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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著李皎的眼睛:“憑什麼?他幫你打仗嗎?難道我沒有麼!難道我的功勞就不是功勞麼?!”

李皎不敢看他眼睛, 她抖得快要倒下去。她聲音低而虛弱:“你知道的,我兄長被困在關東。關東乃中原地勢要地,重要關卡, 絕不能失。他們的主場放去關東,圍困長安,長安已經耗不起了……隻有策反關東大族楊氏,我兄長才有希望……他才會有希望……”

她在少年郎君的冷目下,話再也說不下去。郎君星目如劍光,照著她肮臟脆弱的魂魄。她總愛他一身正氣,卻在這時被他身上的淩厲氣勢所傷。她的卑鄙可憐在他的凝視下說不出來,她的一顆心開始發抖。

電光再亮,轟鳴聲再近。那光從天上正當其下,像是要向二人劈下來一般。院中桃花已謝,地上浮著青鬆落葉。

一陣風過,花木凋零。

鬱明往前走。

李皎往後退。

鬱明抓住李皎的肩,將她按在門板上。此夜甚冷甚清,郎君武功又出色,他這般鉗製著公主殿下,沒有一人知道。

鬱明眼睛赤紅,一字一句問:“沒有了你,他會死,他們會死。總是這個人,總是那個人……我在你心裡一點地位都沒有麼?”

“他會死,難道我就不會死麼?!”

“他會出事,難道我就不會出事麼?!”

鬱明手勁極大,他握著她的肩,她的肩骨被捏得生疼。然她臉色驟然煞白,卻隻因情郎的這句話。

鬱明說完這句話,最後用複雜的眼神看她,然後掉頭就走了。他悶不作聲,低下了眼睛。他最後垂下眼睛的時候,李皎隱約看到他眼底忍得艱辛的紅色血絲。

李皎被鬆開,周身的力氣卻都沒了。她癱坐在地,望著他的背影,雙?%e5%94%87顫唞,輕喃:“鬱郎……”

她心中悲痛,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喊出聲來。

他也夜赴千萬裡回來見她一麵,他也刀裡來雨裡去,他也在關東戰場上吃儘苦頭。她說等她皇兄登基了,她就嫁給他,就跟他走。她不學彆人家的公主,日後建什麼公主府,情深時與駙馬一起住在府上。

李皎說“嫁%e9%b8%a1隨%e9%b8%a1嫁狗隨狗”,她嫁人後,她夫君做什麼,她就跟著做什麼,全聽她夫君的話;

鬱明說我沒你有錢,窮了怎麼辦?李皎說不怕,男耕女織也活得下去,粗茶淡飯我也要跟你走;

鬱明說我是江湖人,要走江湖的。李皎說那我也跟你去學武功,你彆嫌我天分差後天起步晚就好;

鬱明說你還賴著我了啊,李皎說當然。

他說,她說……

關東戰爭後,一切被隔斷。李皎為了救兄長,為了兄長的大業,選了利益,放棄了自己的情郎。她與楊氏定%e4%ba%b2時,心痛如割。

然她見到鬱明時,抱著肩坐在門廊下。眼看郎君遠去,她無力挽回。

李皎開始大哭,淚珠豆大,大滴大滴地滾落麵頰。她哭得聲音沙啞,哭得全身顫唞。她的情郎卻隻僵了一下後背,並沒有回頭。

他躍上了樹牆間,一去不回頭。

李皎大哭,哭得幾乎暈過去。

電光於蒼穹間劃開一道長河,其中萬般威力周折欲來人間,籠罩四野,照在淒冷的公主府府苑中。氣流在黑夜上方空氣中壓縮積攢,在雷電再一次交加時,轟地一聲,大雨降下。

冷雨勢大,嘩嘩如灌,澆蓋天地。

少年李皎坐在門邊上,肩膀被從廊外飛來的雨水澆濕,哭聲也被雨聲掩蓋。

她心知自己的愛人無法挽回,她的心也想跟著他一走了之……

她從第二日就開始生病,發低燒,斷斷續續。低燒過後食欲不振,食欲不振後開始吃不下飯。她鬱結於心,短短一月後人就瘦如枯柴。

少年李皎沉痛於自己的悲劇中,她在大雨之夜為鬱明的離開痛哭。然很多事,當年她是沒看到的。

四年後的李皎,已經從情人離去的悲傷中走出來的李皎,當她在雷電之夜,記憶回到當年那一夜時,她旁觀著少年自己與少年情郎的決裂。她臉色蒼白,因她看到了更多的東西。

她看到少年鬱明背上總背著的長刀“望山明”已經不在了;

她看到少年鬱明一步步憤恨走來又離去,他抓著少女是用的左手,他的右手一直無力地垂在身側;

她在風雨將近時,聞到他身上濃鬱的血腥味。縱然他換了乾淨的袍子來見李皎最後一麵,他身上的血味卻掩飾不住;

他的臉白如紙,神色憔悴至極,長發粘於脖頸,衣袍嚴實地掩住頸肩的部位。也許他的狀態差不隻因為情人的背叛,也許他還有彆的原因……

哐!

夢照入現實,李皎一下子從回憶夢魘中醒了過來。她眼神空洞,雙目瞠大,虛虛地扭頭,看著窗外。雷電之光照入李皎的眼中,她眼中倒映著萬千撕裂的光線。

突然下起了雨,砸在地上聲勢浩大,如萬馬奔湧,從天上一徑奔到人間。

大雨伴著雷聲,驚醒了趴在櫃台上打瞌睡的掌櫃。

天邊的光華將李皎的冷麵映得慘白一片。

她在天降雷雨時陡然發現:不,不是的。

不是像雁蒔以為的那樣,鬱明日後被關東楊氏追殺,才毀了手,丟了刀。

鬱明早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毀了手,丟了刀了。

他那般奔襲千裡來與她訣彆時,就已經弄丟了那些重要無比的東西。

完完全全的因為關東大戰!

而且是她求鬱明去戰場的!

北冥派與皇室關係不錯,然北冥派並不許弟子多管朝堂之事。鬱明不但插手了,還毀了自己。他羞愧屈辱,無顏回山。他一走數年,都是因為她……

“他會死,難道我就不會死麼?!”

“他會出事,難道我就不會出事麼?!”

當鬱明四年前留給她的最後兩句話重新在腦海浮現時,李皎方能明白他當日悲憤的萬分之一。他於那樣的境界說出那樣的話,心中該是何等絕望……

他為她毀了自己,刀不在了,回不去山門;手筋斷了,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習武的可能。他活了十來年,所有的驕傲都在一身龐大恢宏武學上。如果他再不能習武,他該如何是好?

他明明是為了她才奔赴戰場!

最後拋棄他的那個人,也是她!

他拚儘了所有,他也願意和彆人一樣幫她。然於鬱明最困難最絕望的時候,當他毀了手丟了刀對未來一無所望之時,李皎不曾慰他半分,還給他鮮血淋漓的傷口上又插了一刀。

千刀萬剮!

他何曾負她!

卻落得那般慘烈之境!

李皎因喝酒而迷離的眸中,噙滿了清水。她大口大口地喘氣,在雨聲陣陣中,忍不住想要趴下去大哭。

遲到了整整四年,她才明白自己曾經對鬱明做了什麼!

不隻是她以為的分開那麼簡單!

她是如此的混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李皎%e5%94%87僵著,周身血液變冷,好像一瞬間突然到了寒冬,連小腹都隱隱有些痛。她十足麻木,腦子漲得厲害,又頭暈無比……

變故發生在這一刻。

嘩一大片火從外澆向樓中。外有大雨,黑衣殺手遍布城鎮,終搜到了這處酒肆。幾個殺手點燃了樓上的紗幔,紗幔於室內不曾被雨澆滅,火卻先燒了起來。

樓上的異象和烤熱一下子驚醒李皎,在客人慌慌張張哭叫著下樓時,李皎起身。她的神誌一瞬間變得清明,喝醉酒似於她一點影響也沒有似的。

李皎立即奔跑過去,主動去於大火中救人。人人在火中變得驚慌,亂奔不擇路,掌櫃小二根本顧不上管,自己先逃了出去。逃出去的人到了大街上,發現雨與火中的房簷上,站著數位黑衣殺手。黑衣殺手冷冷盯著逃出來的每一個人,將手中的刀劍指向他們。沒看到目標時,又隨意放過了那些先逃出來的人。

逃生者發現夜間大雨滂沱,整條街都被慘烈的哭叫求饒聲包圍。這些黑衣殺手圍住城,他們有的殺無辜者,有的不殺,然他們始終要找一個人,那個人是他們的真正目標。

雁將軍手下的將士與官寺的官吏們出動,於街上和這些黑衣殺手展開戰爭。黑衣殺手武功強硬,占有天然優勢。雁將軍緊急安排,遍尋李皎。

李皎在酒肆中掩著口鼻奔跑:“從這裡走!不要跳,跳下去九死無生!”

“跟我來!”

客人們漸漸安心,聽從女郎冷靜的指揮。初時他們一陣忙亂,看李皎跑進火中指揮也不理會。然李皎同樣不理他們,她的命令一個接一個,毫不間斷。慢慢的,有人試著聽李皎的話,再多一個人,再多兩個人……整個酒肆逃生的人,都聽李皎的安排,不再慌亂,有秩序地逃生。

此間酒肆的異象,與其他酒肆的亂象相對比,太過鮮明。等候在酒肆外的黑衣殺手們目中一凜,不再原地打轉,而是持劍進去酒肆。

火已從樓上燒到了樓下,無數人跌跌撞撞地往外走。看到門口冒出來的黑衣殺手,殺氣衝天,眾人驚恐大叫。黑衣殺手一眼看到了貼牆而立的李皎,此女側身修長瘦弱,卻鎮靜無比,和旁人一點都不一樣。

無聲息的目光落到了李皎身上,兩個黑衣殺手嘴一彎,身疾如風地貼過去。

李皎忽然感覺到一陣心悸,惶然回頭,看到了鬼魅般殺上來的殺手。原本聽從指揮的客人們亂了套,如鳥獸亂,慌不擇路地奔出酒肆,期間發生踩踏事故。

李皎已經顧不上那些人,當黑衣殺手向她湧來時,她往牆旁縮身閃開,隨手推開一幾案,砸向殺手。她被堵在酒肆中,在濃煙大火中不停咳嗽,她不斷地去砸手邊的順路物,阻擋這些殺手貼身過來。

殺手被李皎造成了一定影響,卻並不大。他們已經認出了這是信陽長公主殿下,不殺她,此行任務就徹底失敗!

整個夜閣被覆滅也不過是一夜之間的事!

李皎大腦飛速轉著,不停地後退。她被逼入了絕路,那兩個殺手踢開了她扔出去的最後一瓶瓷器,麵無表情地向她舉起刀劍。

刀劍砍來,李皎瞬間倒下,貼著地滾了兩圈,借地麵低矮雜物多的優勢,躲開身後的劍。她中濃煙中被嗆得發暈的頭腦,在這一刻重新清晰。

全身汗毛倒豎,李皎狼狽無比,卻都不敢回頭看。她在暗色中觀察著方位,想起碼要逃出去。兩個殺手詫異無比,沒想到不過是一個嬌弱的從不離京的小女子,怎麼能多次從他們手裡逃生?

再不能輕敵,給李皎機會了!

李皎悶聲不吭,在酒肆一層借著火勢與敵周旋。她身子羸弱,好些次受不住煙霧,%e8%83%b8口沉沉,都被她咬破嘴%e5%94%87逼自己不要害怕。

李皎是很奇怪的人。

酒喝得越多,她越冷靜。越置身險境,她的大腦轉得越快。

然她滿心聰慧,在絕對的強大實力麵前,也分外力不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