不準搞臟衣服，要按時回來吃飯等等。

晚上吃完晚飯，霍香碗筷一放，又去找小海了。

黎蘆難得清靜，刷了鍋碗瓢盆，在抽屜裡找了張麵膜拍在臉上貼著。霍香的皮膚好得讓人嫉妒，讓她不禁也生出了幾分怕老的心思。鎮上的其他女人們幾乎都是不保養的，人家養兒防老嘛！她沒有兒，防老隻能靠幾張廉價的麵膜了。

敷了麵膜，又看完《人間有真情》，掛鐘都快指向十點了，霍香那丫頭還沒回來。這是平常沒有的事。

黎蘆不免擔心，先是打電話給小海，打了幾遍都沒人接。又打給他哥胖大海，響了許久胖大海才接了，直聽到他喘著粗氣粗著嗓子說有什麼事下次再說啊又給掛了，似乎還聽到趙寡婦嗯啊啊的聲音，顯然打擾了人家好事。

等下次移動公司搞充話費送手機的活動，看來很必要給霍香弄個手機。

黎蘆坐立不安，這時候根本沒有八卦彆人房事的心思，她披了件衣服打算出門找人，這姑娘是越來越野了啊，還學人家晚歸，還想夜不歸宿不成，黎蘆心裡已經想了十七八種要收拾她的法子。兜裡手機響了，她以為是小海打來的，接起來一看，卻是項警官。

“這麼晚了，小項有什麼事嗎？”黎蘆有點不耐煩。

“黎姐，我在縣城警察局，霍香在這裡。你要不要過來一下？”

黎蘆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