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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些人急著進城。但衛士們起碼比平時多兩倍,他們慢條斯理地排查,根本不管這些趕早市做生意的小販多麼著急,且看他們硬生生把時間錯過。

公主府上的侍女跑去衛士身邊,跟對方說了幾句話,又伸手來指這邊的馬車。

那邊衛士向這邊看來,愣一瞬,含糊應對了一句,轉身走了。一會兒,他們的長官被請了過來,李皎的侍女把方才說的話,不厭其煩地重新說了一遍。長官順著侍女的手指,盯著馬車的方向。隔著不遠距離,他與掀開簾子一角的車中女郎對上視線。

長官臉色有些奇怪,但他什麼都沒說,側過了頭,躲開車中公主直白的目光。長官低頭,隨意揮揮手,示意其他人給公主回城的馬車讓道。侍女歡喜道了謝,回來時,停滯不前的馬車終於能夠走動開來。

李皎心中微動,放下了簾子。她素來多心,城門口衛士長官那個略古怪的神情,被她記到了心裡,暗自猜測對方為何這樣看自己。因為城門口這一個打岔,李皎再無睡意。她坐在車中,微微搖晃著,馬車緩慢回府。

行一段路,在轉巷時,馬車與前方行來的一輛馬車對上。車外侍女問了話後,說:“殿下,是娜迦公主的馬車。娜迦公主要進宮,好大的陣勢啊。”

李皎說:“既然是娜迦公主,又急著進宮,那我們讓路好了。”

馬車互通,雙方溝通後,李皎這邊的馬車往外駕,讓出了過路。簾子飛起,李皎看到擦肩而過的馬車。馬車兩邊皆是將士、扈從領路,那些人把車圍得嚴密,一絲縫也不露。

李皎沉%e5%90%9f:這不像是護送,倒有些像是……押送?

既城門口所遇後,李皎再次心頭一頓。

然擦肩時,兩丈之外的馬車簾子忽然被掀開,娜迦公主千嬌百媚的麵孔露了出來。娜迦公主問:“殿下你從哪裡來?怎麼天這麼早,居然不在府上?”

李皎說:“我去城外采早露。”

她報了一座山名。

娜迦定定望著她,慢慢說:“可惜了。那裡風光極好,殿下錯過了看日出的時辰,又錯過了山中早上的齋飯。這麼急著回來,我真替殿下你遺憾。”

李皎說:“改日吧。”

娜迦公主那邊簾子放下,馬車走遠,將士們緊跟,那位公主與李皎的寥寥幾句對話,就此結束。然李皎心中被挖了一個坑,再次忍不住多想。李皎懷疑是否是自己太多心,為何她總覺得娜迦公主話裡有話?

那意思……明著聽是遺憾她沒在城外多呆一會兒看日出,暗著聽,倒是在說她不該回來。

李皎沉思:不該回來?

唔……

這些細枝末節,浮光掠影般,勾起了李皎心裡的不安感。沒有鬱明和鬱鹿父子二人打岔,李皎獨自一人時,能更冷靜地觀察四周情況。馬車一路回府,李皎掀開車簾,靜悄悄地從暗處觀察情況。風平浪靜,素無異常,隻有街上衛士多了些,卻也沒特彆顯眼。

這份不解壓在心中,到馬車入巷,李皎平安回府。

下車入府門,李皎抱著那包茶葉,往自己院中走出。她不緊不慢地走著,推開院門,低頭仍在想事。忽聽身後侍女一聲壓抑的吸氣聲,李皎抬頭,看到了站在院中渾身是血的青年。

他背著一個同樣血跡淋淋的女郎,挺拔立於李皎麵前。他臉上的血已經遮住了原本相貌,站在院中,顯得陰森可怖。身後侍女嚇得直吸氣,而李皎定目,盯著對方,認出了這是江唯言。

李皎轉過臉,看一眼身後侍女。侍女們收到李皎的眼神,忙去院門口守著。她們滿心惶惑,想江扈從和小翁主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回來就成了這個樣子?

李皎想:走的時候還臉紅害臊,說要告白。結果這告白告得當真見了血,也是彆具一格。

李皎比侍女們冷靜很多。江唯言滿身煞氣地站在她麵前,風帶著血味拂來,李皎仍麵不改色。不管她心中如何想,李皎麵上隻淡淡問:“怎麼了?”

江唯言看著李皎,心想:她果然無論何時,都不慌張。她見到我這個樣子,我完全不能從她的眉眼中看出她在想什麼。

江唯言低下眼,他跪下,給李皎磕了一個頭。

李皎漠然看他,沒說話。

江唯言開口,聲音沙啞:“我對不起殿下,我誤了殿下的大事。赫連喬抓了明雪,我氣不過……”他語氣平平,站在自己的角度,木然無比地將自己看到的說了一遍。他從王府殺了出來,而他知道隨著天亮,隨著赫連喬回府,滿城都會通緝他,捉他。

赫連喬很快會派兵來包圍李皎這裡吧。

沒關係。

江唯言想,隻要我走,赫連喬就不會對殿下出手。

他心中苦澀,心中已茫然無比,還帶著對李皎的愧疚。他愧疚於自己終究辜負了李皎在夏國的苦心,終究沒有忍下去。李皎質子的身份,讓她行事受製良多。自己不幫她,還給她幫倒忙。

但他沒辦法。

李明雪靠牆閉眼的畫麵,定格在他的世界中。他不能不管她,他的整個世界……都在圍著她。他已經圍著她轉了這麼多年,不管他愛不愛她,他都無法拋棄她。李明雪是他最後的希望,他小心翼翼地守著她,他不能讓她被欺負,被玷汙。

李皎平靜聽著江唯言的故事。

麵色微微變化,極其細微。

江唯言低頭,再次給李皎磕了頭。他起身時,李明雪仍被背在他背上,他轉過頭,隻覺心中苦頓乾澀,如這滿園冬景。而為了李皎好,他必須走,必須不連累李皎。

江唯言轉過身。

他的手腕被身後的女郎抓住,身子僵了下。

李皎聲音平淡:“江扈從,事情有變,非你所想。先彆急著和我撇清關係,我還得靠你呢。”

江唯言:“……”

他驀地扭頭,與李皎的視線對上。

他看到公主眼中波濤激蕩的劇烈情感變化。

而李皎抓著他手腕,低聲:“城中恐有變,赫連喬恐要捉拿我,製住我。這裡沒法呆了,他開始防我了……遭了,做戲做全套,行大事不能等觀眾,恐怕鬱郎那裡也要有變動了!”

“出城,快!”

江唯言與李皎立於院中,麵麵相對。江唯言忽而心神凜然,他跟不上李皎的思路,眼前卻忽地開闊,好像他並沒有真的害了李皎——

此時,院外侍女跑來,被守著院門的侍女攔住。外麵侍女進不來,隻能抬高聲音跟院中公主喊道:“殿下,赫連大皇子邀請殿下去宮中吃早膳。他說路上碰到娜迦公主,娜迦公主提到殿下剛回城,大皇子%e4%ba%b2來咱們府上,想請殿下與他入宮去。”

根本沒提江唯言大鬨王府之事。赫連喬仍打著風平浪靜的旗頭,想哄騙李皎。

李皎與江唯言四目相對。

心照不宣。

李皎果斷道:“走!”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拚智力的時候隻能靠我皎。老江都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皎皎已經猜的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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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李皎通過三次明裡暗裡的對方給的暗示,提前察覺了赫連喬可能產生的不妥心思。她心中沉%e5%90%9f, 自己這個魏國的質子身份, 對赫連喬來說是雙利劍,端看他怎麼用。

隻是看赫連喬這步步緊逼, 可見一切都在他掌控中……李皎心中十分悲觀。

她隻判斷出了事態有變, 但具體變到哪一步, 心中不知。這些尚在其次, 她最擔心的, 是鬱明那邊。古來通訊不夠及時,不知那邊可有事情發生。

種種考慮之下, 赫連喬又在外院一通催促。李皎轉頭囑咐江唯言收拾行李,扈從們也準備分批撤出統萬;她自己則定定神,打算去會一把赫連喬, 不管如何,先把這個人穩定下來, 拖延時間。

赫連喬在前廳等得焦灼, 他一夜未睡, 心神卻十足亢奮。宮中已被他控製, 他現在需要做的, 是一點點把統萬的兵力全捏到自己手中。早晨聽聞了江唯言在自己府上鬨出的事, 赫連喬心裡大急——他不在乎李明雪是生是死,他在意李皎提前洞知,給自己添麻煩。

到今日這一步,赫連喬已經沉下心來, 不再如往日般一心靠武力;他到了該動腦的時候。

思慮重重之際,聽到腳步聲,赫連喬抬頭看去,女郎在侍女領路下,娉娉嫋嫋地走進來。女郎走在晨光中,光落在她身上,她自身有出塵如仙的氣質,款款走來,已讓赫連喬看癡一瞬。他如此俗人,如此崇尚武力之人,心中愛的,便是李皎這類女郎。而隻要不出意外,日後這樣的女郎,是他的!

他努力壓下心頭的狂熱,這才看到進來的李皎眉眼清潤,手上提著一油布包。看到赫連喬探尋的眼神,李皎提了提手裡油布包:“昨晚出城,我吃著這茶覺得好,厚臉皮管人要了些。殿下要麼?”

赫連喬眸子一閃,他自然知道李皎昨夜出城今早歸了。統萬今日進出城把關嚴格,正是他在控製。赫連喬觀察李皎的言行,隻看她眉眼淡淡,一貫的冷而不失禮數。他再看向她手中茶葉:吃茶是大魏那邊的習慣,那邊人不管做什麼,都要吃茶。夏國這邊隻有貴族人有資格附庸風雅,拿幾斤茶吃一吃,好彰顯自己的格調。

赫連喬是不喜歡的。他對大魏那些文化都沒興趣。有興趣的是赫連平……然而赫連平現在,恐怕自身難保。

想到這裡,赫連喬眼裡掠過自得的笑,一閃而逝。他手豪氣一揮,好心情道:“那殿下就送我幾斤茶吧。”

幾斤?

李皎莞爾。

她說:“沒有幾斤,隻有幾兩。我統共這麼一小包,送一點兒出去就很心疼了。”

餘下的時間,兩人便開始討論茶的問題。李皎學富五車,旁證左引,引著赫連喬說話。在這種真正有才學的女郎麵前,赫連喬生出幾分自卑感,隻敢諾諾應是,唯恐說錯了話,惹李皎恥笑。畢竟李皎是很喜歡擠兌人的那類女郎……二人說話間,赫連喬趁機拿進宮之事試探李皎,拿昨晚的宮變問起李皎;他故作無意的,問起江扈從。

李皎:“不知。他昨日走前,與我說要和我堂妹表明心跡,至今未歸。我想來,該是二人情投意合,耍到現在也忘了回來。怎麼,殿下見過他二人?”

赫連喬作了然樣。他就說江唯言怎麼那麼在乎李明雪,還以為是李皎的意思。現在看,李皎倒如他所想,對那兩人反應平淡。赫連喬放下心,李皎不擔心那兩人歸不歸,她心裡在意的,恐怕根本不是那兩人。

赫連喬麵上搖頭,陪李皎一同思考:“隻是隨意問一句,我昨夜在宮裡,沒見過他二人。”

李皎眉頭一跳,關心問:“是陛下病了麼?要緊麼?可惜我剛從城外回來,一夜未睡,實在勞累,不然我定要跟著殿下進宮去看望陛下的。”

赫連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