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頁(1 / 1)

握斷,一滴濃墨濺在紙上。他麵無表情地把信紙團成一團,拿去火盆裡燒乾淨。他去換了衣,起身拿劍,走出房門,與眾驚喜的仆從,一同前往李皎院落。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我還是要保孩子~~這是最後一波折了,處理完後續小江,就回長安結婚!

☆、第49章

“禁飲酒,禁傷神, 禁大幅動作, 禁心緒起伏過度, 禁不適刺激,禁……”舍中醫工娓娓道來, 將懷孕的注意事項詳細說來。此名醫是驛丞請來的,之前為救長公主和她腹中胎兒,此地名醫儘出。待公主好轉後, 眾醫者便紛紛告退,隻留下那位重酬請來的神醫。醫工地位不高,卻講醫德, 兼此年代人重信, 所以明珠送他們出府時,並未要求他們保守公主未婚有孕之事,因知他們必然不會與人胡說。

對於孕婦的注意事宜,明珠早有留心, 早已記過。

李皎卻沒記過。

這一次, 卻是李皎醒來後,修養一二精神恢複後,便請醫來舍,當著她的麵, 再講一遍孕婦應注意的問題。

帷帳放下,李皎素衣散發靠坐在帳內床榻上,專注地聽著醫者的話, 並記在心中。她不光自己心記,還要明珠於帳外案前垂坐,將先生的話留作筆記。李皎從鬼門關繞一圈,精神耗損極重,醒來後人更為消瘦。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問題,知道此次母子平安不過是僥幸。此行給她上了重要一課,清醒後李皎努力加餐飯,努力培養自己孕婦的自覺性,再不敢如之前那般冒險了。

醫工將話說完後,心知帳中貴人乃是當朝長公主。若是其他孕婦他尚敢責備,對這位殿下,醫工也不敢多說什麼,欠了欠身,便打算退出屋子。

他退出之際,被李皎喊住。

隔著簾帳,看到醫工隱在屏風後的身形。李皎沉默半晌,才低聲問:“我腹中孩兒,康否?”

她聲音帶著抖音,緊繃成弦,可見心中的害怕。

醫工同情這位殿下從鬼門關搶回命的遭遇,慎重回答:“康。”

帳中再無人出聲,醫工靜思一二後,默默退下。

明珠將醫工送出去,再寬慰一番。她回來後走到屏風後床榻邊,用牙鉤將帷帳懸起,看到帳中抱膝而坐的女郎。女郎烏發秀濃,如山中蘿草般蔥鬱,從肩頭一尾披至床緣。她將臉埋於雙膝間,明珠俯身為她拂發,看到她白如瓷玉的側容。

依然是皎皎似月。

卻帶病容。

李皎抱臂垂頭至膝間,雙手握得發白,肩膀也輕微顫唞。她沉浸於醫者那個“康”中,心中酸楚又欣喜,還帶幾分難以與旁人訴說的惱恨、艱辛、委屈。然她也無人可訴自己的軟弱——當是時,長公主殿下是一行人中身份最高的。長公主她甚至不跟皇帝陛下交心訴說自己的難過心事,又怎麼可能跟其他人說呢?

李皎也就是忍著了。

明珠憐惜她的難,坐於榻邊,在心中歎口氣後,柔聲勸道:“殿下這是做什麼?好不容易撿回命,醫工不是說不要哭嗎?殿下莫要傷心了。”

李皎的臉從雙膝間抬起,她麵上並無淚痕。她的眼睛已經通紅,%e5%94%87緊抿著,那情緒已到極致,她卻牢牢記得醫工的吩咐:“我沒有哭。哭對腹中孩兒不好,我怎麼可能哭?”

她向來是這樣。

明珠怔了下,想她認識的李皎,一直是不哭也不笑。後來鬱明回來,李皎學會笑了。她笑得弧度並不大,就是嘴角翹一翹,目光望著那個青年,移開一瞬,再看回去一瞬。李皎恐怕不知道,她看其他人事時,眼睛永遠是死水般,沉寂,冷漠,幽黑;但她看她的舊情郎時,眼睛總是在發光,亮燦若星。

李皎她會情難自禁地被鬱明逗得開心。她自省慣了,做不來大喜大悲之事。她便笑得很淺,心中小小雀躍一下,就很快收回去。然明珠能看出她心裡的高興,能看出她那短暫飛揚的情緒。

不管是被鬱明氣得要死,還是被他逗得開心,李皎的情緒都是積極的。

由是鬱明在的時候,明珠並不用擔心長公主的情緒消沉問題,會影響腹中胎兒。

明珠跟著長公主也不到兩年,兩年間,李皎手把手地教她做事、教她明理,把整個公主府交給她打理。明珠自知李皎的目的絕不僅是一個公主府,然她對李皎,卻頗為感激。若非李皎的賞識,她一介女子,焉能如今日這般掌有整座公主府的人事調用大權?

明珠感激李皎至深。她看李皎現在明明想哭、卻忍著不哭時,心中已忍不住跟著一酸。

明珠側過臉,伸手擦淚。

李皎卻又招手與她耳語一陣。明珠斂住心神聽公主說話,心中如起驚濤駭浪,她猛地回頭看向眸子幽暗的女郎,%e5%94%87瓣顫唞。李皎靜靜盯著她,明珠敷衍不得,煞白著一張臉,答應了下來。

出去後,明珠便去找雁蒔接收,%e4%ba%b2自接管匪賊一行人的審問事宜。

因李皎要養病的緣故,他們在此地駐留了不少時日。雁小將軍找明珠商量過,以李皎現在的體虛,還是再多等兩日等她能下床了再行路吧。夏國王子郝連平一行人自然對此不滿,自他和李皎相逢,大部分時間都磨蹭在路途上,到不了長安。但是雁將軍都發話了,郝連平心裡對李皎不滿,麵上卻不動聲色地笑著應下。

郝連平與娜迦公主說起那位長公主殿下,哼笑:“三天兩頭地躺床上,隔三差五地碰上賊人。走一步暈三步,停十天走一天。這大魏的問題,看起來並不比我夏國好多少。”

郝連平再慶幸:“幸虧沒和她和%e4%ba%b2。不然就她那病怏怏的樣子,還沒回到夏國,人就病死在途中了。大魏皇帝還不得跟我翻臉?”

娜迦不懂國事,她被郝連平拉來,也不過是憑著兩人的情誼來湊數的。郝連平算計著如何能從中得到好處,娜迦則在憂傷鬱郎離去後,再沒有回來。且人家離去,都不記得跟她打聲招呼……怎麼說,大家也是熟人啊……

那場大病,改變了李皎懷孕的狀態。她懷孕一月有餘,卻除了嗜睡外,並不曾有其他毛病。然此次醒來,李皎終於開始了孕吐,一天數次,吃東西更為艱難。她吐得難受惡心,醫工費心費力地調養,一徑在床上躺過了七夕、盂蘭盆節,才算是好一些。

雁蒔分外糾結。

她每與明珠碰麵一次,就欲言又止一次。

女將軍一天數趟地來看李皎,卻徘徊在門口不肯進屋。她一聲長歎,再三長歎,撞見明珠後也隻是懨懨地點點頭。明珠讓其他侍女進去照看公主殿下,自己返身追上雁蒔。這位女將軍滿臉滄桑地爬上了樹坐下,不想接受現實:“她怎就真的懷孕了呢?明珠啊,你說我護著一個大著肚子的人進京,合適嗎?”

明珠最近的情緒也不太高漲,回複得很敷衍:“不會大著肚子啊。醫工說了,以我們殿下的身體狀況,五六個月才能顯懷。將軍不必為難。”

然而雁蒔心中顫唞,掰起手指頭自己算,越算越絕望:“我原本與長公主殿下彙合,是看中她的權威,好回長安後能幫到我。結果又是匪賊頻出,刺殺公主;又是我的好兄弟把殿下給睡了,搞大了人的肚子,我那好兄弟還跑得沒影了……我覺得我回京麵見陛下,陛下可能連削我數職啊!”

光是想想就心痛。

明珠勉強笑了下:“不會的,殿下會幫你說話的。”

雁蒔嘴角扯了扯,沒再就此話題多說了。她雖然和陛下的關係不如少年時好,但那位陛下的睚眥必報,雁蒔卻印象深刻。陛下自大婚登基後,就不再提起與雁蒔的少年情誼。雁小將軍失落時,其實也鬆口氣,心知肚明。

她在少年時,曾撞破陛下和皇後洛女的私會。咳咳,那場麵不甚雅觀,就是大咧咧如雁蒔,當時都有些尷尬。

她當年一笑而過,裝作什麼也沒看見,心中卻一直擔心平陽王事後與她清算,算她看儘他的窘狀。

雁蒔提心吊膽很久,等來的是李玉斷了與她的少年情。雁蒔一邊猜測是李家皇室遺傳性對皇後忠誠深情的緣故,一邊猜測是他眼見心煩乾脆不理自己。雁蒔在邊關大漠蹦了很多年,皇帝就跟沒想起過她這個人似的,讓她分外憋屈。◇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如今好容易回京述職,她又知道了他們李家皇室的一個秘密:長公主未婚先孕……

雁小將軍覺得自己命太苦,太倒黴。她明明什麼也不想知道,卻偏偏什麼都看見了什麼都知道了……倒黴催如她,總是撞見李家人的窘態,她那官職,要如何才能升上去啊?

總覺得指望不大。

雁蒔心中已經悲傷無比,覺自己運勢不佳。她思量著回京去算個命什麼的,同時間,她撐著最後一口希望,努力地侍奉長公主殿下,抱緊長公主殿下這個粗大%e8%85%bf。她身上起碼有個救命之恩呢!她也沒彆的路可走了,全程被李皎支配,希望李皎回京後,記得她雁蒔的功勞!

千萬莫學她那位皇兄,轉頭就把她忘得一乾二淨……

雁蒔與明珠雙雙感歎,雁蒔自己感歎完了,發現明珠靠在樹柱上,在下方陪著自己一同歎氣。雁蒔不解明珠有什麼好難過的,正要問時,有侍女前來宣召二人:“殿下有請。”

雁蒔當即從樹上跳下,與明珠並肩前往。她走一程,忽然想起一人:“咦,自殿下醒來後,我好像沒怎麼見過江扈從出現?”

記得以前經常見的。

明珠麵容有短暫僵硬:“他……”

雁蒔問:“難道是你們殿下又有任務吩咐他去辦了?長公主真是一刻不放鬆啊!不愧是殿下!”

雁蒔隔空拍了李皎一通馬%e5%b1%81,指望與她同行的明珠能聽到,事後好無意說給李皎。然明珠似心不在焉,隨意嗯了兩聲就結束話題,讓雁蒔心中驚詫,盯著她看半天,意識到有事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發生了。

她們進屋後,看到李皎坐在窗下案前寫畫。女郎能夠下床,讓她們驚喜;但一下床就開始辦事,又讓她們心驚膽戰。

李皎看到她二人的眼神,輕聲:“沒事,隻是畫一幅畫,我不會讓自己太勞神的。”

雁蒔和明珠走上前,看到李皎在照著一幅畫像描摹。那畫像,雁蒔和明珠都看到過,乃是第一次陳氏園林那出事後,他們從涼國人扮作的匪賊手中收取的。這畫像中神仙妃子一樣好看的美麗女郎,就是李皎自己。這畫像,雁蒔記得是明珠與江唯言一同拿回來的。

雁蒔不解。

明珠卻喃聲:“殿下……準備動手了?”

李皎手中筆不停:“嗯,夜長夢多,早日解決為好。”

她並未責怪明珠,明珠卻知自己沒有如期完成李皎的吩咐,才讓李皎決定自己動手……但是,明珠怔忡……她又如何下得去手呢?

李皎吩咐雁蒔:“你與明珠來,幫我一同臨摹兩幅這張圖像。然三幅圖還是太少了……這樣,雁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