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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獵如有聲,李玉揉著額頭,神色間充滿了疲憊。

被丞相等人追在後方一疊聲問:“陛下無恙否?”

“陛下莫要操勞!您的身體還沒養好呢!你不能在這時倒下!”

丞相揮開左右憂心忡忡的大臣,偷偷摸摸地與李玉說話:“陛下,你看這情況不妙啊。前有涼軍入侵,後有南方水患,現在還來了刺客,這、這……”

李玉麵無表情:“獲罪於天嘛,朕知。”

丞相麵紅了一下,大家都覺得陛下是獲罪於天,隻是陛下%e4%ba%b2口說,充滿嘲諷味道,這話實在不好接口。然為了大魏前程,即便會得罪陛下,丞相也必須硬著頭皮說:“我等都知陛下辛苦,陛下為大魏江山操勞,但蒼天的指示如此……”

李玉漠聲:“無妨,境界危惡,層見錯出,非人世所堪。朕會痛定思痛,寫下‘罪己詔’,向蒼天告罪,向黎民認錯。”

丞相尷尬著臉,訥訥不能言。

李玉負手而行,不再說話。他袖中的手握成拳,握得青筋抽[dòng],全身肌肉都緊繃著,在忍耐情緒。他登基後,私心皆無,一心為公,殫精竭慮。天災卻頻出,遷都洛陽後,眼看即將拿下長安,長江又出了禍。他也懷疑他是否得罪了蒼天,他哪裡做的不好了,他這個皇帝,當得不夠格麼?

時人信奉鬼神,即便李玉心性甚硬,也會疑神疑鬼。

他忍下這個恥辱,忍著這番屈辱,去寫那“罪己詔”。他暗自發誓,蒼天要壓垮他,他偏偏不服輸。蒼天不認可他這個帝王,他也不會讓位給彆人。大魏江山是他的,他的心血全在大魏江山上。誰也彆想拿走他掌中的東西!

李玉目色陰鷙,心中充滿陰霾。他本就是心性極狠之人,前些年因為生病而修身養性,但他本性絕不寬容博大。如今蒼天鬼神不服他,他也勢必要鬥上一場。他乃天子,豈會輕易屈服在所謂“天道”,所謂“獲罪於天”上?

陰雨連綿數日,南方大水衝刷,北方縱是沒有災情,小雨也下了好幾次。洛陽那邊,關中這邊,皆在緊張局麵。局勢一下子變得繃了弦般,城中到處布滿了官兵,四處搜查。就是隱居在無名小村落中,江唯言出了幾次村子,在城中去過幾次,也看出時局的緊繃來。

街道上人人低著頭走路,官兵持槍而站,打量著每個過客。江唯言出門買個茶的功夫,就被盤問了好多次。主要是他身形高大,相貌出眾,身上氣度雖儘量掩藏,卻始終和平常人不一樣。好在江唯言現在武功因藥的緣故,隻剩下了三成。他又有李皎給的文書證明出身清白,官兵們懷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掠過幾次,到底放過了他。

江唯言心中一動:他們莫非在找什麼人?

江唯言提著茶回去村子。

一進到院門口,他就聽到了李明雪輕言細語聲,伴隨著男人的咳嗽。

男人?!

江唯言心中一凜,一腳踢開屋門。他撐著傘回來,肩上淋了幾滴雨,一進屋中,習武出身,讓他聞到了血腥味。江唯言心頭緊繃,喝道:“明雪!”

女孩兒快速地應了聲,從裡屋跑了出來。

李明雪漆黑的眼睛看著他,剛要細聲問“江哥哥你怎麼又來了”,江唯言一把拽住她手臂,將她拉拽到身後。他聲音沉穩,一字一句:“誰在家中?”

李明雪解釋道:“有兩個哥哥路過,來家裡管我要杯茶水喝。他們和江哥哥你好像,不是壞人。”

說話間,門簾掀開,兩個身材魁梧的青年從裡屋走了出來。他們走路聲音平篤,立在裡屋簾子邊,打量著門口的青年。沙沙沙,一陣風吹,門外小雨淅淅瀝瀝,江唯言與兩個陌生青年對望。他麵色平淡,心神緊緊繃起。那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從兩人身上傳來……

江唯言做過那麼多年刺客,殺過那麼多人,他不會認錯。

而今的麻煩是,他內力平平,已失昔年一身悍勇的武功,如何和這兩個人纏鬥,還不波及到明雪?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沒想到大家眼這麼尖,昨天偷懶少寫了點都被看出來了嗚嗚嗚~

☆、第115章

雨聲如漫山琳琅聲,淅瀝不住。因下雨而天氣陰沉, 江唯言站在屋舍門口, 遮住了外頭的光線。他將身量嬌小的李明雪護在身後——這般情況不是第一次, 李明雪一被江唯言抓到身後,她就知道他要跟人打架了。

李明雪怯怯抓緊青年後背的衣料:江哥哥不是失去武功了麼?他要怎麼打架啊?而且這次又為什麼要打架?

江唯言的架勢, 從屋中走出的兩個西域青年也有所察覺。二人對視一眼,詫異地發現,門口的青年, 很有練家子的氣勢。他們躲來此地,碰上一個如李明雪這般的小娘子還好解決,再碰上江唯言這樣的……二人暗自思量, 是否有動手解決此人的必要。

暗潮洶湧流波。

外頭傳來官兵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兩個青年眼神細微地一變, 快速地擺上了和氣生財的嘴臉,用熟練的大魏話跟門口青年說:“兄弟給個麵子,我們沒彆的意思,就是進來討碗水喝。”

兩人一唱一和, 拱手哈哈笑:“對!就是走遠路走的累了, 來求碗水喝。兄弟不用抱有這麼大的敵意啊。”

門口的江唯言不為所動。他沉聲:“既然喝完了,那就走吧。恕不遠送。”

門外的官兵腳步聲掩在雨聲中,雜亂地朝這裡靠近。兩個人的臉僵了僵,勉強道:“歇歇腳也不行?”

江唯言:“不行。”

兩個青年對視一眼, 眼神幾下掙紮,思量動手能不能拿下對麵那個礙事的人。但有官兵在外,這個男人身材巍峨, 靠門而站的挺拔站姿有習武人常年養成的警惕習慣。想要拿下這個男人,再不驚動外頭的官兵,實在有些難。二人臉色難看,他們去刺殺李玉,從洛陽一路逃到這裡。也許是動了李玉的逆鱗,追兵一直追到此不算,還滿城搜捕……兩人眼下重傷,連醫館門都不敢進,如何敢在這裡大鬨開?

江唯言目不轉睛地盯著對麵的兩個人。看他二人短促地笑了一聲,搓了搓手,舉起手,示意不會動手。他們口上無奈道:“好吧好吧,我們走就是,兄弟莫動手。給我們留個麵子。”

官兵越來越近,兩人觀察屋中情況,再問門口的江唯言:“我們從後門出,兄弟沒意見吧?”

江唯言不置可否,淡漠地看他二人進了灶房後,再沒了聲音。他一路牽著李明雪的手,去灶房查看,迅速關上了那扇開著的窗。他幾步進去屋舍裡間,收拾了案上擺著的兩碗清水。江唯言不動聲色地掩藏屋中有人來過的痕跡,這時候聽到敲門聲。

李明雪扯他的袖子:“江哥哥?”

江唯言輕聲:“沒事,官寺的例行搜尋,彆說有人來過,徒惹事端。”

李明雪乖乖應了一聲,跑去開門了。院外籬笆門開,戴著鬥篷的官吏們低著頭記錄,抬眼便看到俏生生的小娘子立在門邊,怔了一怔。這小娘子眉目清婉如畫,膚色甚白,透著瑩潤的玉色。她仰眼看人,烏黑分明的眼睛清澈如湖,實在是漂亮。這樣的小娘子,美色出眾,柔弱可憐,她楚楚動人地瞪大眼睛看人,讓男人心頭重重一頓。

這樣的小佳人……

李明雪:“你們是?”◆思◆兔◆網◆

官吏們咳嗽一聲,有些狼狽地或低頭或彆目,幾不敢對上這位小娘子的眼睛。他們匆匆問了李明雪幾句話,連屋舍都沒進,就放過了這家,趕去下一家。臨去前,他們還關照李明雪:“最近世道亂,小娘子莫要一個人住。你有無%e4%ba%b2戚?或者有事就找官寺。”

一眾男郎頂著官吏的身份,迫不及待地跟李明雪自報家門,恨不得李明雪向他們求助。

但是他們注定失望,哪怕李明雪貌美無比,是個十五歲大的小娘子,她的心理年齡隻有七歲。她根本不理解這些男人急於獻殷勤的緣故,她茫茫然地努力記了一大堆名字,回去屋舍後,跟靠在牆上打量她的江唯言開心道:“哥哥,這裡的官寺人真好!哥哥們全都是好人!他們還說要幫我修葺屋子!還邀我去城裡玩……這裡人真好啊!”

江唯言:“……”

他看李明雪出去一趟,也不懂得撐傘,衣服濕了一半,長發貼著臉,眼睛漆黑而明亮,襯得她雪色一樣的皮膚更白了。他皺眉,若有所思:李明雪家族遺傳,是美人坯子。她和李皎生得並不相似,但是都是李家人,照李皎那種長相看,李明雪會越大越漂亮。

她才十五歲,就勾得一群男人獻殷勤。幸好對方是官吏,不會亂來……若是惹著一群流氓匪徒了,例如之前出走的那兩個青年,她可如何是好?她根本對自己的美貌不自知,對人間的險惡不自知,她還要自己一個人生活……哪怕是太平盛世,江唯言也不放心。

李明雪走過來,拽他衣袖:“哥哥,你怎麼了?你在想什麼?”

江唯言回過神:“以後家裡來男人,不管是誰,都不要開門。”

李明雪:“唔。”她偏頭,疑惑地看他,踟躕無比地問,“那你呢?算男人麼?要區彆對待麼?”

江唯言怔一下,然後淡著臉:“你說呢?”

李明雪笑靨如花,蹭了蹭他胳臂:“我知道了,江哥哥當然不是外人。”

江唯言往旁邊挪了挪,目色柔和下來。哪怕李明雪說要自己一個人生活,卻依然依賴他。這讓江唯言心裡舒服了很多。他抬手揉了揉她的頭,說:“進去換身乾淨衣服。”

李明雪歡快地應了一聲。

女孩兒走了,江唯言站在屋舍中,思量著日後如何保護李明雪的安全。他去看了看門栓,想等雨停了,要把門栓換一遍;再想應該給李明雪身邊留點什麼,如果有危險,才能保護好她。他想到鬱明給他們的包袱,去翻了出來,再去床底把之前修葺屋子用的工具拖了出來。他蹲在地上,叮叮咣咣,想打造出一把小弩來。

匕首也有用,但是女孩兒力氣一般都小,拿上匕首也用不了,反而便宜了敵人;江唯言想以後要訓練訓練李明雪用匕首,起碼當她一匕首刺向男人%e8%83%b8膛時,不會連衣服都破不了。

他專注地打造一把小弩,想讓李明雪藏到包袱中。弩比弓輕巧,需要的力氣也小,還是比較適合李明雪這種不會武的小女孩兒的。

再是、再是……白日發生的事,遇到的人,讓江唯言心中始終不安。

哪怕給李明雪準備再多的東西,他也放心不下她。她失去了翁主的身份,就沒有人顧忌她的身份而繞路走了。她還是這樣的心智,很容易上當受騙……他不在她身邊,他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心。可是李明雪又堅持要跟他分開,說什麼男女授受不%e4%ba%b2。

江唯言心裡微惱:到底是誰教她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管她外表多大,她實際上也就一個七歲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