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頁(1 / 1)

我來給你們送劍,他怎麼不和你在一起?他比我想象的更廢,連保護你這個唯一的作用,也已經沒了麼?”

另一旁的江唯言悚然,不停地看這邊。他也不想看,他也想隻關心李明雪。但那桐這位女郎,說話行事,實在太有個性了。正常人,都會忍不住回頭瞻仰下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女郎。

隻有李皎很淡定。江唯言也就認識那桐,但他並不熟悉那桐。李皎以前住北冥時,倒經常和那桐打交道。那桐給人的第一眼印象,淩厲鋒寒,滅絕情愛。然跟這位小師妹相處久了,便知道那桐小師妹非常可愛,有自己的一套行事邏輯。

那桐問起鬱明,李皎沉%e5%90%9f一二:“此事說來話長……”

那桐起身,聲音一貫冷淡:“那我去拿膏藥進來。我們一邊上藥,一邊講故事。”

李皎窘了一下,含笑點頭,看那桐小師妹心滿意足地出屋去翻她馬匹皮囊中的膏藥。李皎感覺到有人一直時不時看自己,她轉過臉,與木屋另一邊的江唯言對上目光。江唯言眼神飄開一瞬,聽到李皎悠聲道:“這麼冷的天,你光放明雪躺在那裡是沒用的。想讓她熬過今晚,你應該把她抱到懷裡,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

江唯言:“……”

他沉默一下,手仍搭在女孩兒的額頭上渡內力。他再看李皎一眼。

李皎含笑:“嫌我礙眼是吧?嫌難為情是吧?江扈從,木屋就這麼大,我能躲到哪裡去?我是你的主公,總不好為了避嫌,還要我出去站在寒風中吧。我不怕告訴江扈從,一會兒我上完藥,還會讓所有人進來躲風雪。大庭廣眾嘛,青天白日嘛,主仆有彆嘛,咱們就這麼一個屋子,誰有嫌惡心,誰便出去好了。”

江唯言笑了下:“屬下不敢這麼想。”

李皎說話這個嘲諷人的調子啊……他搖了搖頭,不與公主殿下辯駁。

然李皎說破了他的心結,他心中一想,自己和李明雪的關係,這裡誰人不知呢?他非要帶上李明雪,李皎已經做出讓步,他絕不能讓明雪傷勢加重,給李皎帶去麻煩。心中一颯,江唯言吸口氣,在李皎似笑非笑的揶揄眼神下,將榻板上的女孩兒抱到了懷裡,用體溫去暖和她。

那桐帶著膏藥進來,給李皎腫紅的臉上藥。江唯言還有些臉僵,有些不自在。但那桐目不斜視,眼睛隻看著李皎,根本不在意另一頭的人。那桐坐到李皎身邊,李皎深吸口氣,放下袖子,露出自己的臉頰。她皮膚細嫩,膚色又偏白,平時稍微不注意,氣血稍微弱些,那種白,都會呈現一種讓人心悸的透白色,清晰可見膚下血管。她自來公主之尊,旁人求她甚多,無人敢冒犯她。

如今,李皎半張臉腫紅,雖到不了皮開肉綻的程度,但那種腫,已經比那桐剛出現時所見的高了些。再這麼下去,李皎恐怕連說話都說不出了。

那桐目中生寒,抿起嘴。她沉默不語地給李皎上藥,李皎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臉成了什麼樣子,女郎淡然垂手覆於膝蓋,麵頰被對麵的小師妹捧起。那桐專心致誌地給李皎上藥,並且製止李皎講故事,說等結束後再說也不遲。李皎答應下來,靜默上藥過程中,她心神不由自主地飄遠。

她想到夏國國都統萬如今的情況,想到陰北赫連平的情況,最後想到得不到消息的鬱明和鬱鹿父子二人。她心中焦灼,想自己這邊追殺情況如此厲害,說明赫連喬狠下了心。赫連喬隻有狠下心不給對方那邊生路,確定要殺自己的夫君,他才敢無後顧之憂地來強迫自己。

赫連喬的邏輯,是你夫君都死了,你就可以跟著我了。你是魏國公主,我是夏國皇帝,你我天造地設,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李皎不滿的地方太多太多……她淡著麵,放在膝蓋上的手心蜷縮。

如果、如果……

她想如果鬱明父子出了事,血債血償,她絕不會放過赫連喬!

女郎清晰明澈的聲音將她從重重心事中拉了出來:“嫂嫂,你放心,有我在,絕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李皎抬目。

那桐臉容冷淡:“從現在開始,我會跟在你身邊保護你。誰要殺你,先從我屍體上過。”

李皎與她靜靜對望。

她在那桐眼中,看到那桐那悍勇無畏的決心。那決心讓她動容,讓她握住那桐的手,將小師妹摟入懷中。那桐坐姿挺直如鬆柏,平靜地被李皎擁抱。她%e5%94%87再抿得緊了些,想絕不能辜負嫂嫂。她心中有一種激蕩感,使她很喜歡跟李皎在一起的感覺。

那桐沒有真正入過江湖,她徒聽鬱明略略提過江湖兩句。那桐自小在後山習武,小時候習武是為了一心追趕師兄,長大後練武是為了不讓師父傷心,再後來,她學成而出,又為了維持師父在北冥的傳承,而去競爭北冥掌教之位。

那桐性格強硬固執,長這麼大,她與人動手,皆在師父眼皮下,師兄眼皮下,北冥眾弟子眼皮下。而今她才是真正%e8%84%b1離北冥,走進這個江湖,跟上自己嫂嫂的腳步。她一顆隻知道練武的心,也有天真念想。想那江湖是什麼樣,想師兄的經曆那般豐富,跌宕起伏。

她練武練幾年,她師兄已經大起大落經過了無數大事。師兄的人生精彩,讓那桐羨慕。再認識了李皎後,那桐就覺得,鬱明的人生之所以精彩,是因為他老婆李皎。李皎事多,鬱明就被迫跟著李皎起起伏伏。這給那桐一種既定印象,好像隻要跟李皎在一起,就有架打,就可以闖江湖。

那桐暗自發誓:我一定要好好表現。

那桐的心事也不難猜。

李皎在給那桐講自己身邊發生的事,她無奈地笑了一下,女郎眼中的雀躍興奮感,都快蹦出來了,她如何能猜不到那桐在想什麼呢?火苗無聲蓽撥,火躥了一叢,那桐安靜自得地生火。李皎望著她背影,歎口氣:“小師妹,江湖沒你想的那麼好玩……算了,我們互相保護吧。”

她心生豪情,到底自己這方再加入一員大將,總是充滿希望的。

那桐偏頭問:“那我們就一直躲下去麼?我們要躲到什麼時候?”

李皎沉%e5%90%9f一番,腦中思緒幾變。她想原來勝算不大,但現在她已經寫信求兵趕去陰北,自己身邊再加了一員武功不輸鬱明的好手,某些事,或許可以冒一下險。李皎笑問:“我們去陰北找你師兄好不好?”

那桐想了下,滿意地點了下頭。雖她口中總嫌棄師兄廢,嫌師兄因耽於情愛而荒廢了自己的武功,但李皎給她講了夏國這邊的事後,那桐就意識到了這邊情況的嚴重。她如今已是一派掌教,再不是以前一心隻知道練劍哄師父高興的小師妹了,李皎這邊情況這樣糟糕,她師兄那裡隻會更慘。

那桐繃著臉,他師父一共就兩個弟子,如果她師兄出了事,她要如何給師父交代?

那桐說:“嫂嫂,我們一定要去陰北,一定要去幫師兄!”

李皎心事重重,勉強點了下頭,讚同那桐的意見。天黑了,扈從們全都進了木屋,倉促之境,他們也顧不上什麼,長公主讓進屋休息,扈從們掉頭就睡。外麵凜冽風刮,呼聲嘯嘯。這邊天氣,李皎也不讓人出去守夜,乾脆都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一晚上時間,扈從們圍在一起吃飯、說話、打盹,江唯言抱著李明雪在角落裡、看著李明雪出神,李皎坐在火邊撥著火發呆想事情,那桐則叮叮咣咣,把她包袱裡的寶貝翻出來——那桐給李皎“封雪”那把劍,李皎擺了擺手,示意她根本用不了劍。那桐也不勸說,李皎不要,她乾脆收了劍,湊在火邊哐哐哐的,眾人隻看出她在打什麼鐵器,卻不知道她乾什麼。

就是在持之以恒的哐哐聲中,李皎靠牆,混沌地睡了過去。

她陷入夢鄉。

夢中大霧迷離,天地空白。李皎置身一個滿地鮮血屍體的穀底,夢中她在穀中奔跑,她瘋一樣地去翻一具具地上的屍體。雪粒飄落,她趔趄而行。她被地上屍體絆倒,她爬起來再次找。

她看到被掩在雪下的血跡,她漫山遍野地翻找……

一整個夢境,她都在尋找,卻什麼也找不到。夢中那種心中空蕩蕩的感覺,緊緊揪著。她心知肚明自己在乾什麼,潛意識裡,她又不肯承認。

女郎呆愣愣站在天地間,她最後什麼也尋不到。她捂著臉癱在地上痛哭,歇斯底裡地哭泣。皓雪紛然,撲天卷地,風霜一重重,落在女郎身上。她跪在雪地中大哭,跪在一地屍體間,淚水順著指縫滾落。她哭得發抖,哭得滿心絕望。那樣的死寂空洞,女郎慘叫:“鬱郎——!”

一聲“鬱郎”,杜鵑啼血,午夜夢回。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夢中的李皎跌個頭,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在穀地裡找誰,在滿地屍體中求什麼。她心臟忽得陣痛,痛得她躬起身,抽著氣,從夢裡跌了出來,回到現實。篝火已經燒儘,灰燼上一點火星隱約可見。周圍清靜,人都在睡覺,李皎喘著氣,手捂著心臟。她趴伏在地,長發散下,眼中殘留的淚滴順著頰畔落下。

滴答。

淚水濺在火星上,將最後一點火光撲滅。

李皎慌慌然,她忽得伸手去摸發間。她出行一路,發間都插著一根竹簪。先前做少年打扮,後來換回原來扮相,隻發間竹簪不變。一路隨行人皆是扈從,李皎的洗漱妝容全靠自己,一眾男子,無人關注李皎戴什麼發簪,換不換發簪。而李皎一路上,也從沒多看自己的發簪一眼。

這時候,她手指發著抖,將簪子從發間扯下。她的長發順及散下,落在肩上、背上,撲在地麵上。長發如夜綢,籠著女郎身子。李皎手裡抓著這枚竹簪,她的指頭還在哆嗦,幾次想掰開簪子,簪子都因為她手心的汗,而從手中%e8%84%b1落,掉在地上。

連續幾次,李皎才掰開了竹簪。竹簪兩節,可拆組。拆開後,裡麵另有玄機。李皎秉著呼吸,在簪中的空竹筒中,摸到了那邊雪白的雪蓮花瓣。雪蓮花瓣靜靜地縮著,躺在竹心中。呼氣成霜的氣候中,雪蓮花瓣用冰封在竹簪中,不曾枯萎。

李皎鬆了口氣,將簪子抱入懷中。

她想:隻要它在,哪怕鬱郎隻剩一口氣,我也一定能救他。

她再亂七八糟地想:夢是反的,夢是假的。鬱郎一定平安,一定沒事。

她再惶惶想:他若是……我也不要活了。

李皎顫著肩,緊緊抱著可以救命的竹簪。一片沉靜中,她忽然聽到了重重大地震動聲——風雪呼嘯,馬蹄聲揚,從遠而至,讓天地顫顫。李皎變色:敵人又追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就可以讓二明出場了!

謝謝姑娘的霸王票:

☆、第144章

呼嘯山風中,李皎靜靜聆聽, 從風聲中辨認彆的痕跡。旁邊忽然一清涼女聲插入:“做噩夢了?”

李皎側過臉, 看到那桐已經醒來,蹲在她身邊。那桐看著李皎長發披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