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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行事一定要顧忌她堂姊李皎的身份,不要誤了她堂姊的事。李明雪身在統萬,整日戰戰兢兢,不敢多說一句話,多走一步路,唯恐為李皎遭來禍端。眼下赫連喬威脅,李明雪心中抗拒,卻也害怕她拒絕了,會給李皎惹禍。

少女眸中噙起了淚霧。

江唯言臉上肌肉緊繃,眸子驟縮,恨不得能暴起殺人。

樓上人跟著赫連喬吆喝:“上來喝酒啊!我們皇子又不是壞人,能把你怎麼著?”

統萬民眾都跟著吆喝鼓勁,心中興奮,想看這魏國娘子如何應對他們的皇子赫連喬。

騎虎難下之時,眾人頭頂聽到了一把清涼慵懶的女聲:“皇子殿下來我樓中慶我開樓,明知我堂妹害羞,還拿我堂妹開玩笑,不妥吧?”

眾人齊齊仰頭,赫連喬偏頭彆目,看到同一樓層,一扇門開,白裙玉帶的女郎款款步出。女郎花顏月貌,青絲紮於腰際,身形纖細婀娜,行來步履優雅似蓮開。環佩叮當,空山幽蘭,聞喧享靜,儘是琳琅之氣,惹人遐思。此女甫一出場,一雙楚楚秋水眸淡淡掃過樓下人,不知多少人在她麵容下自慚形愧,躲開了女郎的眼睛。

赫連喬眼睛亮起,紮在此女身上舍不得挪開了。他更是積極向前跨一步,聲音熱烈:“皎公主!”

“堂姊!”李明雪充滿歡喜地看到女郎現身。

江唯言鬆了口氣,忙扯著李明雪,趕到李皎身後站定。

李皎風華蓋世,赫連喬最是得不到她,便最是充滿念想。她一出現,李明雪這種美人,就不落在赫連喬眼中了。但是赫連喬再看到李皎身後跟著的那個青年,臉頓時黑了,沒好氣道:“你怎麼在這裡?”

赫連平非常無語地笑了笑:“這酒肆是我和皎公主一起開的,開張之日,我當然在了。”

赫連喬臉色難看,他不待見赫連平,覺赫連平此人小婦所養,彎彎腸子倒是不少。最關鍵的是赫連平總是跟他爭搶東西,其他搶,女人也搶。例如李皎,李皎就不怎麼喜歡赫連喬,卻常跟赫連平混在一起。夏國朝中人皆知李皎和赫連平是一派,赫連喬心中羞恥,覺得自己當日慫恿李皎來夏,是在給赫連平搭線。赫連平心中不定怎麼嘲笑自己。

而越是這樣,赫連喬越不甘心。

看赫連平和李皎在一起,赫連喬再往李皎身後看,沒看到那個讓他心有餘悸的青年身影,頓時放下了心。某人不在,赫連平很有膽量地嘲諷道:“我三請四請,皎公主總是有借口不赴我的約,卻和我小弟打得火熱。怎麼,公主又和我小弟有事談?你們整天哪來那麼多事談?公主你那駙馬那麼厲害,他是不是不知道你和我小弟總是私下相約啊?”

李皎%e5%94%87翹了翹:“哪有私下相約,開張之日我做東,請樓中人喝酒。殿下不必擔心,我夫君今日不在樓中,你不必左顧右看。”

一句話堵得赫連喬麵紅耳赤。

赫連喬左右觀望,自是在看鬱明在不在。赫連喬心中顫顫,提起李皎那位駙馬,他就覺得背疼腰疼%e8%85%bf疼,渾身皆痛。鬱明和江唯言不一樣,江唯言顧慮重重,不敢動手;鬱明卻是想動手就動,就是他老婆李皎在後麵製止,作用也不大。赫連喬曾在調.戲李皎時,被鬱明撞到。那青年隻是路過,卻一腳踹出,將赫連喬踹得砸到地上生成了一個大坑,半天起不得身,李皎在旁邊隻看得目瞪口呆阻攔不得。事後李皎自是拿來禮物慰問赫連喬,赫連喬卻開始躲著鬱明走。

也幸好鬱明不是每時每刻都與李皎站在一起。

今日李皎說鬱明不在,赫連喬放下半顆心,卻還吊著半顆心。李皎看他如此,悠悠道:“殿下總說我不給麵子,還邀我不能喝酒的堂妹去陪坐。我堂妹年少不知事,殿下想喝酒,尋我便是。”

赫連喬狐疑又驚喜,盯著李皎目光灼灼,忘了李皎旁邊站著的木樁赫連平:“你願意跟我喝酒?!”

他多次暗示李皎,與李皎勾勾搭搭,李皎終於心動了?!

李皎微笑:“我夫君不在……”

赫連喬頓時明白了。

他此時徹底忘了李明雪,李皎代李明雪賠罪,赫連喬隨意地擺了擺手,隻盯著李皎一人。李皎既然鬆口,眾人即刻簇擁著這位長公主殿下去喝酒。赫連喬的目光幾乎粘在李皎身上,連他的幾個下屬也露出無奈的表情。進門前,赫連平扯了李皎一下,提醒:“他對你不懷好意,鬱兄又不在,你當真要進去?”

李皎悠聲:“無妨。”

她露出懷念的眼神:“酒坊,茶肆,歌女,舞姬,秦淮水鄉……都是我從小玩剩下的。我向來不曾於人前展示過,然我當真不怯於此。總要凝住你大皇兄的視線,才好讓他彆盯著我夫君。”

她推門而入,對快速入座的赫連喬說話。赫連平想了想,心中好奇李皎打算如何應對此局。亂哄哄的說笑中,他們看到李皎篤定入座:“想我喝酒可以,不過光喝酒無趣,總要添些彩頭,玩些有趣的物什。擲骰子,投壺……咱們一樣樣來吧。”

赫連喬心中生疑:“玩遊戲?簡單的無趣了些。”

李皎讓人拿來白布,蒙住了雙眼。她麵容淨白,蒙住雙眼後,烏發漆黑,妝容明秀,其端莊雍容之氣,讓對麵的赫連喬看直了眼。

赫連喬大笑:“好!本皇子陪你玩!誰輸誰喝酒,不醉不歸!”

這時的赫連喬,投入李皎挖給他的坑。他見李皎平時寡淡,不好宴席,並不知李皎母%e4%ba%b2是歌女出身,李皎幼時跟母%e4%ba%b2學過許多酒宴間的應酬。歌女不必用身子服侍郎君,然混於三教九流,總要應付各類郎君,這些宴中小趣,歌女皆知之甚廣。李皎不光知之甚廣,幼年為討好長輩,更是擅長於此。

此夜長明,鶯歌燕舞達旦。

赫連喬一心與李皎相鬥,沒有注意到李皎的夫君鬱明一直未曾現身。赫連平旁觀半宿,心中搖頭,知道自己這位真正莽撞的大皇兄,恐怕根本忘了探尋鬱明不在的緣由。而等他想起,此事恐怕已了。

鬱明此時不在李皎身邊,也不在統萬,甚至不在夏國。他武功高強,神龍見首不見尾,來去自如,在統萬還無人能攔得住他。讓他人忌憚的同時,鬱明想離開夏國,也輕而易舉。李皎幫鬱明遮掩的時候,鬱明人已在魏國的洛陽行宮中,從背上卸下了沉重大包袱。背著刀的青年滿頭大汗地坐下來,包袱叮咣甩下去,駭了對麵的侍女一跳。

明珠見他大汗淋漓,連忙先送去三盞茶給人解渴。

明珠身邊,包袱腳邊,站著一眉目清秀的兩歲小童。幼童的眉眼與鬱明極為相似,他咬著手指頭睜著眼睛看鬱明,迷惘的神情,與鬱明更是像到了骨子裡。這個幼童,自然是鬱明的兒子,鬱鹿小朋友了。

明珠看鬱鹿隻踟躕站著不說話,趕緊把他拉過來,躬身介紹:“呦呦不認得人了麼?這是你阿父呀。每月都寫信的,你阿父阿母身在夏國,卻記得你。你阿父還在你生辰的今日前來看你,你看你阿父多疼你啊?”

鬱鹿小朋友:“哦?”

明珠:“……”

父子之間生疏無比,明珠陪著笑解釋暖場,然鬱鹿小朋友眼珠明而黑,用陌生又熟悉的眼神打量鬱明,鬱明光顧著喝茶解渴。父子二人半天沒交流,明珠乾笑,已沒有話說了。

鬱明喝完水,隨意大手一撈,就把挺著小腰板偷偷掃視他的小孩兒摟入了懷中。鬱鹿小朋友“啊”了一聲,半抗拒著被抱入了青年懷中。青年的懷抱溫暖安穩,氣味好聞而%e4%ba%b2昵,鬱鹿小朋友的臉紅紅到了脖頸。

他與他父%e4%ba%b2一樣容易臉紅。

鬱明從懷裡掏掏掏,取出一幅畫,先給兒子普及常識:“來認認!這是你阿母!你阿母長得就是這個樣子,你快認認臉,彆日後見了不認得,惹你母%e4%ba%b2傷心。”■思■兔■網■

鬱鹿盯著畫卷中的美人,眨巴了兩下眼睛。

宮外有宮人招呼,明珠吩咐一聲,留父子二人坐在殿中,她先退了出去。明珠從宮殿門口過,穿過幾扇窗欞。窗欞如線將光線分割,帷帳飛揚,明珠看到一大一小的相似麵孔靜靜凝視。青年半跪,扣住幼童的肩;幼童站直,微微掀睫仰望青年。

時光若有輪回,青年父子靜望對方。

明珠走過最後一扇窗,看到鬱鹿小朋友張了口,小聲喊了句:“我記得你,阿父。”

鬱明大笑,一把將鬱鹿摟入懷中。明珠沒空在此停留,要急著去布置宮宴,這些卻和鬱明父子沒多大關係。此情此景,讓她目中生熱。明珠低下眼,心中更為思念遠在異國他鄉的長公主李皎。昔日李皎將她留於陛下行宮中,她自知自己要負責後宮事務,之後,便再沒見到過李皎。長公主去做質子,大魏人不願提及,宮中也沒人談論。明珠心中寂寞,隻有鬱鹿小朋友人在行宮中,她才能感受到李皎的存在感。

鬱明於鬱鹿小朋友生辰這日,%e4%ba%b2身前來看望小朋友。小朋友這麼小的年齡,不會過壽。但父%e4%ba%b2從一個熟悉的人變成一個陌生人,再變回一個半熟悉半陌生的人,已經讓鬱鹿很開心了。

更開心的是,鬱明帶來的包袱,如百寶箱般。

鬱明一件件拿出來:“羊毛皮襖,皮靴。還有這個荷包,你阿母%e4%ba%b2自給你繡的,你給好生戴著莫弄丟。還有這個這個……那個那個……”

鬱鹿蹲在旁邊,充滿幸福感地托著腮幫,看自己得到了這麼多的禮物。

鬱明再取出一個很大的皮鼓,鬱鹿以為又是給自己的,正要興奮去接,鬱明抬臂擋住了兒子的手。鬱明笑著搖了搖手鼓,慢悠悠:“這個不是給你的,是給桑桑的禮物。我送給桑桑的,還有你阿母給桑桑包的紅封……你替我們給桑桑吧?”

桑桑,大名李桑,乃是新出生的女嬰。

上個月,洛陽行宮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女嬰,天子李玉對群臣宣布,此女乃是他的子嗣。群臣驚喜,李玉大赦天下。三月農事忙碌,為昭告天下,李玉給女兒取名“桑”,封了伯陽公主。李桑新出生,被抱養在洛陽行宮,鬱鹿小朋友也扒著看了一個月。但是對於李桑的母%e4%ba%b2是誰,天子三緘其口,並不公示。有些臣子心中猜到小公主的母%e4%ba%b2是誰,但天子不說,他們隻能跟著裝不知道。

洛陽行宮之前隻有鬱鹿一個小孩子,鬱鹿天天被舅舅抱著上朝。從上個月開始,鬱鹿多了一個妹妹。索性鬱鹿的舅舅,天子李玉對待鬱鹿小朋友的態度,一直是那種淡而不冷的調調,鬱鹿小朋友並沒有被忽視的感覺。他還挺喜歡這個剛剛來到行宮的小妹妹的。

就是他阿父回來看他,居然還記得給小妹妹帶禮物……鬱鹿扁了下小嘴,接過了鬱明給小妹妹的手鼓禮物。

他晃了晃手鼓,心想:我也很喜歡,你為什麼送她不送我?我不是你最疼愛的兒子麼?

鬱鹿小朋友心中微慌。

當夜的宮宴,是為李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