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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渡佛 瓜子和茶 4412 字 2個月前

上並沒有多少異議,隻有幾個老成持國?的臣子暗暗提醒:“天下剛太平不久,朝野上下都不想?看到兵戈搶攘的局麵。殿下應顧及大局,不要拘泥於小兒女之?情,孰重孰輕,還請殿下三思。”

李蘊玉眉眼淺淡,語音有些發冷,“天威不可犯,難道要皇上和叛亂的藩王討價還價,割地?而治?你們拿的是?朝廷的俸祿,可不是?他裴禛的臣子。”

這話可謂相?當重了,那幾個老臣麵上一陣惶恐,連連分辯絕無二心。

“我知道你們在擔心天寶之?亂重現,長安的人想?過安生日子,吳地?的人就不想??”李蘊玉深深看著?他們,“不要一聽‘叛亂’就嚇破膽,吳王在吳地?經營幾十年,忠於他的人是?很多,但不意?味著?這些人會同樣效忠弑父的裴禛。”

“吳王隱忍多年都不曾發兵造反,你們憑什麼?認為,裴禛倉促起兵,就一定能攻入長安?”

李蘊玉語氣稍緩,“幾位都是?朝中?的老臣,見多識廣,所慮之?事也不無道理,隻是?多少,對我有點信心才?是?。”

夾槍帶棒的一通話,搞得那幾個臣子老臉泛紅。

李蘊玉行事一向?溫和,原以?為和大皇子一樣,是?個“能聽進去話”的人,結果反被他搶白一頓。這個做了十八年清心寡欲的佛子的儲君,比他們想?象得更為難纏,或許,是?個強勢不輸昌平帝的皇帝。

他們幾個互相?交換了下尷尬和詫異的目光,望著?李蘊玉遠去的身?影,再也沒了“勸誡”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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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蘊玉去了麟德殿。

昌平帝的精神頭越來越不好了,李蘊玉瞞下了安陽已死的消息,可裴禛既已謀反,安陽又怎會落得好下場?不用彆人說?,昌平帝也能猜到女兒的結局。

“裴禛強迫三哥衝在陣前?,將?士們投鼠忌器,行動間不免束手束腳的,兒臣想?,還是?兒臣%e4%ba%b2自帶兵平亂合適。”

李蘊玉放下手中?的藥碗,輕輕擦去昌平帝%e5%94%87角的藥漬,“滅佛進行到現在,僧尼還俗二十餘萬人,驅逐掛名寺院的遊惰之?徒十餘萬人,拆除寺廟四餘萬所,數千萬頃良田歸入國?庫。父皇,長安與荊州戰事已起,其餘州縣應以?安定為重中?之?重,滅佛,到該終止的時?候了。”

昌平帝閉上眼睛,良久,緩緩點了點頭。

李蘊玉緊緊握著?昌平帝的手,“父皇,等著?兒臣平亂歸來。”

“好、好好兒的……”昌平帝艱難地?吐出幾個字眼,眼中?隱隱閃著?淚光。

李蘊玉深吸口氣,把滿腔的澀意?強壓下去,跪下向?父皇鄭重一拜,接過高太監手中?的魚符循禮退下。

出來時?遇到了賢妃,她立在甬道旁,兩眼無神地?盯著?牆角新?綠的苔蘚,一動不動。

李蘊玉停下腳步,目中?波光一閃,不由透露出些許的希翼,上前?喚了聲母%e4%ba%b2。

賢妃渾身?一顫,猛地?從夢中?驚醒似的,慌慌張張抓住兒子的胳膊,“你從來沒打過仗,怎能領兵出征,不要命了?刀槍無眼,你若有個好歹,叫我指望哪一個去!”

李蘊玉心頭一暖,寬慰母%e4%ba%b2,“如何行軍布陣當然要聽老將?軍們的,我隻是?坐鎮,防著?裴禛拿三哥生事。”

“都怪那個蘇寶珠!”賢妃憤恨不已,“要我說?,乾脆把她送到吳地?,裴禛一準兒退兵,省得我兒還要上戰場。”

李蘊玉緊蹙眉頭,嗬斥一聲,“母%e4%ba%b2慎言。”

賢妃完全沉浸在自己憤然的情緒裡,壓根沒注意?兒子的臉色變化。

“她就是?禍國?的妖女,沒有她,你也不會還俗,現在還安安穩穩地?侍奉佛祖,哪有後麵這許多糟心事!她到底哪點好?出身?下賤,不如王葭溫柔有學識,不如周嘉娘有個強有力的娘家,你選誰不好,偏上看她那個狐媚子。”

“母%e4%ba%b2!”李蘊玉眼中?的光亮已然消散了,目光落在賢妃身?上,沒的讓她一陣遍體生寒。

賢妃不自覺住了口。

李蘊玉道:“兒子離京這段時?間,母%e4%ba%b2就在仙居殿潛心為兒子祈福吧,直到兒子平安回來,都不要離開仙居殿一步。當然,也不要再見外人。”

“你要軟禁我?”賢妃失聲叫道,“就因為我說?幾句蘇寶珠的不是??太荒謬了,我可是?你的%e4%ba%b2娘,你這是?不孝!”

“母%e4%ba%b2心腸冷硬,耳根子卻軟,太容易為人利用,不多加注意?,定會生出禍端。現今這個敏[gǎn]時?刻,當然不能縱容。”

李蘊玉冷聲吩咐左右宮人,“送賢妃娘娘回去,關閉宮門,沒我的手令,不得開鎖。”

說?罷,也不理會賢妃的呼喊抱怨,頭也不回地?走了。

光線不停地?暗淡下去,涼沁沁的風帶著?雨腥味,把李蘊玉的袍角撩得老高。

直到邁進蘇家的門檻,他才?覺得煩躁的心稍稍平靜。

雨越下越密,煙似的被風扭著?亂飛,庭院裡水霧蒸騰,紅的白的花瓣落了一地?。

蘇寶珠正趴在窗前?看雨,頭發披散著?,看樣子剛剛午睡醒來,眼睛還有點迷迷瞪瞪的。

李蘊玉笑了聲,忽然覺得心情好多了。

“你來啦!”蘇寶珠揮揮手,揚起一個大笑臉,“彆在雨地?裡站著?,快進屋。”

桌上放著?一個大包袱,蘇寶珠打開一樣一樣指給他看,“這是?劍南道特有的金瘡藥,是?傷科聖藥,撒到傷口就能立刻止血。這是?換洗的衣服——我%e4%ba%b2手做的,不住嫌醜!這是?烤肉乾,放一個月都不會壞,你還俗之?後一直不沾葷腥,可在外打仗和在家不一樣,光吃素的禁不住。”

她絮絮叨叨說?著?,李蘊玉默默聽著?,突然從後麵張開手臂緊緊抱住她。

世上大概再沒有人,如她一樣念著?自己了。

“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你可要快點回來呀,彆忘了長安還有個我在等你。”

“嗯。”

蘇寶珠握住他的手,放在%e5%94%87邊輕輕%e5%90%bb著?,“你也很害怕吧,以?前?握佛珠的手,現在卻要提刀殺人,那些人與你無冤無仇,也是?我朝的子民百姓,你不想?殺他們,卻沒有辦法。”

李蘊玉的聲音在顫唞,“明知道這一仗必須要打,明知道有些人注定要死去,明知道我沒有退路,可我還是?……還是?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不是?你罪孽深重,隻因為這是?人世間,無可奈何的事,無能為力的事,每一天、每一刻都在發生,我們能做的,也隻是?接受這個現實,想?方設法減少它的危害罷了。”

蘇寶珠輕聲道,“裴禛造反,與我%e8%84%b1離不了乾係,若論罪孽,我才?是?罪孽深重。”

“胡說?,與你何乾,分明是?他……”李蘊玉話音頓住,更緊地?抱住她。

他的姑娘,總是?變著?法兒地?開解他、鼓勵他。

%e5%94%87落在她的脖頸。

蘇寶珠輕輕掙了下,“窗子還開著?,讓人瞧見。”

李蘊玉卻鬆開手,“不忙,等我回來,我要留在大婚之?夜。”

蘇寶珠旋即紅了臉,啐他一聲道:“哪個要與你那般了?自己想?歪了還賴彆人身?上,真是?討厭!”

“可不是?當初對我死纏爛打的時?候了……”李蘊玉低低笑了聲。

清風挾著?細雨,縱情地?向?庭院裡潑灑,沙沙的響著?,就像一曲永不停歇的樂章。

翌日雨停了,草更青,葉更綠,李蘊玉騎著?白馬,領著?浩浩蕩蕩的將?士們,向?著?荊州方向?進發了。

蘇寶珠的心也變得空落落的,一天到晚提不起勁兒來,彆說?騎馬踏青遊玩,現今是?連門也懶得出。

倒是?王鐸,隔三差五就和王萍一起探望她,自然少不了帶來李蘊玉的消息。*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回殿下順便把周勇也收拾了。”王鐸眉飛色舞道,“周勇想?要隔岸觀火,殿下直接調用劍南道和山南西道的兵力,張昀直接帶兵跟著?殿下上戰場,把周勇給架起來了。”

“殿下手握大軍,周勇不敢公然和殿下撕破臉,隻得派了三萬兵力。不過有一就有二,下次殿下再問?他要兵,他還得給。”

王鐸“啪”地?展開扇子,才?剛進四月天,扇子卻搖得呼呼作響,“殿下把周勇的兵打散重新?編隊,這樣一來,劍南道的將?士們就不能抱團了,隻能乖乖聽殿下的指揮。嘿嘿,這就叫分而化之?。”

聽得蘇寶珠臉上也有了笑意?,“現在他行進到哪裡啦?”

王鐸想?了想?,“大軍推進得比預計的要順利許多,應該進入山南東道境內了,如無意?外,過幾天就會與裴禛直接對上。”

第71章

四月末,暑氣漸起,高掛空中的豔陽,帶著融融熱氣將白亮的光灑向荊州城外的戰場上。

死樣的寂靜籠罩著這裡,硝煙還未完全散去,觸目所及,都是殘缺的屍體。

兵勇們沉默地抬起夥伴的屍體,低著頭清理這片一眼望不到頭的戰場。

一群群烏鴉、禿鷲嘎嘎怪叫,貪婪地盯視著地上的屍首,甚至不等人們離開,就迫不及待撲上去啃噬了。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黃土已被染成了紅褐色,死去之人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敵人還是友人的血。

李蘊玉站在這片血泊中,許久不曾碰觸的佛珠,再一次握在他的手裡,一粒粒,緩慢地轉動?著。

想象的是一回事,%e4%ba%b2眼看?到、%e4%ba%b2身經曆又?是一回事。

哪怕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這一刻,他還是有些無法承受。

“殿下,”道武扛著大刀片子跑過來?,仔細端詳一番他的臉色,從懷裡掏出封信遞給他,“臨行前蘇姑娘說,如果殿下臉上出現?現?在的表情,就把信給你。”

信上隻有十個字:懷菩薩心腸,行霹靂手段。

“金剛啊……”李蘊玉的眼神?變得柔和,他好像看?到那個姑娘站在麵前,一本正?經地與他說佛。

“不顯金剛之怒,怎見?菩薩慈悲?慈悲不是怯懦軟弱,不是由著惡人作惡,用金剛之怒威懾惡人,使他放下屠刀,回頭是岸,方是慈悲本相。”

她一定是預料到了今日的場麵,擔心對自己衝擊太大,才叫道武點醒自己。

緩緩吐出%e8%83%b8中濁氣,李蘊玉吩咐道:“請幾位將軍到我的大帳,商議如何拿下荊州城。”

對於接下來?的戰事,張昀幾人都比較樂觀,從裴禛起兵,到朝廷軍隊一路推進圍困荊州城,才過去兩個月,推進速度之快,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想到。

張昀看?著沙盤笑道:“果真讓殿下說中了,裴禛根基不穩,吳地的將領大多持觀望狀態,沒幾個真心實意給他賣命的。我看?啊,攻破荊州指日可待,動?作快點,說不定能?趕上回家吃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