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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渡佛 瓜子和茶 4471 字 2個月前

下個倒黴蛋是誰嘍!”

蘇寶珠才不操心,“皇帝女兒不愁嫁,嫁到長安城估計沒指望,隻能遠嫁,管她呢,反正和咱們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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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高懸,照得大地白亮亮的,長安的氣溫愈發讓人煩躁。

人們還是低估了皇家的拳拳愛子之心,安陽偷偷溜到太妃跟前好一通哭,哭得太妃心酸不已,摟著安陽直叫心肝。

安陽是會做人的,任憑在外如何飛揚跋扈,在太妃和皇上麵前都是一副乖巧體貼的模樣。

太妃當場就把她的禁足廢了,皇上知道了也沒說什麼。

一場急雨後,一個令人驚詫的消息在坊間悄悄流傳——皇上不忍安陽遠嫁受苦,準備在長安另擇佳婿。

有兒郎的人家立刻緊張起來,定了%e4%ba%b2的趕緊辦事,沒定%e4%ba%b2的抓緊相看,一時間長安城的媒婆忙得差點跑斷%e8%85%bf。

這日休沐,王懷德被傳召進宮,回家時臉色灰白,如喪考妣。

他有氣無力說了麵聖的經過。

盧氏聽完,滿眼的不可置信,“皇上說這話到底什麼意思?”

“問咱家鐸兒有無婚配,還能是什麼意思?”王懷德重重一拍桌子,氣得非同小可,“張家不要,就塞給我王家,把王家當成什麼啦?我父%e4%ba%b2好歹也是扶持皇上登基的功臣!”

盧氏顫著聲問:“你答應沒有?”

王懷德不滿地覷她一眼,“娶個攪事頭子進門,王家還能有安寧之日嗎?娶妻不賢毀三代,王家乃是百年世家,不能毀在她手裡。”

盧氏微微鬆口氣,一口氣還沒出完,心又提了起來,“你怎麼回的,皇上會不會怪罪我們?”

“我隻能說已有%e4%ba%b2事,兩個孩子情投意合,發誓同生共死,萬萬拆不得。”王懷德苦笑一聲,“有勞夫人,趕緊操辦孩子的婚事吧。”

盧氏不由想到了蘇寶珠,長長歎了聲,兜兜轉轉,到底躲不過這個商戶女,還得上趕著求人家,真是沒意思透頂!

都怪自己兒子太出色,給皇上留的印象太深刻。

唉!

第12章

豔陽高照,柳葉在風中一動一動閃著綠光。

劉氏昂首闊步走在柳蔭路上,臉頰酣紅,眉宇間流露出抑製不住的激動,仿佛得勝歸朝的大將軍。

丫鬟們小聲議論:“三夫人這是怎麼了?”

“不曉得呢,從大夫人院子裡出來就這樣了。”

“定然有好事發生……”

劉氏嘴%e5%94%87翹得高高的:說出來嚇死你們,剛剛,就剛剛,那個總不拿正眼看她的盧氏,竟然求她做媒,要娶寶珠當兒媳!

雖然盧氏說的是“請”,可那低聲下氣的樣子,和求又有什麼區彆?

生平一次,她贏了大嫂子!

這都是寶珠那丫頭給她掙來的臉麵,劉氏打算好好隨一份大禮。

回到院子時,南媽媽正指揮一杆丫鬟婆子收拾東西,十數個樟木箱子堆得滿滿當當,小院幾乎沒有下腳的地兒。

“不忙收拾,現在拉走了,過不了幾天還得拉回來。”劉氏故作高深一笑,覷著窗子問,“寶珠在沒在?”

南媽媽道:“前幾天鋪子送來的夏裝料子,她不喜歡,今兒個去東西自己挑去,約莫後晌才能回來。”

“我不找她,找你,來,有好事和你說。”劉氏拉著南媽媽往屋子裡走,她是個急性子,三言兩語說明來意。

“鐸哥兒你也見過,品貌才學、家世門第,樣樣沒得挑,對寶珠情深意切,屋裡頭也乾淨。長房就鐸哥兒一個兒子……”

說到這裡,劉氏忽想到自己膝下無子,在這點上是徹徹底底輸給盧氏了。

不由暗歎一聲,頓了頓道:“日後這偌大的相府,還不都是寶珠的?這麼好的%e4%ba%b2事,打著燈籠也難找。你把寶珠的庚帖給我,今兒個我就去福應寺合八字去!”

劉氏感慨萬千似地歎息,“把寶珠嫁到相府,我也算對得起表哥了。”

相較劉氏的激動,南媽媽顯得冷靜得多,“姑娘的婚事得姑娘自己願意。”

劉氏笑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問姑娘意思的道理?問了,也是羞羞答答的不肯說話。”

“的確是父母之命,”南媽媽笑笑,“要去信問問老爺的意思,人也要老爺%e4%ba%b2自見見。”

劉氏一聽急了,從長安到姚州,三千裡之遙,一來一去要多費多少功夫?等你這頭答應了,黃花菜都涼了!

她壓低聲音道:“實話和你說,皇上看中了鐸哥兒,要許給安陽公主做駙馬,長房不願意,就推說鐸哥兒已有%e4%ba%b2事。”

南媽媽笑著搖搖頭,“原來是把我們姑娘當擋箭牌!”

劉氏也有自己的道理,“話不能這麼說,彆管他們怎麼想的,隻要對我們有好處,何樂而不為?過了這村可沒這店,長房等不了太久。”

“一輩子的大事,急不得。”南媽媽還是那副穩穩當當不疾不徐的模樣,“況且我隻是個下人,姑娘的%e4%ba%b2事我做不了主,必須問過老爺,還得姑娘同意。”

劉氏耐著性子笑道:“誰敢把你當下人看?表哥家沒有女主人,你是寶珠的%e4%b9%b3娘,後宅的大事小情都是你管,都頂半個娘嘍!”

南媽媽隻是搖頭。

劉氏的沒辦法,起身道:“好好,聽你的,問過我表哥的意思再說,我這就讓人送信兒。”

說完和來時一樣,風風火火地走了。

她沒寫信,直接去了盧氏的院子,不等招呼,一%e5%b1%81%e8%82%a1坐下劈裡啪啦開說:“彆怪我這做弟妹的說大嫂子的不是,先前你對寶珠百般挑剔,你身邊的岑媽媽都敢拿出長輩的架勢訓斥寶珠,人家能一口答應嗎?”

一旁侍立的岑媽媽老臉頓時漲得通紅,卻是辯無可辯,躲無可躲。

生受劉氏一頓數落,盧氏倒沒惱火,慢悠悠道:“總要裝腔拿喬,方顯她的尊貴。你隻管給蘇老爺去信,實在不成,大不了我們另擇新婦。”

她微翹嘴角似笑非笑,“我娘家還有個嫡%e4%ba%b2侄女,已從洛陽啟程來長安了。”

還有後手!劉氏腦中警鈴大作,再也顧不上與盧氏鬥嘴,速速寫信去也。

她走得匆忙,沒注意廊下站著的王鐸。

熏風拂過庭院,濃綠欲滴的樹蔭中露出飛翹的簷角,陽光下的月季花,粉紅燦白的寶石一樣晶瑩光彩。

王鐸的眼睛比寶石更亮,他攥了攥拳頭,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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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映紅西麵天空的時候,蘇寶珠帶著一車琳琅滿目的物件回來了。

“這是給老夫人和長房的,這是給萍妹妹的,這是給表姑姑表姑父的。”她一樣樣分好,“媽媽幫我看看還缺什麼。”

吉祥在旁插嘴道:“老夫人對咱家姑娘就是麵子情,大夫人就更不用提了,照我說,就不該給她們。”

南媽媽笑道:“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姑娘做得很對,到底在相府叨擾許久,咱們禮數要儘到,沒必要因為幾個錢鬨得不愉快。”

常用的東西都收起來了,屋裡顯得空蕩蕩的,引得蘇寶珠的興致也有點低落。

南媽媽悄悄歎氣,姑娘是個長情的,一旦入了她的心,就會掏心窩子地對你好,越這樣,越經不起半點的辜負。

雖與王鐸接觸不多,可她看得出來,王鐸對姑娘動了真情。

南媽媽屏退他人,把相府提%e4%ba%b2的事如實告訴蘇寶珠。

蘇寶珠半晌沒吱聲。

南媽媽唯恐她顧及蘇家眼下的難關,做出違背本心的決定,“你隻想你喜不喜歡他,要不要做他的妻子,旁的一概不用管。大夫人難纏,南媽媽也不是好對付的,定會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把蘇寶珠逗得一笑,“我不怕她,隻是……媽媽,你還記得那個僧人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南媽媽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她說的是誰,訝然道:“好端端的提他做什麼?你擔心王公子嫌棄你不是完璧之人?呸,我還沒嫌相府窮得叮當響呢!”

“也不全是。”蘇寶珠猶豫一會兒,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我總感覺,佛子殿下和那個僧人很像,或許……他沒死?”

“不可能!”南媽媽斷然否決,“我%e4%ba%b2手給老爺遞的棍子,%e4%ba%b2眼看著老爺把他敲暈,你義兄挖的坑,他媳婦埋的人,我還在上麵踩了好幾腳。就這還能活?除非他是神仙!”

蘇寶珠愕然,好家夥,一個個的分工明確,配合默契,不愧是相%e4%ba%b2相愛一家人。

南媽媽狐疑地打量她兩眼,“都過去一年多了,還耿耿於懷,你不會覺得是你的過錯吧?”

“他救了我,卻因我而死。”

“你是迫不得己,何錯之有?”南媽媽不以為然,說男人嘛,若真不想乾那事,誰也強迫不了他們,惦念那和尚了,還不如琢磨琢磨相府這樁婚事。你覺得可以,我再給老爺遞消息。

蘇寶珠輕輕點了點頭。

夜深了,相府靜悄悄的,蘇寶珠心煩意亂的睡不著,獨倚窗邊看著偌大的月亮發呆。

她突然端起一杯水,對著月亮潑上去。

月亮忽悠顫了下,靜如止水的月光泛起一陣漣漪,朦朧了燭台下的佛經。

緣覺手中的筆懸在空中,筆尖一滴墨滴下,濃濃的黑,洇染了滿是經文的黃麻紙。

沾染了汙垢的經文不可以供佛,他放下筆,輕輕捧起經文,跪在佛前反複誦讀三遍,方引燭火焚化。

泛黃的紙張邊緣逐漸變黑,那滴墨也被火苗吞噬了,一點點化為灰燼。

他想到了自己的琉璃珠。

必須要拿回來。

蘇寶珠不會無緣無故跑到般若寺,或許她察覺到了,她必定是察覺到了。

緩緩吐出口氣,緣覺走出香煙嫋嫋的佛堂,不知不覺來到那日她停留的地方。

月亮給大地抹上一層暗昧的銀藍,竹林浸泡在澄澈的水樣的月光裡,半清晰,半模糊,宛如夢境。

夜風羞怯地拂過,送來清新而微甜的氣味,似乎在哪裡聞過。

空氣裡充滿一種細微的、柔和的芳香,莫名讓人沉醉,孤寂的長夜也因此變得柔和而溫暖。

緣覺愣了下,耳尖發燙了。

天氣一日熱似一日,還不到三伏,廟裡已有蒸騰悶熱的跡象。

大太陽照得地麵滾燙,過往的僧人偷偷覷著庭院中來回踱步的緣覺,一連幾日了,大熱的天,他不怕中暑麼?

卻沒人出聲,對這位出身高貴的佛子殿下,他們普通僧人一向是敬而遠之的。

緣覺突然止住腳步,轉身向寺外走去。

山不見我,我自見山。

憑著記憶慢慢尋到了相府所在的裡坊,走到巷口他卻遲疑了——他該以怎樣的身份,怎樣的理由去見她?

相府大門突然打開,裡麵匆匆跑出一個錦衣華服的公子,接過小廝手中的韁繩飛身上馬,潑風似的奔向坊門。

緣覺認出那人是王鐸,他看看相府的大門,斟酌少頃,緩步過去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