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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薄情手則 柯小聶 4513 字 2個月前

人與人相差是極大的。

她也不由得想到了衛玄,如今南氏榮華極盛,誰要是說南氏十來年後會折在衛玄手裡,那隻怕是會被斥為瘋癲。

就算在夢裡,謝冰柔也算不得跟他有交集。真要論,自己隻不過是衛玄足下踩過的一枚炮灰棋子。

和這樣攪弄風雲的人相比,她也隻能算是隨波逐流。

而且謝冰柔其實算是謝氏從薑家贖回來的。

原身父母早亡,但也是疼女兒的。

薑家人說,亭陽侯%e4%ba%b2自給女兒取的名。自己名字裡有一個冰字,有冰生於水而寒於水之意,有盼孩子卓爾不群的意頭。但又因自己是個女兒身,於是名字裡又加了個柔字,免得過傲易折。

她是謝雲昭和何穗君的第一個女兒,可惜卻沒福得到父母疼愛。

彼時川中大將淳於安叛亂,身為郡守的謝雲昭足足拖足四個月,方才盼來朝廷兵馬。

謝氏夫婦戰死,被朝廷追封亭陽侯,隻落下謝冰柔這麼個孤女。

那時是薑家冒險庇護了謝冰柔。

那原本是一段佳話。

謝郡守年紀尚輕,膝下隻有兩個女兒,且長女隨自己困於城中。城破之時,他手下門客沈重主動獻女,以自己女兒沈婉蘭冒名頂替。

至於真正的謝家千金,則被藏在與謝郡守交好的薑家。

無論是沈重還是薑家,那可真是忠義可嘉。

謝冰柔對這些往事都沒什麼印象,聽薑家人說起,倒也聽得津津有味。

幸喜那個代替原主吸引叛軍注意力的沈婉蘭沒有死。

沈重戰死,那女孩兒卻被護衛送出去,竟奇跡般送至京城。

朝廷歎其忠勇,對當時七歲的沈婉蘭也頗多恩賞。

那時謝雲昭感念沈重一家犧牲,故而收了沈婉蘭為義女。有這一層關係,沈婉蘭也在謝氏長大,受謝氏教養,據聞也出落得十分出挑。

在謝冰柔看來,這也是亂世之中一樁幸事。

不過旁人不這麼看,就好似來接自己的程嫗,便隱隱約約透了這麼一層替謝冰柔不平的意思。

謝冰柔方才是謝雲昭嫡%e4%ba%b2血脈,卻流落鄉野。反倒當初冒名頂替的門客之女,這機緣巧合之下,卻受到了謝氏最好的教養。

謝冰柔還未見到沈婉蘭,已被人拉起了對照組。恐怕旁人已經開始腦補她如何的不甘,又是怎麼樣的意難平。

而旁人這樣的腦補,比那個噩夢還要令謝冰柔有些頭疼。

謝冰柔雖沒有厲聲嗬斥,可態度還是隱隱透出來。

程嫗察言觀色,也沒有多提了,可並不代表程嫗心裡沒有感慨。

這位五娘子,倒是個溫良心性。想來謝冰柔也是顧念當年沈婉蘭相救之德,不好如何。

第002章 002

可沈婉蘭是怎麼一副心性,隻怕這位五娘子並不明白。

到底是個門客之女,驟然攀上了高枝,難免工於心計。沈婉蘭在外雖博了些名聲,隻怕也不是什麼溫良之人。

如今滿京城都傳遍了,說謝冰柔養於鄉野,心性粗鄙。謝家將之迎回,五娘子也是滿心不甘,惱恨一個門客之女鳩占鵲巢,霸了她的位置。

加之沈婉蘭才情出眾,又性情溫婉,也處處退讓,甚至主動讓出拂雪閣讓謝冰柔居住。

於是旁人亦不免對沈婉蘭生出了些同情之意。

沈婉蘭姿態謙卑,從無逾越,又行的是義勇之行。當初她為年幼的謝冰柔搏命,可五娘子卻如此苛待,未免令人對之生出幾分同情。

程嫗也拿不出什麼證據是沈婉蘭放出的謠言,可又覺得哪裡能如此巧合?

大夫人也為了這些事頭疼得緊,生恐鬨出些醜事,將好好一樁忠勇美談化作醜聞。若損及謝氏名聲,那是極為不美。

程嫗是大夫人心腹,自然急主人之所急,本也想讓謝冰柔心下有個準備,免得當真鬨出什麼事來。

不過謝冰柔卻似對此並沒有什麼興趣。

程嫗在後宅摸爬滾打多年,自然也養出了一副宅鬥腦。

她又疑心謝冰柔並沒有表麵上看上去那般純善,隻是暗藏盤算。沈婉蘭畢竟明麵上是代她吸引了叛軍,對救命恩人展露惡意不免對自己名聲有損。莫非正因為如此,謝冰柔雖未見過沈婉蘭,卻要做出一副姊妹情深樣子?

若是如此,倒是個有城府的,那也不錯,至少不會輕易損及謝氏名聲。

要為大夫人解憂,關鍵是這五娘子得懂事才好。

這謝家自然應該是滿府清貴,上下安寧,一團和氣。

謝冰柔卻沒想程嫗心裡那些彎彎道道,她輕輕拉開了車簾,任由陽光落滿自己衣襟。

她已經不吐了,也不那麼暈車,也已經不糾結那個夢。

去了京城大約會扯頭花,可也聽聞大胤京城極是繁華熱鬨。胤都有最尊貴得天子,也有最美麗的男女,有最誘人的權勢,也有最嬌豔的鮮花。

那自然會令人生出好奇和向往。

更何況她穿來後還有個%e4%ba%b2妹妹,隻是一直無緣得見,倒也有些好奇與思念。

人生在世,好好活著是最為重要的!

薑家給謝冰柔講了許多往事,可有些事情薑家不講,謝冰柔也自有法子打聽得到。

與自己父%e4%ba%b2交好的薑公,當年不堪受叛軍之辱,亦是鬱鬱而終。

那場叛亂,薑家男丁折損頗多。這剩下的人,大約就沒有心氣兒,家風也是一落千丈。

後來謝氏要帶回謝冰柔,薑老夫人借機討了不少好處。

比如薦薑氏子孫入太學讀書,讓大儒收老夫人最心愛的薑家三郎為學生,求謝氏助力幫襯薑家奪回老宅祖田。

到後來,薑老夫人甚至直接要錢,說是替謝冰柔調養身子。

於是謝冰柔也在薑家越留越久,漸至成年。

謝氏顧忌顏麵,不願落一個不仁不義名聲,不肯撕破臉罷了。

程嫗看不上薑家,也不單單是這所謂的門戶之見。

靠著從謝氏手裡拿來的足夠好處,戰亂後元氣大傷的薑家也漸漸恢複了生機。

謝冰柔作為一個搖錢樹,在薑家日子也差不了哪裡去,但以她要挾謝氏的性質是沒有變的。她不算討厭薑老夫人,家中能撐門戶的男丁死絕,薑老夫人有一股子不要臉的韌勁兒,硬生生讓薑家熬過來。

這有時候,麵子確實沒有裡子重要,薑老夫人又怎不算個女中豪傑?

可她若留在薑家,那也大可不必。

這一次她離開時,謝氏還付了一萬貫,那是贖回謝冰柔的最後一筆贖金。

想到了薑老夫人,謝冰柔就禁不住伸手摸摸自己手腕。

她手腕上有一枚玉鐲,是濃翠顏色,並不是年輕女孩子喜歡顏色。那是自己臨走前,薑老夫人從她手腕上順下來戴在謝冰柔手上的。

那時薑老夫人緊緊握住了謝冰柔手掌,眼底也不由得流轉一縷愧疚。

這鐲子倒是個貴重物,薑老夫人是隨時不離身的。

謝冰柔也未曾想到薑老夫人會%e8%84%b1下來給自己。

她對薑老夫人的心情也很複雜,知曉這是老夫人因為良心上愧疚生出的補償。

畢竟當年薑家也是極之仗義,當初收留她時也是冒著極大的風險,那時候薑家也必然沒想到之後會如此。

也因為如此,自己在薑家能得到極大自由。

她的一些跳%e8%84%b1的想法,以及違背禮儀的嘗試,都得到了薑老夫人的縱容和支持。而在日常生活中,她的吃穿用度也勝過薑家其他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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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撫摸著這枚鐲子,手指觸及之處,玉石溫潤剔透,帶著上等好玉特有的溫潤觸?感。然後謝冰柔就撫上了自己手腕上的一處傷。那傷是離開薑家時留的新傷,如今路上過了些時日,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她之後再抹些藥膏,大約也不會留下什麼傷疤。

阿韶也瞥見了謝冰柔這處傷,於是麵頰上也不覺透出了幾許忿色。

想起當日之事,她猶自替謝冰柔有些不平:“若不是薑三郎如此無狀,也不會令女郎受驚,又引起了這夢悸之症。”

薑三郎是薑老夫人最寵愛的嫡孫,在薑家年輕一輩中也生得風度翩翩。阿韶縱不喜歡他,卻也不得不承認三郎那樣貌其實生得極不錯。

他與謝冰柔年紀相若,從前關係好時,也讓謝冰柔換做男裝,護著謝冰柔在巴東郡到處跑。

若不是謝冰柔在薑家處境極微妙,這兩人倒好似有些青梅竹馬的調調。薑三郎大約是想要謝冰柔留下來,兩人結%e4%ba%b2,並不分離。

薑藻對謝冰柔,是有些男女情意的。

這些連來接謝冰柔的程嫗都瞧出端倪。

當時程嫗便心中大怒,心忖薑家當真好算計,莫不是用此種手段,拘住一個謝氏貴女?想要一生一世纏著謝氏勒索吸血?

但程嫗雖不喜薑家,可一見薑藻,也不得不承認這薑家三郎果真好樣貌。誰能想這樣的窮山惡水,居然能出這般俊俏郎君?程嫗甚至隱隱覺得,怕是京中那些世家公子裡,許多也及不上這薑三郎。

這薑家三郎,果然是薑家極拿得出手的人物。

所以程嫗也擔心,她擔心謝冰柔對薑藻生出情意。這麼個俊美公子,又是青梅竹馬,又是朝夕相處,這其中倘若有些情意,怕也是不足為奇。

好在薑藻雖然情切,這五娘子卻顯然對他並無情意,更無男女之私。

這麼離開了川中之地,程嫗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謝氏總歸是斬斷這攤子爛事,從此少了許多束縛。

在程嫗看來,無論薑家有多少謀算,終究也是落了個空。

五娘子是拎得清的,這門第之彆,哪兒是區區男女之情可以弭平?薑家倒是當真好算計。

如今阿韶向謝冰柔抱怨,謝冰柔卻也輕輕搖頭:“不關三郎的事,我膽子也沒那樣小。”

謝氏大約並不想跟薑家結%e4%ba%b2,不過她倒並不覺得薑藻有什麼下作想法。

三郎是個上進的人,對自己也不錯。

薑藻給了她許多自由,對她十分依從,也許自己回到謝家後,還未必能得這份愛護。

可自己對他也並無什麼男女之情。

那日她離開時,薑藻情切,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而自己急切抽回手掌時,手腕被薑藻指甲劃傷。

謝冰柔沒跟旁人提過這件事。

如今她將手腕上的翠玉鐲子摘下來,讓阿韶替自己好生收起來。

謝冰柔傷疤已經很淡了,再多擦幾日藥,就會瞧不見。她在薑家長大,不會多怨念,可也沒準備多惦記。

想到彼時薑藻灼熱情熱雙眼,還有薑藻那極突兀的舉動,謝冰柔也吃驚自己那時候內心平靜,倒似襯得她有些薄情。

風輕輕吹拂過謝冰柔的麵頰,陽光輕輕拂過。謝冰柔凝神尋思時,忽而眉頭輕輕一皺。

也不知是否是她錯覺,她好似聽到了風裡有什麼聲音?

此刻在另一處,少女的木屐踩在草地上,發出了噠噠聲,汗水溼潤了她麵頰,使得臉邊幾絡發絲吸足了水分,這般貼在嬌嫩的麵頰之上。

她本來秀麗麵容因為恐懼竟似微微有些扭曲,不覺大步奔跑,一邊重重喘氣。

可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