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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她精神惶惶,悶不吭聲,向牆頭猛烈撞去——

嬤嬤們尖叫!

見得血流如河!

轟!

天有冬雷沉悶。

江唯言立在王府院中,被眾扈從包圍。他手指習慣性地搭在劍鞘上,麵容緊繃。他掙紮於“要不要動手”,掙紮於一旦他出手,李皎和赫連喬的表麵和平,就要被破壞了;他來統萬的所求,他想給李明雪看病的可能性,就要被斷送了。

要不要大殺四方?

要不要?

到底要不要?!

腦中如分長河,兩人分立兩邊。一邊站著李明雪,跪在地上,含著淚看他;一邊是長立的李皎,靜靜看著他:是否要再次背叛我?

背叛!背叛!

一次又一次!

江唯言眉眼下壓,臉頰肌肉驟痛,精神衝擊讓他度時如年。他手指按在劍上,上下撥彈。起手式在腦中一遍遍地轉,他盯著周圍人。心口驟靜,青年望著他們,望過他們,向庭院更深處看去——

周圍人怒吼,迎向他:“攔住他!擅闖王府,罪無可赦!”

轟!

雷聲再落。

江唯言在心中說:對不住。但我無悔!

青年驀地拔劍,縱身躍向前。他手中長練大開,在空中甩出一道華麗長弧——

寒光森然,照耀四方!

作者有話要說:  換位思考,如果今天遇難的是皎皎,我們二明根本就不會猶豫,該打就打。二明不管選哪條路,他都理直氣壯,他絕不妥協。二明做侍衛不夠聽話,他真正服從的,隻有自己的感覺。

而老江這個人,他猶豫了一本書,到現在才開始認清自己的真心。算他自我的真正升華。總是想不清楚為什麼的人,到這個時候,不管選擇哪條路,才真的能走下去。

☆、第139章

做質子的人,便該有質子的自覺。

魏國和夏國關係處在天平兩邊, 平衡得小心翼翼, 搖搖欲倒。

歸根到底,是李皎來夏國做質子, 她不可能如在魏國時有那般天然尊貴;且李明雪對李皎來說, 不甚重要。至少沒有重要到李皎乍聽消息, 當即和赫連喬撕破臉。政治之間, 不存在涇渭分明、不由分說之事。皆看對方的底線在哪裡。

不光赫連喬這麼認為, 江唯言也這麼認為。李明雪太不重要了,李皎待這個堂妹, 一直淡淡的;赫連喬當她可殺,麻煩不大,隻要瞞住李皎幾日。赫連喬行蹤匆忙, 將這個女子扔在府上。他抱著可有可無的心,他在乎的是李皎如何, 而不是李明雪如何。

大約隻有江唯言最在乎李明雪的生死吧。

他並不知李明雪被赫連喬帶走的真正原因, 並不知李明雪已經被赫連喬貼上了“必死”標簽。他以為赫連喬帶走人, 和色字當頭差不多。他心中疑慮重重, 不安至極。當他闖入赫連喬府中, 當他與府上扈從動武, 他心中慘然,覺自己再次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寒霜覆落,天地淨白。

青年提著劍,混在人潮中。人潮洶湧, 他逆流而上,踩著一地血屍,麵容淡淡。他一步步迎上去,與扈從們戰於一處。他武功甚高,麵容沾著幾點血跡,而他眼神冷淡。這樣漫不經心的風采,更讓人心悸。

劍在地上刺啦擦過。

江唯言再向前走。

他想無所謂了。李皎沒那麼在意,可是他很在意。李皎可以拖延到明日後、幾日後再救人,江唯言一時一刻都不能等候。他閉上眼,滿腦紛亂,皆是女孩兒無助哭泣的模樣。他心中驟痛,而麵對王府的扈從,鐵心石又更冷酷。

怎麼有人敢在夏國皇子的府邸這樣大打出手?!

若此人武功高如此,這些年,赫連喬如何就敢一次次侮辱他?

王府扈從們臉色難看,他們的人不多,而可信的人,都被赫連喬帶走。王府剩下的扈從不及江唯言,被江唯言逼得步步後退。他們當即有人偷偷溜出去,想追去找赫連喬通報。

王府的人,見不到赫連喬。

宮門已關。

赫連喬與國舅於深宮中開始悄無聲息的宮變,將消息完全封鎖,不讓宮外人知道。他帶走了最為信任的人,領著大批軍隊入宮。夏國皇帝在深夢中睡得不踏實,臉上被冰冷的東西拍一拍,他睜開眼,驚恐地看到長子身著戰鎧,坐在床頭,手中的劍,貼著他的麵。

夏國皇帝:“你、你……”

他看到一殿的軍士,冷肅如殺,鐵甲寒冷,黑沉沉的站在燈火闌珊處,目盯著自己。

他倏而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臉孔漲紅,眼睛瞪大,他憋著一口氣,顫聲:“……逆子!”

赫連喬無所謂地一笑。

走到他這一步,一切都是預料中的事。他武力赫赫,威風八麵,然在自己老子心中,始終比不上那個小婦養的小崽子。他看上去囂張,看上去張狂,可是一顆毒蛇般的嫉恨心,在他心中埋了二十年。

赫連喬道:“陛下,跟你商量下,這個皇位,給我坐坐唄。”

“放肆!”

赫連喬沉著臉,陰陰笑:“怎麼,還等著你的老小子回來救你?我不怕告訴你,他回不來了!我要他死在陰北,要他被亂箭射死,死無葬身之地!我早就安排兵馬埋伏……你是給了你的老小子兵,想提防我是吧?嗬嗬,赫連平不會有那個機會的。”

“我忍了這麼多年……我本來隻想把他扔到魏國去自生自滅。是那個小崽子不聽話,非要回來跟我搶。我一次次忍耐他,我還去給你求藥……可是你依然向著他!我對你不夠好麼,不夠忍讓麼?明明是我的皇儲位子,憑什麼要多個人跟我爭?!”

皇宮燈火達旦。

王府中,江唯言一腳踢開客房的門。屋中的火光跳起,他一眼看到靠著牆、額頭滲血的昏迷女郎。他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模樣,身上皆是鞭痕。他的大腦在眨眼間變得空白,心跳猛停。他提著劍上前,耳邊有老嬤嬤驚恐大喊,鞭子揮來,被他一手扯斷。

江唯言跪在地上,小心地將女孩兒擁入懷。

他喃聲:“明雪……”

他將她抱入懷,輕輕呼喚她。熱意湧上眼睛,他看到她身上的傷勢,大腦始終空著。他不敢去碰她的鼻息,他隻盯著她額頭上流下的血。心神彷徨,四處無家。而他輕聲:“彆怕,明雪,江哥哥來救你了。”

“江哥哥再不會丟你一個人了。”

屋外火光照天,短短時間,江唯言闖入客房,而王府的扈從已經從外包圍了這裡。府上調動人手,在遲遲等不來宮中赫連喬回應的現在,王府中扈從自行集聚,包圍了客房四周。他們在外麵調兵,抬頭,看到青年抱著女郎,從客房走出。

客房中沒有聲音,那幾個嬤嬤被江唯言捏破了喉嚨,已經奄奄一息。臨死前,她們惶恐地瞪直眼,沒見過有人殺人如切菜,如此淡然,麵不改色。

客房外,獵風吹來空氣中的血腥味。雙方對峙。

青年身形挺拔修長,在一地血泊中,他如此漫不經心。目光輕慢地掃過周圍人,每個被他掃到的人,心頭都一陣悸動,湧上強烈的不安感。這些夏國的武士們不知,江唯言出身魏國夜閣。夜閣是大魏有名的殺手樓,而江唯言又是夜閣最厲害的那撥殺手。

江唯言不做殺手很多年。

他入了朝廷後,一時效力於這個,一時效力於那個。他在洗自己身上過去的痕跡,他作為大魏長安江氏嫡係子孫,夜閣殺手的出身,並不光彩。

大約很多年,很多人,沒見過江唯言真正出手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殺過多少年,結過多少仇,在夏國這裡,變成了過去。沒有人來尋仇,江唯言也不主動出手。赫連喬他們隻知李皎的駙馬鬱明武功極好,他們不明白都已經有了鬱明,江唯言這個扈從,在李皎身邊能有什麼用。

而今晚他們將知道。

江唯言麵容肅殺,心頭湧上滔天殺意。夜色深濃,火光四伏。他抱著女孩兒,一步步向外走。扈從們包圍住他,將路圍得水泄不通。他們警惕著江唯言,卻又心悸於對方的武藝——

“殺!”

江唯言低頭,淡淡地看著懷中的女孩兒。

他要麼走不出去,與她一道埋骨此地;要麼走了出去,帶她遠走天涯。

無所謂了。

江唯言低聲:“明雪,彆怕,哥哥帶你走。”

“誰碰你,哥哥就去殺了他。”

江唯言將女孩兒轉個身,將她背在後背上。女孩兒的手無力地從肩頭垂落,他的臉抬起,眼睛看向前方,猛地躍起,掠入敵人的殺陣中。江唯言勢如破竹,他刻意塵封多年的殺意,在此時解封——

殺意解封,久違的殺人筷感,向他襲來。

他不再拘泥於武器,於他來說,所有的武器都隻是冰冷的器物,他可用可不用。他平時腰間戴劍,手指常年搭在劍鞘上。冰涼的劍鞘封著他的精神,當他手搭在劍鞘上,他就能冷靜下來,去想值不值。

而今已經沒有值不值了。

青年的眼睛染上血紅色,暴虐般的情緒在他%e8%83%b8臆間汩汩流淌,傳遍四肢百骸。他伸手卡住一人喉嚨,直接捏碎;他將手伸入敵人%e8%83%b8膛,一顆尚且跳動的人被挖了出來。掏心、挖眼,這些下三濫的招數,於習武人來說是大忌。習武人不願意用,然而沒關係,江唯言是殺手。

他始終沒有對武學的那份敬意。他一直隨波逐流,走到哪算哪。他不去想久遠的事情,不去規劃未來。他本以為再不用如殺手般見不得天日,他到了夏國,沒人認識他,他隻要跟著李皎。

江唯言隻要跟著李皎混到李皎回大魏的那天,就能解放了。

而今他才知道不行。

世間逼他。

他不殺人,他們就會傷害他的人;他靜立不動,他們以為他好欺負。明雪知道什麼?明雪能有什麼錯?他們竟那般對明雪……

一夜短暫,又很漫長。

在不同的地方,殺戮皆在發生。改天換日在夜中發生,有人臨死前才知長子的真麵目,有人到愛人遇難時,才露出自己的真麵容。而李皎對這些統統不知。統萬被籠入灰蒙蒙的血腥氣中,郊外山上,李皎剛剛與山中隱士完成最後一次手談。

天剛蒙蒙亮,李皎與高人告彆。侍女們已經采集好了露水,山下有馬車相候,十幾個扈從立在車邊,整晚都在等著長公主下山。天露魚肚白,李皎帶上山中隱士所送的茶葉,坐回了馬車。馬車轔轔,悠悠趕回統萬。女郎靠著車壁閉眼假寐,她聞著山中清新空氣,心上浮著一層輕飄飄的暢意。

李皎在馬車劇烈的顛簸一下時,被震醒。

窗外侍女說:“殿下,我們已經到城門口了。今日守城門的衛士好多啊,婢子去跟他們說一說,讓我們的馬車先行。”

李皎應了聲後,撩開車簾,看了窗外一會兒。她果然看到城門口人流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