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頁(1 / 1)

說,阿瑟半闔的眼簾一下子睜開了,他嗅到了香甜的氣息,當即不客氣的拿了一個。

馬特含著笑看他吃,這時候的陛下是鮮活的,是孩子氣的,作為內侍,他最幸福的一點就是可以看到陛下不為人知的另一麵,每當這個時候,他總忍不住縱容一點,再縱容一點……那是不可能的!

“陛下,您已經吃了三個了,不能再吃了。”馬特眼明手快端起了餐盤,阿瑟的手僵在空中,眼睜睜的看著蜂蜜麵包離他遠去。

“馬特!”

內侍一臉大義凜然,這是原則問題,他不能讓步!

阿瑟雖然沒有吃過癮,好歹嘗到了香甜的味道,他轉而端起紅茶,淺淺的飲了一口,垂下的睫毛掩蓋了淩厲的紫眸,璀璨的金發讓他像是行走於人間的神子。

馬特的掌心出了些汗,他記得塞德裡克的請求,狀似無意的問道:“最近,波倫將軍好像沒有進宮?”

阿瑟“嗯”了一聲,“我快要簽署讓他返回邊境的任命了,他要準備的東西不少,當然就沒有這麼多空閒時間了。”

馬特心裡一驚,他沒想到阿瑟對波倫的信任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他以為把手握重兵的實權將軍調回首都,至少要讓對方在這裡呆個三五年,邊境那邊在慢慢滲透清洗,換上國王自己的人。這、這才大半年,竟然就要把波倫放回去了?!

“波倫是個好孩子。”阿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眉眼間緩緩浮現些許柔和,“比起紙醉金迷的首都,還是邊境更適合他,這裡的規矩太多了。”

國王將視線投向遙遠的天際,那裡飛翔著一些擁有寬闊翅膀的鳥,春天到了,要成群結隊的飛回北方故鄉。他背負著國王的使命注定一生困守宮廷,那麼,看著波倫意氣風發的飛回自由之地,也算是對他自己的一種慰藉了。

他並沒有看到,內侍在他的視線背麵,憂心的咬住了%e5%94%87。

“大人!”馬特以回家的名義從王宮離開,七繞八繞確定沒有人跟隨之後,在事前約定好的地方跟塞德裡克碰麵。麵目清秀的內侍扯下遮掩容貌的帽子,語氣急促的彙報試探的結果,“陛下對波倫毫無防備之心。”

塞德裡克儘管猜到了這種結果,身體還是控製不住的搖晃了一下。他閉著眼,把情緒的褶皺一點點撫平,卻總有一個死結凝固在那裡,一碰就疼痛無比。

明明是自己伴駕的時間更長,最後卻比不過一個回來半年的年輕將軍,塞德裡克先不提自己與波倫之間的恩怨,隻是單論時間的長度和感情的深度,他不得不為自己感到不平。

即使如此……

“我接到線報,波倫就要動手了。”貴族神情冷肅,眼神堅定,“陛下短時間內不會相信波倫反叛,我們要另想辦法拯救陛下。”

馬特深吸一口氣,“需要我做什麼嗎?”

兩人敲定了計劃之後,馬特重新返回宮廷,計劃會在半個月之後開始,哪怕陛下因此厭棄他甚至處死他,馬特也毫無怨言。

他是離國王最近的人,他的家族世代對王室忠誠,如果能用自己的性命換取陛下的平安,馬特非常願意。

塞德裡克恐怕也是這麼想的,大貴族連自己的家族都不顧了,冒著巨大的風險執行注定會被陛下厭棄的計劃,這份心意馬特自認是比不上的。他的心很小也很自私,隻要陛下還處在宮廷之中,就像金絲鳥還在漂亮舒適的鳥籠裡,他就滿足了。

半個月後的清晨,阿瑟在窗邊被一隻黑鳥劃傷了手。

名為“命運”的黑鳥是阿瑟的老相識了,抖落兩片羽毛揚長而去,阿瑟凝望著它遠飛的背影,本能的預感到有什麼不太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心神不寧了一天,傍晚時分,波倫來向他辭行,一臉的不情願。

“不是明年就成年了嗎,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一樣鬨脾氣?”阿瑟笑著搖搖頭,伸手摸摸年輕將軍烏軟的短發。修長的手指穿梭在黑發間,波倫眼中猩紅色一閃,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隻手上的溫度。

阿瑟的指尖微涼,但是掌心很暖,一個輕輕摸頭的動作,讓波倫垂下眼睛。

也許……該告訴他的。塞德裡克的布置肯定已經做好了,這時候說出來,國王肯定能人贓並獲,塞德裡克也會失去國王的信任,他想看的不就是這樣的場景嗎?

摸頭的手離開了,波倫隻是略一遲疑,就錯過了說出來的機會。

這沒什麼,今晚國王陛下肯定會過得驚心動魄,塞德裡克的“真麵目”也會被揭露,他隻要在恰當的時候出現救駕,不光可以達成目的,順帶也可以讓國王對他的好感再上一層樓。

年輕的將軍騎著馬“奔赴邊境”,國王送了他一程,才返回王宮。剛一進門,平時最鎮定的傑斯特爵士就滿麵驚慌的向他走來。

“陛下,請跟我來!有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第209章 王權(十一)

傑斯特爵士向來沉穩可靠,能讓他臉色大變的事態,肯定極其嚴重。阿瑟不疑有他,跟著傑斯特爵士向書房走去,剛剛走到書房門口,藏在懷裡的瓶子突然震動了一下——是瓶中的小人努力弄出動靜想要提示阿瑟。

然而太晚了,甜膩的香氣藥力強勁,國王勉強掙紮了一下不甘心的倒了下去。

他始終想不明白,傑斯特爵士為什麼會突然背叛他。

塞德裡克焦心的等待消息,他麵前的圓桌旁坐著一個身披黑鬥篷的身影,正不緊不慢的把衣服上的褶皺理順,從容淡定的姿態與塞德裡克的焦慮形成鮮明的對比。

“威爾先生,不用急,我們的計劃一定會成功的。”聽不出性彆的模糊聲線響起,塞德裡克卻沒有因此放鬆,他仍然站著,等待第一手的消息。

什麼計劃,綁架國王的計劃隻能稱之為陰謀!可是他彆無選擇,一切隻為了心愛的陛下能平平安安的……

“你到底是誰?!”塞德裡克緊盯著安然坐著的身影,“計劃已經進行到這種地步,你該揭曉自己的身份了吧?”

模糊的聲線發出了一聲更加模糊的輕笑,“我早說過了,我是個議員。”

王國的議員足有上百個之多,在這樣龐大的基數之中隱藏起來很容易,塞德裡克不是沒想過強硬一點直接動手,對方卻像是會魔法,根本無視他的威脅。

見塞德裡克的臉色非常難看,鬥篷人放軟了語氣,“關於我的身份,我會%e4%ba%b2自秉明陛下,總之我到目前為止的所作所為,從沒有傷害國王陛下的意思不是嗎?”

塞德裡克承認這一點,所以才任由對方藏頭露尾,不過現在顯然也到了忍耐的極致。

兩人正在對峙,威廉·威爾毫不顧忌貴族禮節撞門進來,他看起來好像快哭了!

“傑斯特叔叔……傑斯特叔叔說,陛下提前醒來,跳車逃走了!”

塞德裡克和鬥篷人驟然一驚,鬥篷人乾脆消失在了原地,應該是去找國王了。塞德裡克沒心思去關注鬥篷人施展的魔法,他的心被一種巨大的惶恐所充斥,如果陛下在外麵出了什麼事情的話,他以死謝罪都不夠抵償的!

“調派人手,加緊尋找!不要管什麼暴露不暴露,陛下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幾乎是咆哮著命令著,塞德裡克看著弟弟飛快的跑走,自己想要跟上,最終卻%e8%85%bf一軟,不得不扶著圓桌站穩。□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寧願陛下這次自己逃走,回到王宮懲處他們這些犯上的臣子,也不願意陛下在外麵出一丁點差錯。

阿瑟在黑暗中奔跑著,他掉下來的地方不太巧,是城郊的野地,荒草足有半人高,這給他帶來了不少麻煩。細長帶刺的草葉在沒有衣物包裹的地方劃來劃去,製造大量淺淺的傷口,他不得不抬起手臂擋在眼前,防止眼睛被傷到。

%e8%83%b8口的瓶子又微微震動起來,瓶中小人疲倦的聲音響起,“左邊,右邊有魔法的氣息。”

阿瑟果斷的向左跑。

鬥篷人做夢也沒想到,她的出現恰恰把阿瑟逼向了一個錯誤的方向,深夜裡一片漆黑,阿瑟哪怕身為國王,在相對落後的中世紀也不能說飲食有多營養,輕微的夜盲症狀在這種情況下尤為要命。他幾乎完全依靠聽覺向前跑,耳邊有輕微的水聲傳來,等他覺出不對想要掉頭的時候,腳下濕軟的泥土已經整塊塌陷了下去!

失重感伴隨著河水的冰冷一同沒頂,阿瑟在黑暗中看不到,無法估計入水時間,狠狠嗆了幾口。河水又深又急,他費力的把頭露出水麵,又被一個浪頭打下去。寒冷漸漸沿著肢體末端向上攀爬,阿瑟清楚地知道,這次恐怕要死回去了。

在這個無限複活的世界裡,他不畏懼死亡,讓他覺得煩惱的是,到目前為止,他並沒有騙過惡魔的頭緒。

肺裡的氧氣持續消耗著,阿瑟打算把最後一口氣吐出去,早死早輪回,順便仔細的盤問一下那個躲在密室裡的亡靈。

生和死的朦朧之間,黑暗一點點從眼前褪去,高懸的新月在水中灑落猩紅的光影——有誰靠過來了。

阿瑟睜大了眼睛,眼前的生物決不能歸入人類的範疇。不祥的漆黑蝠翼在背後舒展,水流於是馴服的向兩邊分開,頭頂的螺旋角猙獰卻極具美感,惡魔像是一隻總是會帶來災厄消息的黑鳥,在宛如空氣一般的水中徐徐飛來,迅速的靠近了阿瑟。

狂熱的猩紅眼瞳緊盯著阿瑟,惡魔試圖觸碰他,兩人卻像是處於不同維度一樣,彼此之間隻能穿過,阿瑟看到惡魔憤怒的低咒了一聲。

“這樣果然不行……”

阿瑟含著最後一口氣,等著看惡魔到底想乾什麼。

“含著那口氣,彆吐了!”惡魔語氣急促的交代著,看起來一點都不想讓阿瑟死,“撐三十秒!三十秒聽到了嗎?!”

國王繼續看著他,明亮的淺紫色眼眸被水浸沒,仍然不失光亮,惡魔焦躁的神態落入這種雙眼眸中,蕩起一圈淺淺的波紋。

阿瑟已經決定下個輪回再戰了,那就會堅定下個輪回再戰的信念。這次他其實發展的不夠好,沒能平衡軍隊的實力,教會也被他打壓的挺厲害,導致對拉馬士革那邊的異教徒缺乏威懾。這些都是阿瑟在下個輪回將要修複的,已經列好了計劃,而且他……不打算活著回去處理塞德裡克。

無論怎麼想,也隻有塞德裡克能夠在他身邊做小動作而不被提防,馬特應該也在其中插了一手,是不是合作不好說,他們最終的合力也達到了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起碼阿瑟猝不及防就栽了。

果然,上個輪回的小天使不一定一直是小天使。

饒是如此,他對那個毅然起義的年輕貴族仍抱有愧疚,所以他這次不能也不會活著回去,他活著,意味著要雷霆震怒一場,然後降下對塞德裡克和馬特的懲罰。

惡魔好像放心了,身影漸漸淡化,阿瑟似笑非笑的注視著這個把他拖入永無止境的死亡輪回中的罪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