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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嫁千金 千山茶客 4206 字 2個月前

能裝傻。

裝傻這回事,原先是姬老將軍自己做的決議,在虞紅葉一事上,他裝傻了,卻害的自己的兒子變成這幅模樣。後來裝傻,卻是姬老將軍不得不這麼做,他一開始也想要瞞著姬蘅,想要等著姬蘅再大一點的時候告訴他,但不知什麼時候起,長大了的姬蘅變得肆意無常,連他這個祖父有時候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直到少年的姬蘅把司徒九月從漠蘭帶了回來,並且在書房裡,問姬老將軍知不知道當年殺害虞紅葉和姬暝寒的是什麼人,那一刻,姬老將軍明白了,這個孫子,早已在不知不覺中,以飛快的速度成長。他早已自己查到了真相,並且準備複仇。

姬老將軍已經左右不了姬蘅的決斷了,他甚至不知道姬蘅想要做什麼,姬蘅拒接與他促膝長談,隻要姬老將軍詢問,他便含笑著敷衍過去,那股心不在焉,府裡的花匠都能看的出來。

但今夜的姬蘅,姬老將軍覺得,雖然他表麵在笑,但他的心裡,卻在流淚。雖然他言笑晏晏,仿佛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但姬老將軍卻兀的想到了當年年幼的姬蘅哭著搖著塌上的姬暝寒,委屈的喊道為何父%e4%ba%b2不起來看看自己的模樣。

時隔多年,那個幼小的姬蘅和眼前這個姬蘅又重合了起來,令姬老將軍一瞬間也感到恍惚。

姬蘅沒有再多看塌上的人了,他轉身往外走,姬老將軍叫住他,問:“你去哪裡?”

“出去走走。”

姬老將軍還要說話,司徒九月拉了拉姬老將軍的袖子,對他搖了搖頭,輕聲道:“讓他一個人待一會兒吧。”

姬老將軍再看向門口的時候,姬蘅已經離開了。

今日是迎春日,到了晚上,廟會越發的熱鬨起來。城中湖麵上密密麻麻飄著的都是花燈,小姐夫人們穿著精心挑選的衣裳,在湖邊放燈船。街道上,玩雜耍的人群中不時爆發出陣陣喝彩聲,還有捏泥人,吹糖人的,小孩子扯著父母的手,手裡的小玩意兒多的捧也捧不下,酒樓中,鬥詩的才子們絡繹不絕,大展身手,處處都是一副好景象。

姬蘅沿著湖麵慢慢的走著。他手持一把華麗的金絲折扇,紅袍及地,他這幅模樣,稱得上顛倒眾生四個字。走在這裡,人人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他,且愛且懼,隻怕這喜怒無常的肅國公一時暴怒,大開殺戒。唯有那第一次出門的年輕小姐,敢膽大的直直盯著姬蘅看,卻又為這人間難得的美麗而失神,而自愧弗如的低下頭。

湖中的船舫中,隱隱約約傳來歌舞的聲音,不遠處還有戲台子,有人在上頭唱戲,看戲的人圍滿了底下,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唱些什麼,他就在在這繁華熱鬨中不緊不慢的走著,他比這裡的繁華還要繁華,可又與熱鬨格格不入,仿佛妖鬼化成的美人,走在人間的集市上,人間軟紅皆不過眼,看過亦是不屑。

姬蘅的嘴角噙著笑容,琥珀色的眼眸裡是數不儘的輕佻風流,但他的心裡,卻在春暖人間的日子裡,冷卻成冰。

他的父%e4%ba%b2死了,若不是他讓司徒九月嘗試解救姬暝寒,姬暝寒可以多活一年,這一年裡,也許還有彆的生機。因為他選擇了嘗試,讓姬暝寒也不得不去承擔這樣的風險,於是姬暝寒死去了,死在了這個春天熱鬨的夜裡,而他竟然一滴眼淚也沒有流。

或許是他真的沒心沒肺,如世人傳言一般的冷酷無情,所以能對自己父%e4%ba%b2的死亡也無動於衷。但姬蘅又覺得,他的心被劃開了一道巨大的裂縫,猛烈的風從外麵呼呼灌了進去,灌得他整個人空蕩蕩的。

國公府花團錦簇,權勢滔天,但從他記事起,就冷清的如同一棟華麗的墳墓。他在此長大,他似乎沒有格外天真爛漫的時候,他早熟的可怕。現在想想,他似乎很早很早以前,就在準備複仇這件事。

他要複仇的對象,一個是高高在上的皇後,現在已經是太後了。一個是遠在雲中的郡王,對方手下的兵馬強悍凶猛,但他有什麼?隻有一個空殼的國公府,還有並不聽從他號令的金吾軍。

從無到有,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這漫長的過程裡,姬蘅沒有一絲期待。複仇和彆的願望不一樣,有人想做官,就拚命念書打算一舉中第,有人想發財,就和人做生意勤勞肯動腦筋點,有的人想嫁入高門,有的人願意雲遊四海。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願望,等他們努力過後,實現心願,想求的自然而然就會得到。

但他能得到什麼?

他一開始就知道,這一場複仇,不過是哪會多年前欠下的命債。甚至於債都不能以尋常的手段來討,什麼公理和正義,不過是過眼雲煙,世上哪裡有那種東西?倒不如他在黑暗之中,從黑暗之中來尋一條路。而走到路的儘頭,他不會得到什麼,姬暝寒和虞紅葉不會重新活過來,而他逝去的,本應該如貴門子弟一般無憂無慮的時光也不會回轉。

黑暗的儘頭還是黑暗,他似乎永遠也找不到應該追逐的光是什麼。曾經姬暝寒活著的時候,姬蘅還曾抱著一絲天真的希望。也許有一日姬暝寒能夠醒來,他看著自己,驕傲的誇讚道,他的兒子已經長得這麼高,如此強大了。

但結局是什麼也沒有,老天似乎為了懲罰他不應該擁有這麼一絲天真的念想,於是連這一絲天真的念想也斬斷了。他徹底的陷入了黑暗中,不可能再走出來。

那也就罷了,這也沒什麼不好。索性人生在世,本就是苦海中走一遭,或早或晚,遲早要來。

他仰頭,笑意越發動人。

他順著熱鬨,順著人群的歡呼,慢慢的走過去,漸漸地,燈火被他拋在身後,繁華也被他拋在身後,他漸漸地走入街道之中。那像是窮人們居住的地方,巷子裡夜裡也沒什麼人走動了,他慢慢的走著,和夜色融為一體,走入了黑暗之中。

遠處刮起一陣清風,春日的夜裡,風都是醉人的。姬蘅仰頭,看著天空,天上星河璀璨,似人溫柔的目光,他靠著牆,慢慢的,慢慢的滑坐了下來。

他實在是很累了。

就這麼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何時才會走到儘頭。過去的那些年裡,姬蘅從未有過撐不下去的念頭。他年輕,狡猾,陰險,狠辣,無所不用極其,也沒什麼辦不到的事情。他不憚犧牲利用任何人和事,隻要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但這份堅決在今夜突然崩塌了,姬暝寒的死,讓他的心裡真切的感到了疲倦。他並不害怕,隻是茫然,覺得這樣的日子不知還要過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有沒有意義。虞紅葉死去許多年了,姬暝寒也死去了,他做的這一切,他們二人都無法看到,仇人錦衣玉食,他能怎麼樣呢?

他絕望到恨不得死去。

就在這時,與他一牆之隔處,響起了女子說話的聲音,有人道:“夫人,他們都出去了,你獨自留在府裡,不難過麼?”

緊接著,他聽到了一個清亮的聲音,帶著笑意:“有什麼可難過的。”

☆、第 235 章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夢夜

說話的人是個女人,聲音十分溫柔,又帶著一點不在乎的爽快,聽得讓人心中十分熨帖。

緊接著,院子裡似乎是丫鬟的人又道:“姑爺中了狀元後,夫人和小姐對姑娘也就越發過分了。”

“無事,今日他剛剛中第,自然諸多應酬,玉容也是不得已,杜鵑莫要胡說。”│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狀元?沈玉容?姬蘅聽到這個名字,頃刻之間便明白過來。他知道沈玉容,前陣子的新科狀元,洪孝帝之前還告訴他,正準備賜沈玉容一座宅院。聽聞這位沈狀元出身平民之家,家境貧困,果不其然,住在這樣的陋巷之中。

姬蘅並不喜歡聽人家長裡短的牆角,但今日他竟沒有離開,大約是心力交瘁,懶得動彈,也就坐在牆頭,靜靜的聽裡頭人訴說。

“可今日是迎春日,姑爺應酬也就罷了。夫人和小姐自個兒去趕廟會,獨獨剩下姑娘一人在府裡,這不是故意刁難是什麼?姑娘也就是性子好,要是少爺在這裡,必然要為姑娘出頭。”

“海棠,你又在胡說了。”那女子的聲音仍然不以為意,含笑道:“他們不在,我正好躲些清淨,殊不知平日裡裝模作樣做事也很累,能有片刻輕鬆,對我來說也求之不得。”

“他們沈家規矩也太多了,又不是什麼高門大戶,從前在薛家的時候,姑娘可不必如此辛苦。”

那院子裡的丫鬟似乎對沈家格外不滿,一口一個“姑娘”,分明是把主母當做是外人了。姬蘅聽著聽著,也就想了起來,沈玉容的妻子,他其實是見過的。

燕京人都曉得他喜美惡醜,但凡是個美人,都要讓他過過眼,仿佛得了他的承認就有很大的殊榮似的。殊不知他並無此愛好,除了虞紅葉,天下間的女子在他眼中不過庸脂俗粉。聞人遙在酒樓之上遙遙將薛芳菲指給他看的時候,他的心中也滿是不屑。

這位薛芳菲,生的絕色傾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惜在姬蘅眼裡,實在一無是處。便看她對婆婆小姑態度的縱容和溫順,為了沈家委曲求全,姬蘅便覺得刺眼。隻道“美則美矣毫無靈魂”。他沒想過他日後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子,但這樣呆板如木偶,和所有官家夫人一般熱絡而狡詐,市儈藏於笑容之下的女子,他看也不會看一眼。這樣的人,又怎麼能稱得上“燕京第一美人”?

對於薛芳菲的印象,也僅僅停留在此,沒料到今日卻在一牆之隔,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薛芳菲。和在酒樓之上見到的薛芳菲不同,她並非是個傻子,也不是無藥可救,至少知道什麼是喜歡什麼是不喜歡。可惜的是,她喜歡沈玉容超過喜歡她自己,以至於才會願意為了沈玉容犧牲自己的“喜歡”。

所以愛這回事,便是人世間最傻的東西,喜歡一個人,掏心掏肺的對待對方,自己一無所獲,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做個永遠清醒的看戲人,在一邊笑著喝彩就好。

“姑娘想要蕩秋千?”丫鬟問道。

牆裡的薛芳菲笑著歎息一聲:“久違了。所以難得他們不在府上,我可以自由一分。”她像是坐在秋千上,搖蕩起來。

似乎可以透過麵前這堵牆,能看到芙蓉花貌的絕色女子,坐在秋千之上,麵上含笑,窈窕嫋娜的模樣。這是比春光還要美好的畫麵,他可以躍上牆頭去看一眼麗色,但他什麼也沒做,仍舊斜靠在牆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縱然聰明絕頂,才貌雙絕,卻隻能困於這樣的陋屋,甚至在院子裡蕩秋千也成了奢侈,天下間還有比這更慘的事麼?至少姬蘅覺得這沈夫人有些可憐,她自己也傻的可憐,這樣無望又卑微的日子,她竟也能自得其樂,這就是傻人有傻福?

至少在姬蘅眼中,僅僅見過幾次沈玉容,就知道沈玉容絕不是一個能安貧樂道之人。他眼中的野心和**,比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