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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士高聲宣道:“臣奉陛下之令,進京勤王!爾等逆賊,還不開城門?!”

火燒四野,千軍萬馬立於城門外,鐵甲森森,馬蹄高濺!將領肅冷目光盯著天地間大雪,筆直挺拔,抬手下令——“攻城!”

“攻城!”

“撞門!”

“進宮勤王!”

“喏!”萬馬齊鳴,揚起馬蹄。滾滾雪霧卷起,撲落在將士們的麵上。隨著撞城門的聲音越來越有力,城中如得到信號,大戰開始!

雪落在諸人身上,雪穿越冷空,雪落在未央宮萬千燈火高樓羽闕上。

宣室殿外依然布滿兵馬,宿衛軍命令將士不得動手,此時不宜與晉王撕破臉。隻待城中戰爭有轉機,才是他們動手的機會。將士們站在大雪中,麵容冰冷,如雕塑般一動不動。殿內燒著爐火,帷帳放下,滿室藥香。

中常侍繼續垂著淚:“陛下,您再不醒來,老奴都不知道接下來怎麼做了……您也沒吩咐到這一步啊……”

戰爭一息萬變,中常侍一個伺候人的黃門,哪裡做的了那個主?丞相倒是做的了主,丞相之前指揮戰事也指揮得妥當,但是丞相已經被晉王控製起來了,生死不知!晉王的勢力遍布朝廷,中常侍隻有躲在宣室殿中,隻有看到陛下,才能尋到點兒勇氣。

中常侍絮絮叨叨。

他聽到一涼淡虛弱的聲音:“戰事現況如何了?”

這把聲音!

中常侍猛地抬頭,他驚喜地看到病榻上的李玉睜開了眼。天子聲音沙啞疲憊,麵色如紙般慘白。天子眼神飄虛,不知在看哪裡。但是李玉真的醒來了!不是幻覺!

天子在沉睡六日後,終於醒了過來!

禦醫們常常鬆口氣,跪坐在地,口出歡呼後,連忙扶陛下起來用藥。

宣室殿的氣氛升溫,哪怕殿外大雪連城,這裡人有了主心骨,生起了無限勇氣。宿衛軍將領聽到陛下醒來,在外連連轉悠,他等得滿心焦急,終在一刻後,等來陛下的召見。

將領站在禦前,看到陛下平靜憔悴的麵容。李玉手撐著額頭,垂著眼皮,聽將領說戰事進行到了哪一步。李玉狀態稱不上好,對他們的麵見稱不上鼓舞軍心,他甚至眸色冷淡偏混濁,都沒有看下方將士們一眼。

他隨口應聲“嗯”,將領須發皆張,老淚縱橫,願為君百戰而死!

忠君之念,誓死不辭!

雪夜寒冷,殿中暖熱。晉王摟著嬌軟美人洛女,伏在榻間動作。空氣中流淌著曖.昧的香氣,時而男女的呢喃輕笑聲傳來。喘熄聲混著笑聲,滿殿的宮人都躲了出去。長秋宮常年清冷,天子從不在此多留超過一刻鐘的時間。長秋宮多年來沒有男人入住,這是第一次,長秋宮迎來不是天子的男人。這個男人與她們的皇後洛女夜夜笙歌,而宮人們發著抖瑟縮著肩,敢怒不敢言。

主子們歡暢,宮人們卻要憂心自己未來的命運。

他們惶惶立在雪夜中,忽然間,看到大片燈火綿延,如山河之起,向長秋宮的方向遊來——

宮殿中,晉王伏於洛女身上,愛憐不住地吃著她的小%e4%b9%b3。兩人調.笑,洛女口上胭脂沾了身上男人一身。她摟住對方的肩,歡喜中又有幾分擔憂:“真的沒問題麼?您關押太皇太後,是不是有些……”

晉王揉她一把,不以為然:“等孤日後為帝,或讓我們孩兒為帝,孤自會放母%e4%ba%b2出來。放心,她養大孤,孤不會對她如何,隻要她乖乖聽話……”他笑道:“想來太皇太後經曆了這麼多,她也不至於想不開。孤也是她的兒子,她沒必要為了一個不喜歡的孫子,與自己的兒子鬨得不快。”

晉王揉著懷中雪汁,似笑非笑道:“我們李家,好像謀朝篡位,跟家族遺傳似的正常……”

他聽到一個幽幽的男聲響起:“哦,不錯。李家篡位,如家族遺傳般正常。但如果朕想撥亂反正,改掉這個家族遺傳,叔叔是否願助朕一臂之力?”

晉王一個哆嗦。

他懷裡的洛女一聲尖叫。

帷帳被拉扯開。

宮人們跪了一地,將士們低著頭。他們身上覆著室外的雪霧,簇擁著為首的玄袍青年。天子玄服玉旒,眸心漆黑,火焰簇簇地跳躍。他負著手,站在二人麵前,淡著眼看他們二人的醜態——

衣衫儘除,身如肉糜,胡亂擁抱。

晉王臉色蒼白:“人呢?人都在哪裡——”

洛女伏跪在地,聲音抖不住:“陛陛陛下……”

李玉哂笑。

他其實已經看不見這兩人了。他的病症在腦中,壓著他的神經。他醒來後,目力渾濁,已經什麼也看不清。然他不能讓任何人發現自己這個秘密,他慶幸他身處未央宮,他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熟悉無比。

且眼睛看不見,還免了直麵這對男女的惡心不適。

李玉道:“將他二人逮捕。”

“晉王,有場戲,朕請你入局。你不入,也得跟著朕入了。”

“朕說過,要結束謀朝篡位這個遺傳……叔叔且跟著朕一起看戲吧。”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猜得到玉哥哥想怎麼結束這一切麼~~我皎皎他們明天回京,不讓李玉胡來哼~~

☆、第93章

長安戰火連城,消息卻因戰機而不外傳, 滿城閉門戒備。已離開長安往洛陽而去的李皎一行人進入了關中地段。黃土漫坡, 枯枝殘草, 飛雪窸窸窣窣。雪後氣候變寒,眾人又不趕時間, 雁蒔建議長公主在當地歇養兩日,待被雪封住的官道清掃出來,再上路不妨。

清晨, 日頭剛暖,李皎於驛亭起身。洗漱用膳後,問起駙馬與家中幼兒, 明珠嘴往外努努, 示意李皎看窗外。李皎立於窗前,看到她夫君鬱明懷抱著繈褓中的孩兒,正站在院中,不厭其煩地教小孩兒咿呀學語——

青年嚴肅認真:“呦呦, 來叫聲阿父!”

懷裡幼兒眉目清朗, 輪廓日漸清晰,他拍著小手跟著學%e8%88%8c:“呦呦!”

“……不是叫你自己,是叫我!你昨晚不是說的挺好的麼?”

“呦呦!”

“……再不喊我就揍你了!”

“呦呦!”

李皎聽著噗嗤樂出聲,她家呦呦已過六月, 開始會爬、會喃喃嘀咕大人聽不懂的單音節。這激發了鬱明的興趣,他日日跟在鬱呦呦身邊,言稱要教他快點兒長大, 教他喊“阿父”。然也許是“呦呦”這兩個字朗朗上口,小鬱鹿最先學會的,是自己的名字。鬱呦呦每日“呦呦”喊得高興,鬱明日日跟李皎嘀咕:“他是不是太自我了?”“他沒毛病吧?”

世上還有比現在更好更快樂的時日麼?

夫君與孩兒都在身邊,大的小的都能隨時隨地逗她笑。李皎站在窗邊,看到冬雪後的日頭也暖熱,院子裡雖草木枯萎,然驛亭諸人日日清掃,這裡環境也稱得上清雅。遠方有青山隱在雲中,黃河冰封無水,近處仆從往來如雲,百姓安居樂業無大困。

李皎囑咐明珠:“拿紙拿筆,我要作畫。”=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鬱明陪鬱鹿玩了一會兒,混小子聽不懂他說話,倒是自個兒樂得很。不過鬱明帶著自家小郎跳上樹,那輕逸上下的動作,讓鬱鹿黑曜石似的眼中迸發出光彩,他雙手相合,本能地張開小口,仰起頭,喊出一聲“哇”。

如果鬱鹿這時候有思想,他大約會想:這個抱著他飛的男人,太英俊瀟灑了。

鬱明微得意,他衣袍掀飛,重心向下,輕飄飄落於地上。懷裡小孩兒發出咯咯笑聲,鬱明回過頭看向身後的窗畔。他早察覺李皎在屋舍中看他,他回頭便是要跟她自誇自己帶孩兒的本事。不過他一回頭,看到李皎坐在窗下,提筆垂手,畫宣如白雪般鋪陳而下。

鬱明側臉僵了僵。

他抱著呦呦的手臂一緊,恰時李皎抬頭,往這邊方向看來,似與鬱明打個照麵。

鬱明才要揚起笑跟老婆打招呼,他老婆就低頭,繼續畫了起來。

鬱明:“……”

一會兒,他發覺李皎是畫一會兒,抬頭往他的方向看一會兒。鬱明抱著孩子要走開,他在院中走來走去,聽到屋舍中李皎的話:“你能不能彆動?”

雖然她沒抬頭,雖然她沒看他,但她的話就是對他說的。

周圍一眾仆從立於廊下旁觀,噙著笑看駙馬又被長公主落麵子。然鬱明沒生氣,他看著她的樣子,心中一動,繼而是磅礴湧至的滿腔驚喜感:皎皎不許他動。莫非皎皎是在畫他?

他一下子激動,浮想聯翩:他知道自己老婆學富五車,琴棋詩畫無不精通。但李皎不賣弄,他沒怎麼見過李皎作畫。他更沒見過李皎給誰繪像了。

他再緊張:我今日衣裳好像穿的是舊袍,我早上剛出門練武練了一身汗,我發絲好像亂了,我麵上應該有塵土。我的形象會不會很糟糕?入畫會不會不成個樣子?

懷裡呦呦被人箍抱得疼,皺著小眉小眼拍打父%e4%ba%b2的肩膀,咿咿呀呀地喊鬱明。

鬱明垂目,麵容肅冷。他長%e8%85%bf勁腰,多年習武養成的立姿如院中亭亭玉樹。日光落在他眉眼上,睫毛掀起再落,因太濃長遮住了眼中神情。眾人隻見他側容英朗,鼻梁高挺,眼窩深邃,臉上線條流暢得讓人心動。而青年站在院中一動不動,雖然俊俏無雙,卻也不知何解?

鬱呦呦好煩,猛咬父%e4%ba%b2肩膀,咬了青年一脖子口水。

他被鬱明嗬斥:“噓,小聲!你阿母在給我……我和你繪像,你安靜些好不好?”他本想說自己一人,看到鬱鹿純澈乾淨的眼睛,心一軟,不甘不願地加上了鬱鹿的名字。鬱鹿趴在青年肩頭,探著身往回看。他看到了屋舍窗口跪坐的美麗女郎,小呦呦眼睛發光,張開手臂想討個擁抱。

鬱鹿被他父%e4%ba%b2三下五除二地重新摟回來,擋住了小臉,擋住了視線,什麼都看不到了。

呦呦仰頭,呆呆看這個自稱是他父%e4%ba%b2的青年。他萬萬想不到大人如此惡劣,剝奪他的樂趣。他呆了片刻,扯動小嘴,拉開嗓子就要用哭泣來抗議。鬱明一看這卻是壞了,連忙與懷裡寶貝兒商量:“莫哭莫哭!一會兒帶你出門騎大馬!”

鬱明抱著他孩兒,在院中僵立了一個時辰。他常年練武,站樁幾個時辰都是正常。他站得心平氣和,苦了他懷裡嬌氣的小孩兒。日頭越升越高,鬱鹿注意力分散,睜大眼睛,一會兒想看這個,一會兒想玩那個。他拍著手大叫,但他就跟罰站似的,莫名其妙地陪著他父%e4%ba%b2。

半上午的罰站,鬱鹿滿肚子委屈說不出口。當鬱明終於動了,當李皎起身,鬱鹿張開手臂,眼中噙著清泠淚花,準確地撲向他母%e4%ba%b2的懷抱,並喊了一聲:“阿母!”

李皎驚喜相迎,沒料到鬱鹿能在正常情況下咬字清晰地喊出她。

她抱起鬱鹿,鬱鹿絞儘腦汁還想跟母%e4%ba%b2告狀。小孩兒窩於母%e4%ba%b2柔軟馨香的懷裡,與他父%e4%ba%b2的堅硬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