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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便是娜迦公主。

娜迦公主年方十七,相貌嬌豔若玫瑰,明豔動人。這位公主漂亮,又愛美,既有夏國人爽利開放的脾氣,又極喜歡大魏的衣著。她戴著眉心墜、雙環鐺,十根手指青蔥玲瓏,每一根都帶著亮閃閃的飾物。腳踝踩鈴,腰係流蘇。兩相疊加,她每日穿著華麗衣裳,走路有鈴聲沙沙作響,彎眸一笑下,雁蒔部下的將士們被迷得神魂顛倒。

然娜迦公主不光是人美,脾氣還大。

此時,她就坐在屋中軟榻上,愛惜無比地摸著身下絲綢,勾勾手指頭指揮人:“屋裡好熱,我要冰!去給我搬冰!你們不搬冰,就是對我夏國不友好!你們大魏皇帝會很生氣!會砍了你們的腦袋!”

“要綺羅!我要十斤、不,一百斤漂亮的綺羅!我要穿一件,扔十件!你們沒有的話就去找!你們不給我就是挑釁我夏國!我王兄會很生氣,會派大兵跟你們打仗!”

“瓷器!漂亮的瓷器!亮晶晶的瓷器!我知道你們大魏有!你們的瓷器都偷偷賣去西域,憑什麼不給我們?拿來!”

“最好看的胭脂水粉!我要!”

“好吃的菜!好喝的水!我要!”

“我要我要我要!全都給我!”

娜迦公主不如郝連平,她不能將大魏官話說得流暢,跟大魏人溝通起來總是費勁。來大魏時間不多,她學的最多的話,不過是——“這個是什麼?”“我有錢!”“我要!”“全是我的!”

明珠站在門口,聽著裡麵的娜迦將侍女們指揮的團團轉,且稍有不滿意,她好聽的嗓音瞬間變得尖銳,用夏國話嘰裡咕嚕地喝罵。明珠與江唯言站在門外一刻鐘,已經見識了三撥不同的人馬進去,又被趕出來。引路的小將愁眉鎖目,說官寺外還等著五撥人。這個公主好奢,藍田幾乎所有的富商都趕過來巴結。而買單掏錢的事,一直是藍田官寺和他們的將軍雁蒔平分。

雁蒔她已經快頂不住了。

小將苦哈哈道:“她還嫌派來伺候的大魏侍女沒規矩,沒教養。我們將軍頭發都要白了,正好您回來了,您就去看看吧。咱們這裡再找不到比您地位還要高的侍女了!”

明珠是信陽長公主的貼身侍女,自兩年前進公主府,就被公主殿下一手調.教。公主殿下調.教的這位侍女最新的出色成果,是與江武衛配合,假扮公主殿下,擒拿涼國派來的匪賊歸案。娜迦公主絕不可能請到比明珠更能乾的侍女了。若是明珠都不能讓這位公主滿意,他們就得懷疑這位公主是故意找茬了。

明珠嘴角扯了扯:不過一個蠻族公主而已,架子倒是端得很大。她家長公主殿下`身份那般高,來藍田一趟,尚沒有讓人跟前跟後地伺候。這個蠻族公主,還想越過長公主殿下去?

明珠進屋。

她正好與一腳踹開為她畫眉的侍女、正站在地上跳腳怒罵的明麗女子麵對麵。如眾人所說,娜迦公主周身都被亮燦的銀飾所裹,陽光照在她身上,發著光,將她的美麗更提升幾分。

娜迦怒問:“你又是誰?你們大魏的人都這麼沒禮貌嗎?”

引路來的小將連忙介紹:“這位是伺候我們長公主殿下的侍女明珠。明珠娘子前些日與江武衛有些私事離開,剛剛回來。公主你若找人伺候,我們這裡再找不到比明珠娘子更能乾的侍女了!”

娜迦公主目光一閃,驚疑無比地看向這個容顏清麗、身形窈窕的年輕侍女。這位居然是長公主殿下`身邊的?伺候長公主的?她兄長,可是一直與長公主通信,兩人有聯姻的打算。且他們此行,很大緣故都是為了長公主……

明珠不卑不亢地回望娜迦公主,打算可以拿出大魏皇室公主的高要求,來指導指導這個蠻族女子,讓她知道公主之貴,不在於折騰!

然明珠尚沒來得及表現,眾人就見娜迦公主瞬間大變臉,驕橫瞧不起人的神色一收,眉眼柔婉,眸子清澈。娜迦眨眨眼,走過來,特彆的清純乾淨無辜。她還欣喜地挽住明珠的手,誇張地說:“原來是長公主身邊的侍女!大駕光臨,蓬蓽生輝!”

她連連用詞不達意的成語誇獎明珠,誇得明珠頭腦暈暈,眾人目瞪口呆。

雁蒔此時也正在與郝連平商議他那個宗%e4%ba%b2妹妹的事。明珠前腳被派去伺候那位公主,雁蒔和郝連平後腳跟去。他們二人到時,後院已經沒有了之前那個驕縱不懂事的娜迦公主,禮貌識大體的娜迦公主正開心地請明珠上座,為明珠端茶遞水。

江唯言站在門口,沉默以對。

雁蒔腳下一絆:“……”她僵硬地扭過頭,看微微笑著的郝連平王子殿下,“您這個妹妹,真是能屈能伸。”

“自然,”郝連平客氣道,“我此來大魏是為友好。若娜迦不合適,我絕對不會帶她來。畢竟我們想要的是結%e4%ba%b2,不是結仇。”

雁蒔口中的那個壞公主已經變得可人憐愛,見裡麵已無事,郝連平跟雁蒔點點頭,掩下眸中笑意,轉身告辭。他隻走了兩步,便被後頭追上來的雁蒔攔住:“殿下,有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將軍請講。”

“你與長公主直接越過我們皇帝陛下聯絡,還定下和%e4%ba%b2的決策。你不怕到時會發生意外嗎?我們陛下隻有這麼一個妹妹,他幾乎不可能派公主去和%e4%ba%b2。”

郝連平淡聲:“無妨呀。我留在長安當質子,也是一樣的。”

雁蒔被噎:“……”

這位王子不是據說是夏國皇帝最寵愛的王子嗎?夏國皇帝怎麼可能留他在大魏當質子?

郝連平輕笑:“嗬嗬,逗你的。所以我除了自己來,還把娜迦帶來了啊。如果我與長公主不成,那還可以把娜迦獻給你們皇帝陛下啊。我們娜迦好說話的很,隨隨便便封個采女就行了。隻要和%e4%ba%b2,隻要我們夏國和大魏的友情能繼續,無論是我當質子,還是娜迦當宮女,都無所謂。”

雁蒔:“……”

她神情一震,用複雜的眼神看著這位王子殿下。怪她有偏見,一直覺得郝連平長相斯文中,陰鷙氣太重,看著不是好人。她對這位王子警惕又警惕,幾乎每天都派人跟著,唯恐他使什麼壞招。萬萬沒想到,被她千萬提防的郝連平,身為夏國王子,如此有覺悟。他竟願意伏低做小,隻願兩國友情長存!

郝連平垂眼,眼底忽有羞赧紅色。他輕聲:“反正我兄妹二人,乃你們皇帝兄妹的池中物。”

雁蒔眼角直抽:“……”

她心想你打我們皇帝主意打錯了,大魏誰不知我們皇帝陛下格外專情?我們長安後宮至今隻設一皇後,陛下與皇後成%e4%ba%b2四載,膝下無子無女。然就是這樣,我們皇帝陛下都沒有充盈後宮,可見他對皇後的深情!你們那個娜迦公主,還是算了吧,我們皇帝不可能納的。

你還是專心攻我們長公主殿下吧。

然雁蒔最後扶著牆出門,又很憂愁:有鬱明這個變數,她怎麼總覺得郝連平即使連他們的長公主殿下,也要搞不定了呢?

大魏和夏國,這還怎麼建交?

不怪雁蒔多想,實在是那日清晨於地道收到鬱明留給她的暗號,她心裡就已經有幾番猜測。她能以一女子身,和家族決裂後還能上戰場當將軍,便絕不是蠢笨之人。眼下這麼多的人,大約隻有雁蒔一人多多少少猜出點什麼,由此她才愈發煩躁。她多麼的想要健步如飛,飛到公主殿下`身邊,把郝連平兄妹這堆麻煩丟過去。

被雁蒔掛念的信陽長公主李皎,也確實收到了雁蒔的傳書。李皎多年來身居公主府,不遊玩不出門,她這次出京,本就是為了與郝連平結盟和%e4%ba%b2之事。不知她皇兄那裡出了什麼問題,夏國有些不太平,有亂象將出,她皇兄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她皇兄一心琢磨著另一件事,既不把涼國的威脅放在心上,也沒有跟夏國友誼長存的意思。

然幾國之亂必將逼到眼前,不得不早做打算。既然皇帝他本人沒有納人進後宮的意思,反正李皎現在既無所事事,也沒有想嫁的人,她想幫她皇兄一把,與郝連平合作,共平夏國之亂。而這結盟,最簡單的事,就是聯姻了。③思③兔③文③檔③共③享③與③線③上③閱③讀③

李皎算好了一切,獨沒有算到她會碰上鬱明。

又是匪賊、又是大洪、又是刺殺,林林總總下來,她幾乎沒時間去想聯姻之事。

而今郝連平的到來,將她早已布下的一枚棋落到了她眼皮下。李皎捧著雁蒔的傳信,心中焦躁,更是生起了一種恐懼感:她有些怕郝連平到來,將她和鬱明之間時遠時近的曖.昧關係打破。

當年是一個博成君,現在是一個郝連平。

相同的錯誤如一根針拴在頭頂。房舍不牢,橫梁欲斷,梁上的那根針,在風雨中左搖右晃,隨時會砸下來。

而李皎突然就恐慌這種聯姻,突然就有點想後退了……

她因心中苦悶,情緒不好,夜裡噩夢連連,白日也精神不振。鬱明看在眼中,心中愧疚,以為自己帶給她的傷,還沒有好全。鬱明這兩天原本被李皎折磨出的那點兒“好想掉頭就走”的想法,在看到李皎的黑眼圈後被懊悔壓了下去。李皎不再趕路,是在等郝連平前來;鬱明卻以為她身體不適到了極點卻不肯說。

鬱明心想:哎,她怎麼那麼要強呢?

鬱明思索之後,去接了點活,東拚西湊湊足了錢,又去城西傳聞中的神醫門口排隊了一宿,為李皎請來了一位醫工。

兩人此前在鎮上一名士家借住,鬱明殷殷勤勤地請來了神醫。李皎不想駁他好意,就請神醫進來,伸出手,準備讓這個神醫湊活地診一診。她心中並不對鄉野間的醫工抱期望,並不覺得對方比宮中禦醫的醫術更高。

鬱明從神醫進來後,臉色就開始怪怪的,眼睛飄來飄去,獨獨不敢與李皎對視。

他一路臉紅到眼角,紅得讓李皎都看了他好幾眼。

鬱明一路跟神醫使眼色,有口難言:他想讓神醫診一診李皎失.身後是否有什麼後遺症,如果神醫真是神醫的話,能不能給她%e8%85%bf間那處開藥。還有她身上留下的痕跡……

但當著李皎的麵,這些話他說不出口,於是他不停地跟神醫使眼色,使得眼角都要抽.搐了。

無奈神醫七十高齡,他眼瞎,沒看見。

神醫他眼瞎,耳卻不聾。他仙風道骨般的被自家子侄扶進門,白須飄飄,看起來便像是界外高人。突聽到女郎清雅的“神醫請坐”,老神醫委頓的神經驟然一震,抬起了耷拉的眼皮,炯炯地努力往前看:“是個小美人看病吧?”

七十高齡的老神醫嗬嗬笑著,伸出手,準確無比地摸到了李皎的脈。他抓著李皎的手腕,隻覺觸手清涼滑膩,頓時都舍不得放了,笑得滿臉如菊:“老叟我最愛給漂亮的孩子們看病了。”

鬱明眼睛盯著那老叟戀戀不舍地摸著李皎手腕,%e8%83%b8腔熱意上湧,忍得快要吐血。他臉色難看,走上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