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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送茶遞水,齋舍裡人員往來不絕。

祝山長抿了一口茶,對?那個圓圓臉的柯山長笑道:“敬德,上幾次的春光詩會你都沒來,這次怎麼卻來了?”

柯山長笑著說:“揚州過來確實有些路程。我?本也不想來,但士賢給我?寫信,說這次的春光詩會非往日?可比,若我?不來會抱憾終生。我?被他一攛掇,咬咬牙便來了。”

祝山長奇道:“他給我?的信中也是這樣說。這倒奇了,這次詩會究竟有何不同?尋常之處?”

旁邊的關?山長見自己掌握著兩個老兄弟都不知道的信息,忍不住得意地說:“這個我?知道。據士賢向我?透露,這次他請來了一位了不得的人作為這次春光詩會的評審。”

祝山長和鮑山長同?時開口:“是誰?”

“這…我?就不知道了,”關?山長有點尷尬。

李山長在旁邊將信將疑道:“士賢能請到什麼了不得的人,無非是州學教授,那些人我?們也認得。”

幾個人又好奇又疑惑,最後經過討論得出一致結論:鮑山長是在騙人,目的是把他們誆來。

幾個人正?聊得熱火朝天?,鮑山長又引了幾個山長和他們的學生進屋。大家連忙站起來繼續見禮。

這次一共進來四個山長。其?中一個是勞無用,一個是無錫鳴德書院的謝山長,一個是湖州泰心書院的房山長,還有一個鷹鉤鼻的高個子?中年男人,也是杭州另一家書院惠民書堂的山長,姓鹿。

大家見禮時,彆的人沒什麼,輪到鹿山長時,他卻故意跳過李山長不肯招呼。李山長見了他眉毛鼻子?也是冷冷的,看上去很不對?付。

霖鈴有點驚訝。因為這種文化人一般麵子?上都是很周到的。

她忍不住趁人不注意悄悄問祝山長:“祝兄,這李山長和鹿山長是否有什麼過節?”

祝山長悄悄道:“我?也是聽鮑山長說,近日?杭州要開辟第二家州學。李山長和鹿山長的書院都要爭搶這個名額,因而彼此有了嫌隙。”

“原來如此。”

看來書院界也是有惡性競爭的。

鮑山長見人多?得有點站不下了,就對?諸人說:“要不請各位士子?移步去外麵走走,觀賞一下本院的景色。一會詩會開始時,我?再?派人叫你們。”

大家當然沒人反對?。鮑山長對?一個學生道:“士林,你帶學兄們到外麵走走。”

“是,”對?方恭謹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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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鮑山長允許,各院學生都跟隨士林走到齋舍外麵。本來這些學生在各自山長麵前?都束手束腳,不敢喘大氣,現在被放歸大自然,一個個都像飛離籠中的鳥兒一樣活蹦亂跳的。

子?駿沿著秋桐書院的池塘慢慢散步。這個池塘名叫靜心池,水麵上養了許多?睡蓮,池塘邊圍栽一圈楊柳。這個季節柳芽新吐,燕子?穿梭,一派融融春光。

常安見秋桐書院景色這麼漂亮,忍不住偷偷對?子?駿道:“這裡比桃源精舍寬敞多?了,當日?我?們要是來秋桐書院進學就好了。”

子?駿忍不住用責備的眼?神看一眼?常安,說道:“書院哪有十全十美的。再?說我?覺得桃源精舍也不比這裡差。”

常安見子?駿不大高興,吐吐%e8%88%8c頭也不敢說話了。

子?駿百無聊賴地朝身邊一看,隻見江陵走他後麵,隻是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子?駿眉頭一皺,喚道:“江明遠。”

江陵被他喚得一驚。子?駿皺眉道:“你又在想些什麼。”

江陵低下頭道:“沒什麼。”

子?駿看出他狀態很差,忍不住提醒道:“一會春風詩會開始後,你可不能再?這般昏困的樣子?,不然讓人家覺得我?們桃源精舍都是些渾噩之輩,也丟了先生的臉。”

江陵有些臉紅,對?子?駿說:“是,多?謝你提醒。”

子?駿看著他低眉順眼?的樣子?,心裡不知為何有股煩躁的情緒。

他正?想再?說幾句話敲打?一下江陵,忽聽身後有人呼喚道:“明遠!”

子?駿等幾個人一起轉身。隻見池塘邊走過來幾個身著白衫的士子?,都是麒麟書院的學生。

這幾個人看見子?駿也在,紛紛斂眉問好。子?駿也回了禮。

其?中一個大眼?睛男生和江陵比較熟,拍拍他的肩膀說:“明遠,剛才在玉山堂我?不敢與你打?招呼。你近日?如何,可有應舉?”

江陵道:“今年八月參加州試。複觀,你呢?”

那男生笑著說:“我?也是,今年我?們要一較高下了。”

第140章 大人物

旁邊一個瘦瘦的?男生說道:“天下有這麼多士子應試,哪裡輪得到我們一較高下,能被主考官看上點個進士就相當不易了。”

複觀姓羅名寬。他笑笑說:“這倒是,應舉本就是件靠運氣的?事。我聽鄉人說,有的?人平日文?章平平,卻偏偏入了主考官的眼被點了進士。那些平日才學勝他十倍的?人,反而被埋沒多年也不中,不知是什?麼道理?。”

旁邊一個麒麟書院的?學生笑道:“這有什?麼道理?可講?這就叫時也命也。當然了,也有可能那主考官是他的%e4%ba%b2爹也有可能。”

大家都笑起來。羅寬逗趣道:“如?這麼說,那我們這些人裡隻有子駿能高中了。”

子駿聽完這句話臉色一沉。羅寬自覺失語,連忙賠禮道:“是我失言了,對不住子駿。”

子駿笑笑,沒有和羅寬計較。江陵也在旁邊說:“如?今校考都是糊名謄寫的?,誰也不認識誰。”

羅寬陪笑道:“我知道,我就開個玩笑麼。”

幾個人說說笑笑繼續往前走。

繞過一座假山,子駿看見前方有一座八角亭,亭子裡有幾個惠民書堂的?學生和那個叫士林的?秋桐書院世子。

羅寬一看見他們就停下腳步,對江陵說:“我們彆過去了。”

“為什?麼?”江陵問。

羅寬朝那幾個惠民書堂的?學生努努嘴兒,臉上露出極其厭惡的?表情。

江陵一下子明白過來。惠民書堂和麒麟書院的?山長?不對付,下麵?的?學生也在暗暗較勁。

旁邊另外一個學生勸道:“算了,來都來了,彆跟他們一般計較。”

幾個人走上前去。惠民書堂那幾個學生回身?看見他們,也一個個露出爭強好勝的?表情,就像公牛見了紅領巾似的?。

江陵抬起頭,看見這座亭子的?匾額上寫著“紫蕨亭”三個字。

正?好他也想緩和一下氣氛,就對士林道:“我上次來時,這座亭似乎還不叫這個名字。”

士林笑道:“不錯,這是鮑山長?去年改的?名字。”

子駿問道:“可有什?麼典故?”

士林故意想考考他們,便笑而不語。大家麵?麵?相覷想了半天,一個惠民書堂的?學生忽然道:“我知道了,可是鄭穀的?‘雨墳生紫蕨,鄉奠釣江魚”這句?”

他剛說完,羅寬立刻嗤笑一聲說:“什?麼雨墳生紫蕨,明明是雨墳生野蕨。”

那個惠民書堂的?學生立刻急了,瞪著眼?睛說:“我明明讀到是紫蕨,你看的?什?麼書,連字也會印錯。”

麒麟書院這邊的?不甘示弱,中氣十足地?說:“為什?麼不是你的?書印錯呢?再說紫蕨和江魚根本不能對仗,你連這都不懂,還看什?麼書?”┆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下可桶了馬蜂窩,兩邊你一言我一語的?,眼?看就要打起來。江陵和士林在中間勸個不停,但越勸兩邊吵得越凶。

就在這時,背後有個冷冷的?聲音說道:“這麼簡單的?典故你們都不知道,還在爭個不休。”

大家回頭。子駿微微一驚,隻見駱敬,宋德和另外兩個明州州學的?學生正?站在他們背後。駱敬背著手?,懶洋洋地?看著他們,眼?睛裡儘是鄙視。

羅寬有點不服氣,就問駱敬:“那依你說是什?麼典故?”

駱敬嘴角一勾,不慌不忙地?說:“紫蕨二字,乃是出自謝靈運的?《酬從弟惠連》,原句是:山桃發紅萼,野蕨漸紫苞。”

士林聽了笑道:“不錯。”

駱敬得意一笑道:“我方才從小道上走來,看見那邊還有一座紅桃閣,那這座亭子叫紫蕨亭也不奇怪了。至於典故麼,嗬嗬,有紫蕨二字的?詩也不少,如?沒有特殊之處,也談不上什?麼典故了。”

大家聽了相互對視一番,都說不出話來。

本來駱敬說的?也沒錯,但是他態度過於傲慢,所以大家心裡都不太爽,隻是想不出反駁他的?話,隻能在心裡暗暗不服。

駱敬見眾人啞口無言,心裡更加得意。他目光落在子駿臉上,眼?睛微微眯起,眼?神?裡儘是鄙夷之色。

子駿淡淡一曬,也不去回應他的?目光。

這時有一個秋桐書院的?學生趕來,讓大家趕快回玉山堂。眾人聽後立刻動?身?。

等?他們到達玉山堂一看,裡麵?的?人更多了。原來他們剛才出去遊園的?短短幾刻時間裡,又?來了幾家書院的?師生。

子駿一進去,就聽見霖鈴招呼道:“子駿,明遠,鵬飛,你們快來見見莫山長?。”

霖□□中的?莫山長?是一個站在玉山堂中央的?老者。他大概五六十歲年紀,下巴蓄著一大把亂糟糟的?胡須,背後背著個鬥笠,看上去就像個老農民。

莫山長?身?邊還站著一個大約十七八歲的?少年,麵?如?冠玉,清秀異常,神?情中含有一絲絲靦腆。

霖鈴笑著對子駿介紹說:“這位是江州白鹿洞書院的?山長?莫徙,這次他專門從荊湖趕來參加春光詩會。這位是他的?弟子譚確,字子桐。莫山長?,譚學弟,這幾位是我的?學生子駿,明遠,鵬飛。”

子駿幾人連忙向莫山長?問安,又?和譚確見禮。當江陵的?目光落在譚確臉上時,他不由微微一愣。

霖鈴在旁邊打趣道:“如?何明遠,是不是覺得自己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兄弟?”

原來江陵和譚確長?得非常像,沒有十分?也有八分?,舉止神?態也有幾分?相似,隻是譚確看上去更加稚嫩一些,眼?神?也更加青澀。

眾人經霖鈴一提醒,紛紛開始打量江陵和譚確的?長?相,然後發出一係列“真?像啊”,“好像”之類的?感慨。

鮑山長?在旁看著嘿嘿笑道:“兩位都是一表人材,待會可以一較高下了。”

譚確上前向江陵行禮,謙遜道:“小子不敢與學兄比肩。”

江陵慌忙還禮道:“兄台客氣了,江陵不敢。”

江陵和譚確見過禮,各自走到他們山長?的?身?邊。江陵見譚確的?目光還黏在自己身?上,不由對他微微一笑。譚確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這時鮑山長?站起來對眾人說:“諸位,我請的?貴客馬上就要到了,請各位隨我移步到園外迎接。”

祝山長?,李山長?和柯山長?對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