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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詭 胖哈 4564 字 2個月前

讓人窒息的高溫跟飛灰將堵住她的口鼻。

啊,原來自焚是這?樣?的感覺。

奶奶。

你那會果然很痛,青蘿跟二狗子他們安慰我的,都是騙人的。

還好我來找你了。

就是多了一個討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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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燕紓作為太子妃回北地省%e4%ba%b2且即將跟言洄去南嶺處事找人的前一天,她還沒做好決定,也?還沒拜彆周太公?,她先去見了被自己安排在北地某處的一對母女。

進院,看到小女娃在蹴鞠。

屋簷下,那女子依稀青衣樸素落座在地板上?,%e8%84%b1了鞋襪,像是鄉下村落的恣意小女郎。

透著幾分不受天地約束的野性。

但接近她的過往。

她應當?想找回過去,看著小孩的眼神有點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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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殿下....”

柳青蘿在她麵前十分局促,她不似那人,未曾在高位,也?未曾沐浴最頂級的權術跟權力滋養,說?難聽點,她被調教出了侍高位者的順從跟惶懼。

周燕紓沒有打算去拗改對方。

改變,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她不覺得自己有資格介入對方的人生。

除非.....

“不恨我嗎?控製你,是為了間接控製她。”

周燕紓開門見山,並無溫情,但並不坦行跡於?室外。

她做不到這?樣?的坦然。

君子謀事在內,不露行跡,藏斂於?心,於?是端坐在室內方案前,看著曾經跟奚玄一起救下的女仆沉默著火爐煮茶、

柳青蘿坐在外麵,低頭,說?:“她說?過,您是可以托付的人。”

周燕紓閉上?眼,有點厭那人對自己的了解跟所謂托付。

“她知道我查到了滇邊?知道你們三人?”

柳青蘿:“她沒說?,但我們都知道相遇起那天,有些?事就瞞不住了,我們的來頭本來就有跡可循,她...其實也?沒故意銷毀痕跡,因為痕跡既在人,要殺掉所有跟我們接觸過,知道我們的人,太難了。”

“而且,也?很可怕啊。”

她靠著柱子,手指摩挲著袖子,像是小時候局促不安的怯弱樣?,又?帶著看透世?態跟人間權貴的疲乏。

“人一旦被全部抹消過往,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多可怕。”

“萬一死了,就什麼都沒留下,像塵埃一樣?。”

周燕紓聽到了熱水被煮沸的嗚嗚聲,紫砂壺的瓶蓋在微微抖。

她知道自己在意什麼。

“她,叫什麼?”

柳青蘿回頭,看著她。

“鐘詭,小名阿藥。”

“瑤?”

她在想這?個名字很怪,不詳不善,像是天生帶著某種祭祀期盼才給的名字,沒有半點愛意。

但原來姓鐘,倒是滇邊的古姓之一,是原住民。

“不,是藥,藥物的藥。”

柳青蘿低頭,“我們滇邊村子那邊好多世?代醫人,她家也?是這?樣?,這?些?醫人醫術未必好,因為不是什麼正統,靠的都是野路子,路子最野的其實就是培養藥人。”

“有些?,撿路邊的孤兒棄子,有些?則是自家不受寵且合適的孩子。”

周燕紓手指有些?麻,女仆也?怔住了,看著柳青蘿。

藥人?

“她....”

“我那個伯伯,鐘川,說?她是撿來的,但我們都知道不是,因為阿藥的樣?貌,跟他們家,尤其是她的奶奶很像,都長得特彆好,白淨漂亮,從小就看得出相似,因為長得好,伯伯怕惹來麻煩,就讓她從小穿男裝示人。”

柳青蘿看著外麵的藍天,“%e4%ba%b2不%e4%ba%b2的,看愛不愛而已。”

“阿藥從小聰明,早知道了真相,又?因為從小漫山遍野跟著走深山尋藥吃藥,帶著野性,從來都是不服的,哪怕那男人一直告訴她是為了吃藥辨藥性救人,是天大的功德,她都不忘問他:那你為何不自己來?為何不讓阿弟來?偏偏是我?”

周燕紓:“那鐘川,怎麼回?”

柳青蘿:“他生氣,氣急敗壞說?:因為上?麵做的也?是你的奶奶,現?在輪到你不是應當?嗎?”

周燕紓笑了,帶著涼薄跟殺意,但很快示意女仆泡茶。

“後來呢?”

“阿藥,她其實舍不得奶奶跟她媽媽弟弟。”

柳青蘿忽然有點疑惑,看向周燕紓,“殿下,您有過那種....明知道不該,卻舍不掉的情愛嗎?”

“我說?的,非男女之情,而是世?間一開始就脈絡相連的至%e4%ba%b2之情。”

“人,一生下來就具備,最難割舍。”

周燕紓:“沒有。”

這?話,真情實感,她生來對%e4%ba%b2情淡薄,之所以敬重周太公?也?非血脈,而是因為敬重其人品跟能力,知道是一個層次的人物,有相接觸相談相處事的必要。

她,很小的就知道那些?人是不值一提的,連接觸的必要都沒有。

這?也?是她的母%e4%ba%b2教導她的:一腳在王族,一腳在周氏,要麼做個絕對至強無心的人,要麼做個徹底淪為世?俗得過且過的棋子,夾在中間最是痛苦,吾兒,你要做好選擇。

她的優勢在於?,她的天賦跟背景足以讓她選擇前者。

所以,明知道堂姐慘死,罪魁禍首該死,她也?能憑著長遠打算容許對方多活些?年。

心都是冷的。

所以談什麼情愛難舍。

柳青蘿:“這?樣?,真好....最早,阿藥也?做不到,她說?她的母%e4%ba%b2雖更愛她的弟弟,但也?愛女兒勝過愛她自己的時候,她沒法太強求。”

“就好像山裡的草藥,生長在哪,都不知道自己有毒,會傷到生命,但,這?種藥性又?可以救人。”

“草藥如此?雙麵,何況人。”

“所以,她很小的時候就不喜歡強求他人.....”

“其實就是知道強求不來。”

“哪有什麼寬厚看透,都是自欺欺人。”

從小看到大的性格。

周燕紓:“你後來跟她分彆,她應當?予你錢財跟資源,也?給了你青羅的身份,但你....也?是受困於?%e4%ba%b2情?”

她倒是直接,提起柳青蘿混跡到青樓的本因。

也?算接觸過三年,柳青蘿敬重她,怕她,卻也?願意談起舊事,事實上?,她都驚訝為什麼之前這?人從來不提。

這?麼能忍。

“算是,那會,我跟她在樂園裡相見,彼此?都震驚死了,她聰明,當?時意識到不對勁,把?我送走....後來她出來了,我看到了她,她托付了密信,讓我去找....我答應了,但我沒有全部照做。”

“我知道她把?鐘川殺了。”

女仆抬頭,而周燕紓眉眼微撩,沒有因此?震撼或者難忍,而是帶著幾分漠然。

“你怎知?”

柳青蘿:“我雖然不聰明,但也?看出她一身血,自己身上?沒傷口,血是彆人的,她剛殺了人,而給我的錢袋子裡裝著她從哈日爾那弄來的一點錢,袋子,是鐘川以前帶著她坐診時的收錢袋,鐘川貪錢,從不將袋子給他人,那日樂園分彆,她身上?也?沒這?袋子,所以....就是後麵拿到的。”

“鐘川後來就消失了。”

“可笑的是,到現?在我們滇邊那邊都在流傳他的傳說?——絕世?醫者,懸壺濟世?,乃天人,大功德在身,是被神仙接走享福去了。”◢思◢兔◢網◢

周燕紓漠然,她派人查到的也?是這?個。

但彆的,她不太清楚,比如那人對火焰的恐懼,又?反複念叨的人。

“所以,為了救下當?年瘟疫的人,忍痛犧牲女兒的名醫.....”

柳青蘿輕輕說?,“就是他。”

女仆:“所以在被那些?人威逼後,他就....”

柳青蘿:“不是威逼,是他想趁亂糾結當?地流民成為一霸,籠絡錢財跑路,於?是心生歹意,到處宣揚自己知道如何破解瘟疫——其實,破解之法是阿藥想到的,她看到夏日將近,那些?曾經吃屍體後不斷慘死的老鼠,有些?竟然開始存活了,她就覺得事情有變,想借他的口救下村裡人。”

“可是,她沒想過這?人心生歹意,加上?不知道從哪傳出的邪人迷信,把?本地的青詭傳說?給渲染得亂七八糟,最後人心惡意,演變成了吃聖子聖女可以救人的說?法。”

現?在看來,就是羥族那邊的大薩滿在推動?。

“就有了後麵的威逼跟癲狂。”

“我跟二狗子看到了他們的動?亂,跑回去提前帶著她跑進山裡,那會,她因為常跟那些?屍體接觸,看瘟疫的演化,會用老鼠做實驗,不知怎的,有點發燒,虛弱得很,被我們扛著藏進了山裡,到處都有人在找她。”

“後來....”

柳青蘿低頭,不斷摩挲袖子,像是犯錯的孩子,又?帶著幾分無措跟沉痛。

“我們在山頂看到了煙。”

“她跑下去了。”

“奶奶已經自焚死了,我們追著趕到的時候,那些?人正在院子裡扒拉熟肉吃。”

“阿藥看見了,後來就生了魔障,一看到火就有點癲意,生生用藥壓著,我們救不了她,鐘川就趁著我們沒看住,在她犯病時把?她帶去了樂園...要最後賣她一次,我那會,則是被我父母誆騙去的,說?是做工可以掙錢。”

“他大抵想不到阿藥從小吃過太多藥,體內...毒很重,加上?當?時已經夏日,解毒了,她活著逃出來了。”

周燕紓接過女仆遞過來的茶,指尖摸到熱意,也?看著爐子裡赤紅的火焰。

被燒到了,眼睛有點痛。

太痛了。

所以,為那個奶奶,為滇邊之恨,鐘詭才要做那最長遠的複仇。

從那一日焚起的飛煙開始,從她的癲跟恨開始。

長達十數年。

周燕紓忽然明白自己母%e4%ba%b2的話——要麼做至尊無情,要麼淪為世?俗,為情愛悔恨而痛苦一生。

女仆其實想哭,她知道那個隨手救自己的人是誰,卻又?希望自己不知道其過往,好讓對方在自己眼裡永遠是光塵同行,不曾如此?痛苦。

“她為什麼不跟你們一起離開。”

柳青蘿一時困頓,不知道怎麼說?。

周燕紓:“因為殺了鐘川,她才要擔負起照顧母%e4%ba%b2跟弟弟的責任,她,從來都是三思而後行,願意承擔後果——所以她殺鐘川前就明白自己需要付出什麼。”

也?才有了後麵離城跟攏城之境的難民之地,微生姑姑過了那條路,恰好遇上?做好決心要賣了自己給母%e4%ba%b2跟弟弟治病的她。

也?才有了後續。

柳青蘿:“是,不過.....他們都沒能活下來。”

周燕紓:“在我下麵人調查,說?是病死,此?前兩人就染病了,被安置在破屋?”

柳青蘿:“我不知道,具體的,她沒說?,我們在王都再見後,我問過,她也?隻說?人沒救回來,她陰差陽錯成了奚玄。我也?不好再問,就好像她也?不問我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二狗的。”

周燕紓眼皮微動?,“她對外隻說?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