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1 / 1)

是這個糕。

他問:“這糕是從哪買的?”

“就在後門。”杭劭見他一直盯著自己手上的花糕,不禁泛起了嘀咕:徐司業應當不會是饞他這花糕吧?

他抄書快,基本上都是默背,兩日就能抄完一本,今日拿了抄書所得報酬所以多買了一塊,要不,

“徐司業您嘗嘗麼?”

他掰下一小塊,把這揣在他衣襟裡已經有些壓扁了的花糕小心翼翼地遞給風骨峭峻、才望高雅,素有威名的徐司業此人。

徐璟不想伸手接吧,又觸碰到對方小心翼翼的眼神,怕對方誤會自己是嫌棄他,傷了對方的自尊心,到底伸手接過了:“多謝。”

越拿近,這香味就越熟悉得揪心。

他慢慢放入口中,輕輕咀嚼起來。

......

......

喬家叔母啊...

徐璟閉了閉眼,吞咽下的糕點渣刮得喉嚨發緊,這使他的聲音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乾澀:“賣糕的...是位什麼樣人?”

杭劭答道:“一對年輕夫妻,除了花糕還會兼賣些飲子,這花糕好吃便宜,學生偶爾會買來墊巴肚子。”

年輕夫妻,徐璟心想,那應當不會是喬叔母,那麼或許是喬家二房或三房的子女?

總之就在後門,不如去看看。

他對杭劭點頭道:“勤奮是好,亦不能過於廢寢忘食,還是要好好吃飯。”

說完便走出了這間值房,楊儼跟著出來,他對楊儼道:“楊監丞先回吧,某去後門轉轉。”

楊儼以為他仍在糾結那辣味,想一探究竟,於是點頭:“徐司業慢走。”

徐璟一路雖看著與平時無異,腳下卻加快了步伐,怕去得太晚那對夫妻收了攤。

若見到真是喬家人,想必應該是今春恩典出宮的,或許能向他們探聽阿婉的下落。

徐璟隻覺得心裡生出無限期盼來——他苦尋多少年都無果,今日終於有一些苗頭,能不期盼麼?

第8章 炸腐竹

徐璟腳下生風,冷漠的臉色因慎重比平時看起來更為嚴肅,嚇得過路監生們無不繞著他走,紛紛讓開路。

終於,在一處炊餅攤和一處粉攤之間瞧見了那對賣花糕的年輕夫婦。

其實也不是先瞧見那夫婦,而是先瞧見了那攤前排隊的長龍。

那一對夫妻矮矮個子,郎君憨厚老實,娘子圓臉厚%e5%94%87,都是有福的長相,卻一點也不像喬家人。

也不會是長開了——喬家的女眷在掖庭勞作多年,除了他打點關係能照顧到的那幾個,其他的處境應當都不是很好,斷不會像麵前的攤主夫妻略顯豐腴。

徐璟的期盼一下便落了空,他甚至已經不失望,因為失望過太多次。

不過他沒有轉身就走,而是在隊尾排起了隊,打算%e4%ba%b2自問問攤主夫妻。

前麵不少排隊的監生注意到他,嚇了一跳,忙要給他讓出前排的位置,都被他給拒絕了:“你們等得久,我乃後來之人,自當從最末位排起。”

結果就是排在他身前的那位倒黴監生一直如芒在背,一刻也不敢轉頭與同窗閒聊,直到沉默地買完餅才始覺解放。

“小郎君要來點什麼?”胡娘子忙得頭也不抬,直接習慣性張口就是問,感覺到身前投下的陰影不一樣才察覺抬頭,“喲,不好意思了,大人要吃點什麼?”

她搓搓手,第一次接待緋袍官員,有些緊張得結巴了:“您、您看看我們家的花糕和花餅,這都是賣得好的,還有飲子也有......”

“打擾攤主了,某想問問,這花糕可是攤主自家的做法?”

他指了指案板上的花糕,精致的賣相、熟悉的香味,與簡陋的攤位格格不入。

他看著胡娘子,期望能從她嘴裡聽到那個他想聽見的答案。

胡娘子一愣,隨後討好笑道:“這是奴的遠房妹子教奴做的,確實算不得自家方子,不過啊,除了奴這兒也再沒有和這味道相似的花糕了。”

她擔心這裡麵有些什麼官司,謹慎地將糕點都往案板中間攏了攏。

“您妹妹...”徐璟眼神黯了下來。

阿婉哪還有什麼相熟的遠房姐姐在宮外?

想來不是同一人,碰巧而已。

他轉瞬又恢複了神色,溫聲道:“給某來兩塊吧。”

胡娘子笑道:“哎,好!”

“多謝。”

“大人走好!”

徐璟隻以為自己又一次落空了希望,卻絲毫不知一街之隔的後山腳下,他日思夜想的阿婉正在此處經營著火鍋攤。

火鍋攤這幾日上了一樣新菜,名炸腐竹,顧名思義便是炸製的腐竹。

做法也簡單,是以薄腐皮對半剪成,鍋中燒熱油,維持中火,將腐皮放進去炸,待得鍋中腐皮炸得起泡變色後撈起就成。

關鍵在於每次炸的時候得少放些,不能貪多,因為腐皮一炸就膨脹撐開,多了容易炸不均勻。

喬琬是在對門的大嬸那兒買的豆腐皮,豆腐大嬸姓氏不詳,一直未嫁,靠賣豆腐、豆漿為生,人稱豆嬸兒。

豆嬸兒家的腐皮又薄又勻,豆腐沒有那股子很重的餿味,比她從另一家生意更好的付氏豆腐坊買回來的口味要好,於是便一直在豆嬸兒家訂貨。

因著喬琬的這門生意,豆嬸兒做多的豆腐也沒滯銷了。

這幾日阿秣還總看見豆姐兒手裡攥著從貨郎那兒買來的麥糖嘬得津津有味。

他也饞,鬨著阿雁要錢買糖吃。

從前洪家買豆腐都是跟大家一樣在付家買的,阿雁覺得吃著也不錯,畢竟付家是最開始在巷子裡賣豆腐的人家,口碑和名聲比豆嬸兒出名不知道多少,買習慣了的街坊鄰居懶得換地方買,所以豆嬸兒的生意一直一般。

讓阿雁惱火的是,這幾個月買回來的豆腐總有缺斤少兩,她是憑煮出來裝在盤子裡沒有以前多才感覺不對的,可買的時候在付家的稱上稱著又沒問題!

付家的兒媳婦何娘子,小巧玲瓏的一位婦人,臉蛋就跟點出來的豆腐一樣光滑細嫩,還有一張巧嘴,每回見了都是笑眯眯的,讓人挑不出錯處。

之前阿雁打發李壽去理論,李壽本來就嘴笨,再對上何娘子的笑臉,根本沒個定論。

回來還說她疑神疑鬼,阿雁越發惱火了。

後來她看喬琬在豆嬸兒家買的好,也就學她換了豆嬸兒家買豆腐。不過她內心還是存了不屑的,覺得豆嬸兒真是傻,一大把年紀了沒嫁人,隻能自己一個女人家起早貪黑賣豆腐,還收養個彆人不要的女娃兒。

有甚麼用?難道還指望著豆姐兒能給她養老?女孩家家的,遲早都要嫁人。

現在她見豆嬸兒家狀況比以前好些,這不屑就越發顯出來了,總覺得她們好日子沒過多久就飄了,摟過阿秣肩膀哄著:“糖有甚麼好吃的?吃了要生蟲牙!中午阿娘給你做魚吃,乖乖。”

“不,我不!不要魚,就要吃糖!就要吃糖!”

阿秣哭鬨起來。

一時間不大的院子裡充滿了小孩兒尖利的哭叫聲,吵得人頭疼。

阿雁氣惱:“吃吃吃,吃什麼吃!短了你飯了?整日嘴這般饞!”

西廂的窗戶“啪”地打開,陳書生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怒容滿麵:“洪家娘子管管孩子吧,這樣吵鬨,還讓不讓人看書了!某去歲應試不中,全在你們!”

阿雁抽氣冷笑:“陳郎君這話也忒沒理了!即如你說的,那麼鐘郎君是如何考上的?總不至於我這動靜隻有陳郎君一人聽得見!”

陳郎君被拿去與自己一直嫉妒的鐘郎君做比,更加臉色漲成豬肝色,無話可反駁,含恨磨了許久的牙,最終忿忿關了窗戶,扔下一句:“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就好似他心%e8%83%b8多寬廣似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阿秣哭得更加賣力:“嗚哇——要吃糖要吃糖!”

喬琬買了菜回來,正撞見這一幕,狀況之外就被阿雁拉過去評理——

“......喬小娘子講講理,先不說我家是戶主,陳郎君是賃戶了,他這樣挑我的錯?這院子裡也不單單隻有我一家人,平日裡小娘子備菜熬料、胡娘子家阿憶阿恬玩耍,難道就沒點動靜了,怎麼光指著我家!”

阿雁憤憤不平:“喬小娘子說是不是?”

喬琬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西廂窗戶又“啪”地推開,露出陳書生那張半睡不醒的怒容:“喬小娘子講理,斷不會與您同流合汙!喬小娘子說是不是?”

在雙方期待的目光中,講理的喬小娘子肅著臉聞了又聞,狐疑道:“院裡什麼味道?”

陳生、阿雁皆聳了聳鼻子。

“遭了,我鍋裡的魚!”

阿雁聞見糊味忙裡忙慌地救魚去了。

陳書生自以為喬琬是在護他的麵子,衝她感激一笑。

瞧著對方眼屎還掛在眼角,一頭稻草似的亂發模樣,喬琬痛恨自己的眼神為何要這般好。

“現陳郎君可繼續用功了,奴就不打擾了。”

她敷衍一笑,轉身回了東廂。

陳書生被她春光裡嫣然一笑的明媚模樣迷得七葷八素,呆呆愣愣許久,沒有反應,就算對方進了廂房後根本看不見什麼,他也依舊固執地盯著喬琬緊閉的門窗。

他捂著狂跳的心口,好久才反應過來一陣狂喜:喬小娘子總是衝他笑,一定是對他有意!

阿秣見沒人理他,早不哭了,趁阿娘沒空管他偷偷溜了出去,找豆姐兒討糖吃。

喬琬今天去買回來了筍,用來醃酸筍。

新鮮的竹筍用刀剝掉外皮,保留裡麵白色的筍肉。雖說七月的竹筍最為鮮嫩,但之前答應了柳三郎清明前讓他嘗嘗螺螄粉鍋子,她至少得抽空試試。

像最近先上的炸腐竹便是螺螄粉鍋理原本的配菜,她覺著涮其他鍋子吃也不錯,所以先拿來上新了。

沒想到的是愛吃清湯鍋子的監生們這般偏愛炸腐竹,剛上新第一天就%e8%84%b1銷了,太誇張了也。

不過炸腐竹的確好看又好吃,色澤金黃燦燦,油光透亮,飄在鍋子裡,有文采斐然的監生讚其曰“燦若驕陽”,意境更上一層樓。

自從上新後柳廷傑每次都必點,最喜歡將其煮到爛糊時的口感。

這時候的腐竹吸飽了牛骨清湯的精華,原本乾脆爽口的腐竹變得無限綿軟,同時又保留了豆製品原有的濃鬱豆香味,和油豆腐的外觀有點像,但口感完全不同,咬起來湯汁四溢,又韌又香。

當然,他和呂穆也不是每天都來。

因為呂七郎因最近吃多了辣鍋,%e8%88%8c上生了兩個大燎泡,隻能吃些清淡的湯水,便宜了柳廷傑這廝,正對他的胃口。

不過有柳廷傑和呂穆的初期宣傳,又有後來的食客口口相傳,這幾天喬琬的攤子上基本都是座無虛席,每天都能保證至少一千文的收入。

喬琬燒開水把器皿刀具都燙了一遍,用乾淨的布巾擦乾,不留一滴水油,再將切成小塊的竹筍碼進壇子裡去。

醃製酸筍時隻需要放水就夠了,不需要其它任何調料。

將壇口封好之後,喬琬將裝了筍壇子挪到陰涼乾燥的地方保存,接下來等上半個月就好了。

酸筍可以說是是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