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飯，自全小芝記事以來，就是一年在奶奶家過，一年在外婆家過，但無論哪一邊都是人丁興旺熱熱鬨鬨——坦白說，全小芝其實並不喜歡這種熱鬨。

因為這就意味著總有人要過問她的終生大事問題。

他們家一大早就到了奶奶家，而在全家，誰來準備做飯向來都是能者勞之——全小芝在廚房給姑父還有爸爸他們打了會兒下手就被心疼孫輩的奶奶趕出了廚房，出來就被坐在客廳裡的張晴給叫住了。

該來的總會來。

“你大姑聽說你前陣子相%e4%ba%b2沒成，這不，給你又尋摸了個合適的。”張晴笑眯眯地說，“正好趁人家這幾天過年在家，找個機會見見，我聽著條件也挺好的。”

全小芝聽著頭皮都要炸了。

“是啊。”

她大姑主動在旁邊接話道：“人家父母家裡也就一個孩子，將來有什麼東西都是要留給這一個兒子的。聽說那男孩兒工作也好，人也老實——”

全小芝偷摸著瞪了一眼在隔壁沙發上假裝看電視實則偷笑的表哥表嫂以及堂弟，隨便找了點借口把抓住一切機會給她介紹相%e4%ba%b2對象的大姑和老媽糊弄過去，慌不擇路地躲進了書房。

她拿著手機打開旗魚，發現淩久在大年三十的早上都還在直播。

不過他也一邊打一邊解釋大號最後一把衝下前十，這把打完不管進不進都得去幫忙乾活了。

淩久這一局拿的是麥克雷，一把□□“維和者”幾乎點得對麵懷疑人生，硬生生打出了手動“午時已到”的效果。不過好景沒有持續多久，對麵自然不可能放任他這麼猖狂下去，很快拿出了相對克製麥克雷的英雄，原本輕鬆自在的局勢瞬間變得艱難不少。好在隊友實力足夠，淩久也很快換出了76，順利贏得了這局比賽。

比賽結束後，淩久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留到了最後，等著看排名上升的那一刻。

勝利方合影、全場最佳、經驗結算，接著，全小芝和那十幾萬觀眾一起，看著淩久的大號的國服排名從兩位數變為了一位數。

——這樣見證似的儀式感，好像還挺不錯的。

她抬手給淩久送了個飛機，聽著淩久感謝她那八竿子跟“緣分已到”和“spectre”打不著關係的id，知道淩久肯定猜不出是她送的。

很快就有土豪不甘示弱，又給主播送了幾個飛機火箭。

“謝謝大家的禮物，”淩久笑著說道，“好了我要下播了，祝大家新年快樂%e9%b8%a1年大吉。”

彈幕質疑主播是不是少了個“吧”，然而彼時淩久已經關播，畫麵上隻留一片漆黑，全小芝看了一眼直播間已經漲到三十多萬的訂閱人數，還是挺為淩久感到高興的。

晚上六點，飯菜被端上了桌，而年夜飯之後就是八點的春晚。雖然春晚總是一年不如一年，但看春晚仍然是全家一個習慣——哪怕隻是讓電視上就這麼放著隻是聽個聲，其實大家都是各乾各的順帶聊聊天。

話題不知道怎麼又轉到了全小芝的婚姻問題上。

家裡的小輩就她一個還沒對象，就連她堂弟也是在大學裡有個雙方父母都滿意的女朋友，等畢業以後就準備把結婚提上日程了，成了全家關注焦點的全小芝覺得自己也是心裡苦。

還好手機適時地震動起來，全小芝發自內心地感謝這位救星，連忙以聽電話為由跑到了露天的陽台上。接觸到夜晚寒冷的空氣時，她深深吐了口氣，覺得自己快要炸掉的腦袋終於冷靜下來了。

明明她才二十三，家裡人怎麼都跟她這輩子都找不到對象似的……

她背靠在陽台欄杆上，等看清手機屏幕上的名字時，差點驚得栽下去。

——淩久。

全小芝和淩久其實沒有交換過電話號碼，這時候打過來用的也是企鵝上的即時通話功能。

“喂？”她接通電話，儘量用跟平時兩人一起打遊戲語音時一樣的語調說道，“什麼事？”

“你那邊好像很安靜？”

“嗯，我在陽台。”

“真巧，”淩久在那邊笑道，“我也是偷溜出來在陽台，一會兒回去估計要被念死。”

“其實，我是想打個電話跟你說一下。”

他的聲音頓了頓。

“祝你新的一年裡，工作順順利利，心想事成。”

其實隻是很普通的一句祝福語，但被淩久說出來，全小芝的心裡不知怎麼地就是一麻。

“你也是，”她說，“希望你在新的一年裡學業有成，遊戲裡——”

“我覺得你還可以再試試，”全小芝學著他當初鼓勵她上大師的語氣，“怎麼也得試個國服第一吧。”

“那也有點太強我所難了，”淩久在電話裡笑了起來，全小芝聽著這笑聲，覺得越發心跳如擂鼓，“國服第一的寶座可不是那麼好坐的。”

全小芝卻沒笑，她強自鎮定地應了幾句，在掛了電話之後一段不短的時間內還在愣神。

她終於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她大概，真的，戀愛了。

第二十七章

一直到初四, 走完%e4%ba%b2戚，登門拜訪的人也才逐漸變少，全小芝終於有了足夠的時間來打遊戲。

她還挺慶幸家附近的電腦城過年不關門的, 不然她還真沒地方去買手機——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她大腦短路, 以至於想要拉開陽台門回去的時候手一滑直接把手機摔到了地上, 這還不算完, 最要命的是她一時半會兒還沒反應過來, 接著就往前邁了一步——

本來就已經滑落到陽台邊緣的手機, 被她這麼碰了一下, 從四樓的陽台上直接重重砸在了樓下的水泥地上。

……幸好沒砸到人。

不過等她和堂弟在樓下找到她的手機時, 發現它雖然沒有四分五裂, 但屏幕已經碎成了蜘蛛網，再也開不了機了。

總而言之，她為自己一時的春心萌動, 付出了幾千塊錢人民幣的代價。

全小芝忍著肉疼用整一周的稿費給自己換了個新手機, 安慰著自己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等她通過雲分享把大多重要數據拷貝到新手機裡一份時, 忽然不知怎麼想起史悠悠當初說的那句話。

她說網絡其實也就是認識的途徑之一。

全小芝不由一哂。

當初和史悠悠討論的時候，她對淩久還是更偏向於一種朦朧的感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清楚地認識到, 自己喜歡這個人。

可相較於其他途徑來說，隔著網線的感情還是顯得有些過於虛無縹緲, 縱然她抱持著即使對方有她所不了解的一麵也隻要去了解就好了這種想法, 可這也隻限於網上。她所能了解到的也隻有淩久在網上樹立的形象, 至於現實中的個人情況還完全不了解，而她自己也是。

或許她跟淩久的關係不那麼單純，但兩人目前都還止步於此，有的東西一經戳破就不那麼美妙了。

想要爭取更多之類的想法並不是沒有，然而遊戲裡……滿打滿算她和淩久也就認識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全小芝以前也有一起玩得好的朋友，但隨著時間推移，一起開黑的次數越來越少，對方也逐漸變成了上線時間永遠互相錯開的狀態，就算偶爾都在線也再沒有了交流。

糾結是糾結，有些事還是不能逃避的。

初四下午，全小芝登陸上《守望先鋒》。淩久臨逢過年也休息了兩天，而後從初三就開始開播，全小芝覺得他也未免太儘職儘責了，彆的主播可是少有開播這麼早的。

她被淩久拉進小隊，在聽見淩久聲音的時候還是有點臉紅心跳，一邊唾棄自己這太過少女的反應，一邊聽到淩久提起時，才想起他們之前是要說一起排位搞事玩重建帝國的。

……最近心裡太亂竟然把這碼子事給忘了。

全小芝等了幾分鐘，看到淩久邀請了一個人加入小隊。

看見那名字的瞬間，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等、等等，冬雨？”她不敢置信地失聲問道，“是冬雨？”

“對啊，是我。”

自動加入小隊語音的孤夜冬雨聞言笑眯眯地開玩笑道：“有什麼問題嗎？”

“怎怎怎怎怎麼會？！”全小芝激動得都有點結巴了，她以前從不追星，但在沉迷《守望先鋒》後一往無前地改變了原則，這時候在見到偶像時也未能免俗，“冬雨我是你迷妹！”⊕思⊕兔⊕網⊕

孤夜冬雨同樣是旗魚直播平台上的一名主播。

雖然大多數人總認為專職輔助的直播並沒有c位的有觀賞性，可孤夜冬雨的人氣依然是不容小覷的。而他的輔助在圈內也是公認的頂尖，國服第一第二這種說法會招來諸多的非議，不過在某些排名軟件上，他的英雄排名總是名列前茅。

“我的天使走位就是跟你學的，還有抽煙時候的點位。還有安娜的意識，包括什麼時候扔瓶子怎麼扔。而且我以前dj滑牆都滑不太好的，自從看了你在b站上那個教學視頻才變得熟練了點——”

全小芝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有點忘乎所以，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她差點就把連放著《好運來》開箱子都是跟冬雨學的這種事說出來了。

“不好意思，我好像有點太激動了。”

“沒事，我挺高興的。”冬雨聽聲音仍然是在笑著的，語調也很平和，就和他直播時一樣脾氣頗好，“不過淩久大概後悔拉我進來了。”

……哎？

全小芝終於察覺到了從剛才開始哪裡不對勁。

淩久好像一直都沒說話……？

好半晌之後，淩久的聲音才幽幽地響了起來。

“你知道我是淩久的時候都沒這麼激動。”

淩久和孤夜冬雨的直播間裡，彈幕都快笑傻了。

“淩久這話說得也太酸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群當中突然鑽出來一個閃亮亮的電燈泡。”

“誰家醋壇子翻了？”

“笑昏過去233333就問你們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的淩久？”

“幾天沒來，婚車怎麼變三輪車了？”

聽淩久用這種語氣說話，全小芝莫名就覺得有點心虛，她打了個哈哈，冬雨也在一旁活躍氣氛。而且也畢竟開著直播，淩久也姑且讓這件事就這麼揭過。

進入選人界麵時，他們這輛三輪車秒鎖了重建帝國組合和安娜——也就是三個狙擊手。

[隊伍][久遠寺星]：……怎麼辦看著這陣容我有點慌。

[隊伍][維恩]：冬雨和……這是淩久？

[隊伍][淩霄]：1

[隊伍][淩霄]：沒事，一被針對我們就換。

地圖是沃斯卡亞工業區，他們先防守。

全小芝站在了目標點右側的高台上，用近戰敲掉了麵前的欄杆。而淩久則是站在了中間的那小房間的房頂上，在進攻方即將接近大門口時，衝著那裡放了個“音”。

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