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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賢 溫涼盞 4355 字 2個月前

他倚在籠子上,顯然正在試圖自己給自己處理傷口,隻是他動作非常緩慢,每完成一個動作,都像是完成了一項極艱難地任務般。

他並沒有什麼有用的療傷工具,隻能撕下破爛成縷的衣衫,將其捆紮在幾個還在流血的部位。因為受傷的地方太多,他撕下的布料自然也更多,整個袖子和上身的下擺都被撕掉包紮,因此%e8%a3%b8/露出了更多皮膚。

那些皮膚,比宜生之前看到的更慘不忍睹。

察覺到有人靠近,他立刻停下了包紮的動作,抬起了頭,目光從下往上看向來人。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繡花鞋,玫紅的底兒,上麵用銀線繡著茜草紋。鞋子是最普通的樣式,鞋頭圓潤,鞋身妥帖地順著腳麵的弧度起伏,一路蜿蜒直至腳踝,最後沒入堆疊的裙紗之中,沒露出半點不妥。

再往上,則是一條緗色裙子和雪青色小襖,都是非常好的薄紗衣料,柔軟、乾淨、一塵不忍,如雲一般裹在女子同樣柔軟的身上。

看到這身衣服,男人的目光閃動了兩下,抬頭看向來人的臉。

宜生的目光便跟他這麼直直地撞在了一起。

出乎意料的,他的目光並不像她想象的那般充滿警惕和凶惡,反而十分平靜,像一潭古井水,絲毫不起波瀾,也看不出任何情緒。宜生看著他,感覺自己就像看著一塊石頭,一棵樹,一個沒有思想沒有靈魂的物件兒。

眼前的人仿佛隻剩一個軀殼,裡麵的靈魂已經被抽離。

僅從目光和表情來看,她甚至以為他根本沒認出自己,沒認出自己就是之前阻止了他雙%e8%85%bf被廢的人。

她又上前走了兩步。

他依舊無動於衷。

宜生忽然笑了笑。

這下,他終於有了些反應——他的睫毛迅速顫動了幾下,隨即便又立刻恢複到之前的模樣。

不過,這就已經夠了。

他的睫毛很長,還帶著微微彎曲的弧度,看上去很柔軟。哪怕睫毛上還沾著汙血,哪怕臉上刀疤縱橫,這長長翹曲的睫毛,卻讓他平白顯得有幾分少年氣。

事實上,他也的確不大。宜生想著。

十七歲孤身一人從廣州北上京城,刺殺失敗後被囚五年,到如今,也才不過二十二歲而已。

二十二歲,比她小了整整七歲啊。

可是,卻有著她前世今生都不曾有過的勇氣和決斷。

“那些看守的人呢?”宜生突然出聲問道。

她的聲音很平和,既沒有好奇,也沒有憐憫,隻是單純地問了一句話,像是隨口而出一樣。

他抬眼看她,半晌沒有說話,就在宜生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張口了,聲音沙啞緊繃,像是幾天都沒有喝水了一樣。

“走了。”

簡簡單單兩個字,就像兩塊兒金屬摩攃,沙啞尖銳地令人忍不住想捂住耳朵。

像是沒有注意到這難聽的聲音,宜生繼續追問:“怎麼走的?為什麼會走?”

雖然他看上去根本逃不掉的樣子,但一個守著的人都沒有,似乎也太不正常。

“被叫走。”他又開口,“打架。”

然後,嘴巴便像是闔上的蚌殼,怎麼都不再開口。

宜生也沒有再追問。

她的目光在鎖住鐵籠的一排大鎖上逡巡了片刻。是的,一排鎖而不是一把鎖,可能是怕決鬥時猛獸的力氣撞開鐵籠,陳家在鐵籠子上上了足足四把鎖,從上至下排成一排,每把鎖都有成人的兩個拳頭大,鎖身黑黢黢的,布滿斑駁的鏽跡和血跡。

那絕不是她隨便能打開的。

目光從那排鎖上移開,宜生又看了他一眼,然後便轉身。

綠袖正在路口站著筆直直地,像根標槍一樣,一看她走過來,便高興地招起了手。

宜生笑笑,快走幾步,與綠袖彙合。

看著那雙茜草紋玫紅繡花鞋逐漸遠出視線,最終完全消失不見,虎奴垂下了眼眸,然後便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艱難地收拾清理著傷口。

***

隻往前又走過一個路口,宜生便聽到前麵隱約傳來哭爹喊娘的聲音。

“沈三你彆囂張!小爺告訴你,今兒你打了我的人,明兒我就讓你在京城混不——哇!你打我!”陳二正中氣十足地叫囂著,然而很快就也跟著其他人一樣哭喊起來。

宜生停下腳步,透過一叢竹子看過去,就見致遠齋的門口一片混亂。陳二和他身邊的幾個公子哥兒都在,還有他們的小廝跟班兒們,以及後來運送虎奴和老虎的幾個壯漢,也都堵在致遠齋門口。

不過,現在他們的情形有些淒慘。

五六個身著藍色短打的彪形大漢正追著這群人打。宜生一看便認出來,這些大漢都是致遠齋的護衛。

致遠齋的護衛隻有五六個,而陳二這邊主子加下人卻足足有二十多個,可局勢卻是一麵倒向致遠齋——陳二一方被打地根本還不了手。

那些年齡不大的小廝完全是抱頭鼠竄,壯漢們看上去倒像是能頂些用,但也隻是看上去,因為他們被陳二寄予厚望,因此反而成為了被打擊的重點對象,好幾個壯漢已經被打倒在地完全爬不起來,還有幾個也已經完全沒了還手的意思,隻學那些身形瘦弱的小廝一樣抱頭鼠竄。

至於那些公子哥兒,則瑟瑟縮縮地站做一堆兒,不敢出聲也不敢看,跟大雨淋過的鵪鶉似的。

隻有一個陳二,非常有膽地離開那群鵪鶉跑到沈問秋跟前叫囂挑釁,然後——他就被揍了。

宜生透過竹葉看過去的時候,便看見致遠齋門口擺著副太師椅,正是沈問秋平日常坐的那張。而此時,沈問秋也正坐著,不僅坐著,還喝著茶,時不時指點那些護衛幾句,一副舒舒服服的大爺樣,似乎根本沒聽到陳二的叫囂似的。

這模樣,簡直是要氣死陳二。

於是陳二喊出了上麵那句話,一邊喊話一邊朝沈問秋走去,手指還氣勢洶洶地指著沈問秋。

正當陳二的手都快指到沈問秋跟前的時候——

“噗通!”

然後就是陳二那哇地一聲。

宜生看得清楚,沈問秋在陳二靠近的時候,突然抬腳踢向陳二膝蓋,然後,陳二就哇了,緊接著就跪了……

☆、59|3.25

沈問秋一腳踢出,又甩了個眼神,身後兩個人高馬大的護衛立馬站了出來,跟夾隻小%e9%b8%a1崽兒似的把跪趴在地上的陳二夾在肋下。

“沈三你好大的膽子!你不知道我是誰嗎!我爹是陳玄朗!我姐是睿王妃!我哥是陳昇!”被人整個兒架起來,陳二又恐慌又羞惱,頓時把後台全都搬了出來。

沈問秋撲哧一笑,臉上表情幾乎可以稱得上如沐春風:“哦,那你知道我是誰麼?”

陳二一愣,腦子裡開始思索威遠伯府有什麼靠山。

沈問秋卻已經笑盈盈地自己回答了:“我是沈問秋。”

沈問秋?

沈問秋?!

特麼逗他呢!

陳二大怒。

可是,再怎麼怒,他也沒招。沈三不受威脅,他自個兒受製於人,至於他那些小廝打手——陳二瞥了一眼,立馬就轉過了頭。

那抱頭鼠竄的熊樣,多看一眼他都嫌丟人!▲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果不其然,沒過片刻,陳二這方從主子到下人全都全軍覆沒。公子哥兒們還好,隻依舊鵪鶉似瑟縮著,那些小廝和打手們卻沒這麼好的待遇,統統被致遠齋的護衛們拿繩子五花大綁了扔做一堆。

看到這結果,陳二的臉頓時黑地不能更黑,再也忍不住,也不拿後台壓人了,直接對著沈問秋破口大罵起來:“沈三你個婊/子養的!我——啊啊啊啊!“

嘩啦啦的潑水聲和陳二的慘叫聲幾乎是同時響起。

就在陳二嘴裡不乾不淨的時候,沈問秋一手端起身旁那壺正喝著的茶,手腕一抖,便將整壺茶水澆了陳二滿頭。陳二滿頭滿臉都濕透了,上麵還掛著幾片或卷曲或舒展的茶葉,模樣可憐又滑稽。

那壺水雖已不再滾燙,但到底還冒著熱氣,再加上沈問秋動作突然,看上去實在嚇人,陳二被兜頭澆了一臉,隻覺得臉上滾燙,還以為自己被毀容了,登時差點沒被嚇哭,直到嚎了幾聲發現臉上隻是發燙但卻不疼後,叫聲才小了些。

沈問秋也不再優哉遊哉地坐著,他站了起來,右手還托著那已經空了的茶壺,長%e8%85%bf一邁便走到陳二跟前。

他臉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就跟方才他遊刃有餘地收拾了陳二一行人時一樣的笑,但是,不知為何,陳二忽然打了個寒顫。

“你、你想乾什麼!”他想捂住剛剛逃過一劫的臉,但雙手卻還被護衛掣著,隻得縮著腦袋,結結巴巴地道。

沈問秋笑:“你方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陳二扯著嘴巴欲哭無淚。

這會兒他總算看出來了,這個沈三簡直就是油鹽不進無法無天!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陳二仗勢欺人慣了,但眼前這人根本不理睬他所仗的勢,陳二頓時覺得自己成了沒牙的老虎。

“我、我錯了還不成麼!”大丈夫能屈能伸,先妥協認錯,等回去再讓他好看!

陳二心裡默默流淚紮小人。

誰成想,沈問秋笑地春風滿麵,卻氣死人不償命似的吐出兩個字:“不成。”

陳二氣結。

“先是擅闖伯府內院侵擾女眷,後又辱罵汙蔑逝去的威遠伯夫人,我倒要看看,陳家是覺得你這個不肖子做得對,還是我做得對。”說完這些話,沈問秋沒再給陳二說話的機會,當即便讓人拿布堵住了陳二的嘴。

陳二的肺幾乎都要氣炸了。

不過是想見見小美人兒而已,得知小美人在致遠齋,他剛開始也是想正正經經地走大門來著,結果這沈三死活不讓進!

那他扒牆偷看還不行麼!

結果不小心被致遠齋的護衛發現,然後就被當成了登徒子,然後就成了現在這情形……

雖然他好像的確是登徒子……但是,不就是爬個牆麼,彆的不還都沒來得及做麼!伯府再怎麼沒落,也還有著勳貴的名頭,他雖然蠢但也不會蠢到公然猥/褻伯府的小姐,因此說實在的,他也沒想乾啥出格的壞事兒呀。事實上,他連美人兒的衣角都沒看到呢!

所以,陳二覺得自個兒簡直冤屈死了。

他嗚嗚著想要說話,但嘴裡被塞得滿滿地,雙手也被兩個鐵塔一樣的護衛緊緊鎖住,簡直沒有絲毫自由。

而沈問秋呢?他又回到他的太師椅上,也不說話了,隻重新沏了一壺茶,然後一邊優哉遊哉地喝茶,一邊冷冷地盯著掙紮嗚咽的陳二。

早秋的涼風吹來,陳二渾身激起一片%e9%b8%a1皮疙瘩,然後重重打了個噴嚏。

他可還被沈問秋潑了一身水呢!

***

在竹叢後麵看完整場戲,等到沈問秋的第二壺茶的第一杯喝完時,宜生才從竹叢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