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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當然不可能,雁蒔作為朝廷官員,要經常寫奏報之類的文書,她當然是認得字的。

李玉披衣坐起,問:“你在寫什麼?”

他睜開眼時,雁蒔就知道他醒了。%e9%b8%a1鳴未起,天色尚早,雁蒔也不管身後那人,隻喜滋滋道:“寫約法三章。”

李玉:“嗯?”

他心思敏捷,一頓後悟了:“跟我?”

他起身,長衣落拓垂地,衣袍寬鬆,他落落然走到雁蒔身邊,俯身而看。掃了幾眼,他眉目一跳,露出意外之色。李玉打量雁蒔幾眼,心想:想不到她還真是不錯。

雁蒔說:“傻站著乾什麼?你不是有話要囑咐我麼?還不趕緊說,我好加進‘約法三章’裡?”

李玉誤會了她的意思,以為她怕自己猜忌她,才要寫書為憑。他心裡歎口氣,隻覺做天子就是這般不好:“不用這樣麻煩,我還是信你為人的。”

雁蒔抬頭,認真道:“當然,我為人完美無可挑剔,但你就不一定了。我不相信你的為人,所以咱們還是寫下來畫押為證吧。”

李玉被她一堵,氣得半仰:“……”

他為人不可靠?他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他從不反悔!一直反悔來反悔去的,是她雁蒔!當時明明說好兩人春風一度各走各的陽關道,她答應的好好的,臨頭反悔;她明明被派出去護送李皎去洛陽,又臨時返京,打亂他的計劃。真的,到底誰的話更不值得相信?

雁蒔拽他坐下,討好地衝他抬起小臉:“阿玉,你就說嘛!”

李玉被一扯,便扯得跌坐了下去。他如今不好發火,隻能暗自憋氣。等緩了一會兒,看雁蒔望著他,李玉才慢慢開口:“我要你做的,其實你應該猜得到,就是護住皎皎母子。皎皎身邊有鬱郎,我不太擔心她。我擔心呦呦的存在,會讓那些臣子不服氣。如果我開顱後……不能醒來,或發生什麼意外,你就該與皎皎一起,護著呦呦,如我最開始設想的那般,助呦呦登基為帝。”

“絕不可把大魏江山錯交到皇室旁係手中。我先祖們大概不在意誰得到皇位,可我在意得要死。一想到我走後,江山旁落他人之手,我便覺得我此一生都算白活了。雁兒你要做不到的話,我做鬼都會被你氣得再死一次。”

雁蒔揚了下下巴,哼一聲,低頭把這條加入約定中。

她聽李玉幽幽道:“聖旨早已準備妥當,都在中常侍手中。我若去了,你便需保護好中常侍。不能讓他發生意外。”

“我若開顱,消息要全麵封鎖。你與諸臣一同前往洛陽,聽丞相的囑咐,定都洛陽,將我國都徹底遷過去。我醒來也罷,醒不來的話,我的身體必然被人覬覦,必然有人想在我那時置我於死地。你要護好我的身體。我的性命,就托付於你手中了。”

雁蒔偏頭:“托付於我?長公主殿下呢?她是更好的托付對象吧?”

畢竟李皎有頭腦,還與李玉的關係更%e4%ba%b2密。

李玉淡聲:“她有彆的事做,到時候不與爾等一同去洛陽。洛陽那片的安危,還需你多費心。對了,天子有六璽,皇帝行璽、皇帝之璽、皇帝信璽、天子行璽、天子之璽、天子信璽,皆是大魏天子的象征。六璽如今在中常侍那裡,你們遷都洛陽時,需要六璽表明天子身份,切勿不當心丟了。”

雁蒔驚得筆都掉了:“你把六璽帶出長安了?!陛下,我發現你膽子好大!”

六璽定國,六璽象征天子身份,六璽輕易不出京。六璽可調動天下兵馬,誰手中六璽齊全,無論是不是天子,當可號令諸侯。當日出長安出得那麼匆忙,李玉更是被打暈帶走的。這種情況下,他還記得六璽?

李玉瞥她一眼:“這是我最開始就安排好的。若非你們胡來,六璽現在早就到了洛陽,我還用被卡在關中,東不東西不西?”

雁蒔白他一眼,若非他們胡來,他現在還有命活著?

她轉移話題:“六璽之外,還有傳國玉璽。傳國玉璽之作用,更在六璽之上,”她緊張了一把,“你記得帶六璽,忘了帶傳國玉璽?傳國玉璽如今在長安,在晉王手中麼?”

李玉靜靜道:“傳國玉璽在皎皎那裡。我怎麼可能把所有的棋子都投在洛陽?”

雁蒔撇嘴,心想:好吧,他向來想得遠,想得深。李皎拿著傳國玉璽,總比其他人拿著好。

李玉總共也沒多少要求,就這麼幾件事,被雁蒔寫在了約定中。雁蒔再三確認李玉無事囑咐了,便吹了墨,拿起寫字的絹布,開懷咳嗽一聲:“那你接下來聽好我的要求了啊。”

李玉頷首,示意她說。

雁蒔抬目,緊張看他一眼:“第一,我不懷孕。”

她與李玉幾度春風,雖然開玩笑時說母憑子貴,實際上她不願在此時生子。她如今是將軍,她尚值大任,她的一腔抱負還未施展,懷孕生子長達十月,她沒有那樣的時間浪費。雁蒔偷偷喝避孕湯,就是一直不想要孩子。之前她不當回事,她要不要孩子,不是她自己的事麼,李玉管不著她。但她現在決定認真對待李玉,她便覺得自己不應該欺騙李玉,自己有責任把自己的底線說出。

雁蒔心弦緊繃,結結巴巴地解釋自己為何不能有孕。她怕自己這個條件讓李玉傷心,讓李玉難過。她也知李玉無子嗣,是天下人一直詬病的一件大事……但是不行,現在真的不行。

雁蒔飛快道:“待天下定後,待邊關平安後,我才想考慮這些事。這幾年,我都不想考慮……你若、你若太想要小孩,你、你彆指望我,你自己想辦法吧。”

她心虛地不敢看李玉的眼睛。

李玉倒淡然十分。

他冷靜地點頭:“我知。諸事未定,我也不願你有子嗣。且我虧欠皎皎,我心裡另有安排……這安排不便與你直說,我需要再看看。且我,”他淡笑一下,“且我能不能活下去還未可知,我不願你有子嗣。你若在此時懷了我的子嗣,一是你的安危我無法保障,二是我易引得皎皎猜忌,引她想我是否有意拿她的子嗣擋劍。我天子的身份,行事向來不能隻顧自己,望你能理解。”

“理解理解,我太理解了!”雁蒔大喜,鬆了口氣,激動地去拍李玉的肩。

她一點都不想走宮鬥路線,一點都不想進入內宅生涯。李玉有意李皎家的鬱鹿小朋友為大魏未來的儲君,他的這種心思昭然若揭,基本大家都能猜出來。李皎雖然一直拒絕,但是時間還長著,她心裡有沒有默認,也難說。雁蒔根本不想跟他們爭,太沒意思了,太掉價了。她還是打仗更喜歡些!

雁蒔再念第二條:“我會護好你的身體,不讓你昏迷中被任何人著手。作為回報,你要是醒來,就不能再對你我之事推三阻四,含糊其辭了。”

李玉垂目。

他說:“我若能醒來,就向你告白。”

雁蒔目中噙笑,她下巴再翹了下,神采飛揚道:“那你可記得你的話了。”

她再念第三條:“嗯,你醒來後要給我封官,要封我大將軍,要在文武百官麵前……”

李玉快速道:“駁回。”

雁蒔生氣:“喂!”

李玉:“我的存在不是方便假公濟私,濫用職權,給你行此種便利的。你該怎麼升官就怎麼升,該如何考核就如何考核。我不會對你網開一麵,雁兒,我對你,會比彆人更嚴格。”

雁蒔:“……”

李玉說:“你做好準備吧。”?思?兔?在?線?閱?讀?

雁蒔哭嚎:“什麼?你說什麼?!對我更嚴格?你有沒有毛病啊?我去,這破官我不當了!你的情人我不要做了!半點好處都沒有還要我往裡賠家底,李玉你個忘八端(王八蛋)!”

她火冒三丈,扔了筆跳起,還要往帳外走,指望李玉攔一攔。但她氣急敗壞要衝出了帳簾,身後也沒聽到呼喚的聲音。雁蒔心裡把李玉罵足一百八十遍,不甘心地扭過頭,看他撿起地上的絹布放在桌上,手指點了朱砂按下,又在上寫了自己的名。他簽了那封她寫的“約法三章”,抬頭招呼雁蒔:“雁兒,你也過來簽字畫押。”

雁蒔幾要暴怒,卻看著李玉的麵孔,心中一滯。他抿著%e5%94%87,清黑的眼睛看著她,執著而誠懇。雁蒔忽然一默,想到李玉是沒什麼玩笑天賦的,他做事向來一板一眼。他還不愛說話,不愛跟人解釋……但是這次相遇後,李玉這些毛病,都改了很多。他在努力地改他身上無趣的那部分,想來迎合她。

她跟他開個玩笑,他還一本正經地答她。

雁蒔心中一酸,軟得七倒八歪。她撲過來簽字畫押,將絹布一分為二,兩人各執一份。雁蒔手肘撐著案木,看李玉將絹布珍重收起。她吊兒郎當地看著他麵色平靜冷淡,她忽而湊過去,笑嘻嘻地對著他耳垂吹了口氣。

李玉身子一激靈,被撩得心神亂一把。他捂住耳朵往後退,警惕看她。

雁蒔笑眯眯:“陛下,春.宵苦短,%e9%b8%a1鳴未起,尚能戰否?”

李玉說:“不能戰。”

雁蒔一口氣憋在喉嚨中,卡得她從脖頸一路紅到了臉上。她伸出食指顫巍巍指著李玉,萬萬沒想到涉及男郎麵子的問題,李玉居然這麼滅他自己的威風。她指著李玉半天說不出話,最後隻乾乾認輸道:“您真誠實啊。”

李玉目中帶笑。

他傾身,摟住雁蒔的肩,與她鼻息相挨,輕聲說話:“所以需要你主動。”

雁蒔耳根被潮濕的%e5%90%bb刷過,這次換她周身一僵,細細密密的顫栗感湧上心頭。那激蕩之意讓她神誌昏沉,什麼也來不及想,她不自覺地轉頭,與散著發的青年綿綿而%e5%90%bb。

錦衾夜長,擁爾同眠。

這是李玉開顱前,留給雁蒔最後的一晚了。雁蒔心知,她將靠著這個晚上的回憶,挺過漫漫長夜。如果他再不會醒來,這便是他們相處的最後一晚了。雁蒔心中激動,她分外難過,她口上不言,她卻一晚上與李玉纏在一起。她一遍遍描摹他的眉眼,誓要自己記住今晚。

今晚後,格局打個彎,一切都會不同。

時間沒有再拖延,次日李玉再與李皎、丞相談過後,諸位逃出長安的禦醫們齊齊進了屋,開始準備開顱術。丞相帶領百官在門後候著,心情忐忑,來回踱步。雁將軍與諸將們包圍住了此地,保證一個蒼蠅都不能飛進來。

李皎並沒有守在門外,她接到一封信後,麵色凝重,轉身便走出了群臣所圍的院落。雖然她一顆上上下下的心,隻會比丞相他們更驚恐。

開顱術,隻在醫書上見過隻言片語的提及。李玉病入膏肓,命懸一線,能不能活,在此一試了。她看或者不看,都沒什麼作用。

李皎回去自己院落後,帶回了江唯言。李皎回來後便收拾行裝,拖回了在院中閒得翹著二郎%e8%85%bf曬太陽的鬱明:“快快快。晉王那邊人馬想要渡河,我皇兄命在旦夕,不能隨便挪動。但是黃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