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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也不?能哭。秦國律法有規定,成年男子不?可以?哭,雖然寡人也不?知秦國為何會有那種律法,但作為一國君王,理應以?身作則。”

成年男子不?可以?哭?琉璃愕然,人族束縛還真多,成年男子也是人,隻要?是人,便有七情六欲,人活一輩子總會碰上?傷心之事,律法不?允許哭就有點不?通人情了。秦國民風是比他國強悍,可也不?能阻止人哭呀!

從震驚中回?過神,她轉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殿門,壓低聲音道:“這殿中隻有你我二人,縱使你哭了也無礙,我不?告訴任何人,包括樊爾。”

行至牖扇外的樊爾聽到琉璃這句話,垂於身側的雙手蜷了蜷,悄無聲息轉身離開?。

察覺到熟悉氣息一閃而?過,琉璃凝神望去,外間已?然沒有任何動靜。耳邊傳來一道低沉壓抑地聲線:“作為一國君主,寡人不?可以?縱容自己破例。”

殿中燎爐內的炭火劈啪作響,嬴政垂目瞅著被層層包裹的右手,用力呼出一口氣,繚繞白?霧溢出%e5%94%87齒,很快消散。

“兩年前?,得知母%e4%ba%b2延後加冠禮的真相,我便預感到她終有一天會為了假寺人而?不?要?我,可每次從噩夢中驚醒,我都會自我安慰,這個世上?不?會真的有母%e4%ba%b2會舍棄自己的孩子。做了九年秦王,我還是太過天真,竟然會對?某一件事情有所?奢望。今日,當母%e4%ba%b2為那父子三人而?跪在我麵前?苦苦哀求時,我才肯認清,她是真的不?要?我了,自此我也成了這亂世中一個沒有母%e4%ba%b2的人。以?前?,我從未想到有朝一日會被母%e4%ba%b2拋棄,好?想回?到兒時,那時無論再艱難,至少我還是有母%e4%ba%b2的孩子。”

年輕君王語氣很輕,可說出的每一個字卻又很重。他沒有如往常那般自稱‘寡人’,就如平常男子一樣呢喃著自己的心事。

當聽到那句“她是真的不?要?我了”,琉璃鼻子突然泛酸,當年初見,年僅五歲的嬴政被商販那般言語羞辱,他都不?曾露出一分脆弱,可此刻的他仿佛下一瞬便會碎掉。

張開?嘴,琉璃不?知道說什麼話才能真正安慰到他。糾結片刻,她解下裝糖的布袋,掏出一塊,單手捏住他的下巴,將糖塊塞入他嘴巴裡。

正在黯然神傷的嬴政倏然抬眸直視琉璃,%e5%94%87角還有柔軟指腹留下的觸?感。

“那個… …我知道你很難過,也明白?這種時候說再多,你還是會難過,不?如你多吃些糖吧。我和樊爾不?開?心時最喜歡吃糖了,小時候我們沒見過糖,也不?知道這世間有糖這種東西,當年初入邯鄲城,我們在東市嗅到一種很香甜的味道,尋著氣味一路找去,起初出於好?奇,我們買了兩塊,當甜膩在%e5%94%87齒蔓延,我發現那是一種可以?令人心情愉悅的味道。”

聽到琉璃說小時候沒見過糖,嬴政眼中閃過同情,“你們小時候過得很苦吧?”

“不?苦,不?及你萬分之一苦。”琉璃誠實搖頭,幼時雖然每日都會被長老們逼著學習術法與劍術,但那些苦頭與嬴政的經曆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嬴政以?為琉璃是為了安慰自己,才那般說的,遂沒再追問。口中%e8%88%8c尖翻轉,香甜更甚,可他心情卻沒有絲毫好?轉。

待糖塊融化,他伸出食指與中指主動從布袋中夾出一塊放入口中。不?知不?覺間,一包糖很快見了底,他心情非但沒有好?轉,口中卻泛了酸,又澀又酸。

琉璃俯身湊近,眸光晶亮:“如何?心情可有好?轉?”

嬴政苦澀笑笑,拿過案幾上?的溫涼茶水,一口飲儘,喉間黏膩這才消散不?少。

“寡人明知那些糖塊不?會改善心情,卻還是想要?試一試,真的試過之後,心裡隻會更加苦澀更加空。”

“那便去睡覺,睡著之後就不?會難過了。”

琉璃拉他起身,硬推著他走進內殿,走向床榻。

“你放心睡,我暫時不?離開?。”她說著轉身走到殿門口,提醒嬴政換下`身上?染血衣物。

遲疑片晌,嬴政走向楎椸,褪下`身上?衣袍,換了一身乾淨裡衣,簡單漱口之後,在床榻上?躺下,拉過衾褥蓋在身上?。

聽到被褥窸窣聲,琉璃走回?內殿,在靠近燎爐的案幾前?盤膝坐下,手肘撐在案上?,雙掌托腮,直直凝視平躺的嬴政。

“你儘管安心睡,等你睡著,我再離開?。”

“寡人不?是孩子,你不?必這般小心哄著。”

嬴政雙目緊閉,卻沒有絲毫睡意?。

“不?要?計較這些,快睡。”琉璃說著打了一個哈欠,眨巴了幾下酸澀的眼睛。

半個時辰後,嬴政仍舊毫無睡意?,而?說要?等他睡著再離開?的琉璃卻趴在案幾上?睡熟了。猶豫半晌,他還是輕手輕腳起身,走過去彎身抱起熟睡的人,輕放到床榻上?。

如今的琉璃對?嬴政已?然完全?信任,因睡夢中沒有了防備,並沒有警惕驚醒,反而?是翻了個身繼續睡,就如同以?前?在無邊城一般。從前?生活在沒有任何危險的深海,她睡夢中從來不?用提防他人,自從來到陸地,她從未睡安穩過,這是頭一回?沉睡。

嬴政輕手輕腳幫她蓋上?衾褥,瞅了一眼因抱琉璃而?滲血的掌心,轉身走出內殿,回?到上?首主位,開?始批閱堆積的奏章。

君王寢殿徹夜燈火通明,一直毫無動靜,候在殿外的宮人們無聲用眼神交流,無人主動扣響殿門打擾。每個人都在心中猜測那位有著仙人之姿的少女究竟是何身份,為何能留宿君王寢殿,不?過疑惑歸疑惑,他們並不?敢真的出聲討論。

太後簡兮被衛戍軍強行拖回?寢殿後,得知雙生子不?見了蹤跡,亦是徹夜未眠,哭鬨不?止。

翌日,天色微亮,琉璃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清周圍狀況後,她猛然坐起身。懊惱一聲“糟了”,來不?及套上?皮履,便赤腳匆匆衝了出去。

殿中燭火還未熄滅,嬴政單掌支撐著額頭,眼睛一眨不?眨望著案上?奏章。聽到慌亂腳步聲,他抬眸看去,“你醒了。”

訕訕摸摸鼻子,琉璃赤腳走過去,“你為何不?叫醒我?為何要?讓我睡你的床榻?那樣不?合乎規矩。”

嬴政不?以?為意?:“規矩是人定的,寡人都不?在意?,那些宮人自然不?敢多嘴。”

“… … … ”

沉默半晌,琉璃艱難問:“你該不?是一夜未睡吧?”

“左右也是睡不?著,索性?便通宵批閱堆積的奏章。”

說著,嬴政提筆在奏章末尾寫下一行小字,隨後收起,又拿起一卷新的展開?。

第120章 莫要撮合

凜冬地麵尤其?冰涼, 琉璃隱在衣擺內的圓潤腳趾下意識蜷了蜷,轉身快步走?回內殿,套上足袋與?皮履。

已至卯時初, 外麵天色仍舊昏暗, 她回到外殿沒有再理會主位上的君王, 而?是徑直走?向殿門。指尖觸及門板,她有?些遲疑不定, 手掌倏地蜷縮。舉目環視殿內一圈,她抬腳轉了一個?方?向,打算翻牗離開。

嬴政雙眼從奏章上挪開, 循聲看去,卻見琉璃拿起撐杆支起牗扇, 欲要?抬%e8%85%bf翻出去。他狐疑問:“為何不從殿門出去?”

琉璃動作頓住,回頭解釋:“從殿門出去, 會被外麵候著的宮人說閒話,從這裡悄悄離開,興許他們會恍惚認為我未曾在這裡留宿過。”

“能在宮裡當值的人都不是傻子?, 你昨晚沒有?走?出殿門, 不止一個?宮人知道。”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思④兔④網④提④供④線④上④閱④讀④

“你若及時喚醒我,何至於此!”

琉璃說著探出腦袋左右瞅了瞅, 在確定外麵無人後,輕巧翻身出去, 纖長背影很快消失在晨曦濃霧裡。

嬴政%e5%94%87角浮動,視線重?新落回奏章之上, 卻再也未曾看進去一個?字。昨晚, 發現琉璃熟睡,他是想要?喚醒她的, 可不知為何,彎身的瞬間卻選擇將她抱到床榻上去睡,大概私心裡… …

中指與?拇指用力按壓著額角,他重?重?呼出一口氣?,頭一次覺得自己?荒唐。

在殿宇拐角處停下腳步,琉璃伸頭瞅了一眼,掌心彙聚術法,指尖翻轉,那不為人們肉眼所見的月白術法猶如悄然流動的水流,緩緩飄向那群宮人,直擊他們眉心。

十幾個?宮人隻覺一股清涼之意撲麵而?來,霎時清醒不少,完全沒有?發覺被抹去了記憶。

一聲輕歎自殿頂上響起,琉璃抬頭瞧去,魂魄武庚悄無聲息飄落她麵前。

“恩人這又是何必,縱使?你抹去那些人這段時間的記憶,也改變不了你留宿的事實。”

被無情拆穿心思,琉璃訕訕摸摸鼻子?,狡辯的毫無底氣?:“我又不是故意的,可能是覺得旁邊有?信賴之人,不小心睡熟了… … ”

說起這件事情,她突然歎了一口氣?:“可能你不懂,自踏上陸地第一天,樊爾就時常提醒我要?提防所有?人族,以免暴露身份,十七年了,我幾乎沒睡安穩過。”

對於曾經在戰亂中逃過命的亡國之子?,武庚十分能感同身受,他最後跟著父%e4%ba%b2四處躲藏的那兩年,也未曾有?一刻睡安穩過。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大軍便十分警惕,會立時拔營撤離。

其?實,在身死的那一刻,武庚內心是解%e8%84%b1的。當時新天子?雖沒有?要?殺他的意思,可一個?亡國繼承者為新的王朝效力,他做不到。幾個?不眠夜之後,他選擇了反叛,成功則複國,失敗則解%e8%84%b1。

晨曦的陰霾天空再次飄下雪花,武庚立在漆黑廊柱旁,仰頭向上看去。簌簌雪花摻雜在晨霧中,讓人看不真切。

武庚苦澀一笑:“我理解恩人,也明白日日睡不安穩的那種感覺。秦國王宮戒備森嚴,你的身份又是君王之師,恩人其?實不必那般警惕,不會有?危險的。”

“你生前… … ”頓了一下,琉璃話鋒一轉,再次勸道:“你遲遲逗留人世也不是辦法,不如去輪回轉世,開始新的人生。”

“我答應過恩人,要?守在那孩子?身邊,便會守到他壽終正寢離開人世。”

“他已長大成人,又是秦王,沒有?你守在身邊,也不會有?危險的。”

琉璃發現這魂魄真是與?思鳶一般執拗,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封印在宗廟的數百年,武庚早已做好會永遠被困在那顆頭顱中的準備,後來封印解除,他得以自由?。在了解了當下的各國局勢後,本就沒有?輪回打算的他更加不願轉生,他不想生在這亂世,再次經受生前的那些困境。若是日後,嬴政真的能結束亂世,還九州大地一個?太平,他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身形飄忽間,他回轉身,神情無比堅定:“恩人不必再勸,我暫時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