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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更是待她如母,上一次這樣卑微躬身施禮的日子,她已經想不起來了。

“奴婢隻是聽從少爺的吩咐。”

樓緩歸嘴角上揚,眼中卻是半點笑意都無,也不再理會冷姨的冰冷語氣,自己扶了欄杆,慢慢走上樓去。

他對鳳凰樓極其地感興趣,從一樓到九樓,一層都沒有落下,從琴棋書畫到筆墨紙硯,隻要是看著喜歡的,都摸摸看看,有些甚至愛不釋手,不時把玩,但有些卻不怎麼感興趣,摸一下便隨手扔在一邊,再不去管。

澄碧把嘴%e5%94%87都要咬破了,冷姨悄悄拉了下她的衣襟,搖搖頭,澄碧極力忍耐著,才沒有上去和樓緩歸理論,隻是忍著淚水,默默把那些原本被愛惜至極此時卻被棄如敝履的東西擺放好。

樓緩歸根本沒有看到他們的反應,他今日心情極好,讓澄碧去取了茶,自己泡了起來,他泡茶的工藝也是當年暗衛中數一數二的,清香四溢,連冷姨都在心裡暗自歎服,看他輕啜香茗,執了本書卷在手中,倚著欄杆靜坐,清秀的側臉如玉,恬淡儒雅,竟讓人不妨生出安心之感。

那本《閒窗集》看了能有半日,樓緩歸終於不舍放下,想拿回去細細看,猶豫了一下又放下了,難得小心地擺好,又留戀了一會,才去看那架鳳來琴。

這鳳來琴是當年葉無痕的最愛,葉無痕不彈琴之後,葉緣少時經常來擺弄,卻有一根弦總是調不好,堅持了十幾年,終於放棄,樓緩歸端坐在桌案後,仔仔細細欣賞那琴,滿眼愛意,讚不絕口,特意拿了帕子認真擦拭幾番,才愛惜地撫著琴弦,低聲歎息。

“十八年,你也寂寞了……”

冷姨聽得一愣,看他手指輕輕撥弄幾下,再聽去時,那琴弦竟奇跡般地被調正了,樓緩歸正襟而坐,眉目肅然,手腕輕翻,琴聲便如流水一般,傾瀉而出。

那一日,承慕候府籠罩在明媚的陽光裡,並不怎麼忙碌的人在某一個時間都停住了腳步,仰頭去看那真如鳳凰一般欲展翅翱翔的樓宇,最高之處的露台上,一人黑發如瀑,白衣如雪,衣袂漫卷,廣袖飄飄,手指輕動,低眉淺笑,一瞬間便如要乘虛禦風,升天而去。

無痕院裡的傾城女子也聽到了那琴聲,那一首晴偏好,她用那把琴彈奏的最後一首曲子。

埋葬了那些無辜的屍骨,埋葬了她最美好的年華,也埋葬了她此生唯一的愛戀,唯一的幸福。

“錚”地一聲脆響,葉無痕踉蹌一步,一口鮮血淤在%e8%83%b8口,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彈琴的少年停下手,輕輕拭去指尖的血珠,看一眼那斷掉的琴弦,輕輕一笑。

“可惜了……”

“他就做了這些?”

葉無痕邊看書邊問,冷姨點頭,“嗯,哦,臨走之前,帶走了《閒窗集》裡的一幅圖,還有九霄環佩裡藏著的一隻金箭。”

“那隻金箭,他還是找到了。”

葉無痕低聲道,又笑了笑,“就知他是奔著那些去的,找的倒是快。”

複又低低歎息,“小緣幾乎每日都要去鳳凰樓,卻從未留意過這兩件東西,我雖是不希望他卷入這些冤孽之事,私心裡卻還是希望,他作為鬱家嫡係後人,有一天可以來問我一些事情。”

冷姨安慰道,“小緣自幼就是與世無爭的性子,這些本就不在他心裡。”

“是啊”葉無痕悵然道,“那樣乾淨純粹的孩子,這黑暗的世間,總是汙濁了他……”

冷姨想到葉緣,忙忍住淚,“夫人,三……少爺回來就累了,先去睡了。”

“少爺?”葉無痕看她,“他讓你這樣叫他?”

冷姨想說出樓緩歸的話,又覺不該這樣,含糊兩句,葉無痕笑了,“他也不怕擔待不起。”

冷姨已經從一開始的驚訝中平靜下來,道:“這也沒什麼,一直都是夫人和小緣體恤奴婢,按理來說,我本就該叫他一聲少爺,不管怎樣,他都是夫人的骨肉。”

也隻有她敢在葉無痕麵前說這樣的話了,葉無痕果真沒有怪罪,隻是輕輕搖頭,“什麼骨肉,我們的血%e4%ba%b2之緣,早就散了,不提也罷。”

“不過若說血%e4%ba%b2,比起小緣,那孩子倒是真的更適合做那些事。”

不隻是適合,是太適合了……

這一點,倒真是像她。

隻可惜,除了那雙眼睛,也隻有這點像了。

“夫人,那地圖被他拿走,您不擔心?”

葉無痕搖頭,“他既有能耐拿到,就讓他拿著吧,我倒真想看看他想做些什麼,能做些什麼,若是他真有那個本事,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魔域……如今畢竟是太弱了……”

最後一句似是歎息,冷姨聽得難過,正要勸慰,葉無痕卻已自己緩解過來,她也就不再多說,問:“夫人,今晚還要叫少爺過來嗎?”

葉無痕沉默一會,“不用了。”

“好”

“告訴澄碧,明天他若是想出去,就陪他出去吧。”

那孩子也有半個多月沒怎麼出承慕候府了吧,夫人不知現在心裡是何想法,冷姨一邊歎息著,一邊走到靜遠齋裡,放輕腳步進去,臥室裡燈光昏暗,她掀開門簾,大驚失色,“澄碧!”

“冷姨!”澄碧慌忙轉身,雙手背在身後,“您,您怎麼來了?”

“你做什麼!”冷姨向床上看去,樓緩歸還在熟睡,她一把拉過澄碧到外頭,雖是壓低了聲音,但語氣嚴厲無比,“你膽敢刺殺少爺,不要命了!”

澄碧呆呆了一會,淚水湧上來,哽咽著,“冷姨,他不是少爺,少爺他……”

“住口”冷姨搶過澄碧手中的短刃,喝道,“他就算不是小緣,他也是夫人的兒子,你有幾個膽子敢這樣說這樣做。”

“不是,夫人隻有少爺一個兒子,隻有少爺一個——”

“閉嘴”冷姨狠狠瞪她,“不知死活的丫頭,今天是被我看見,要是夫人看見,幾條命都不夠你丟的,你要是想活著,以後就老實點,不然,誰也救不了你。”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紅袖添香

葉無痕發話了,樓緩歸第二天果真出去了,澄碧強顏歡笑跟在他身後,隨他慢悠悠從街頭轉到街尾,最後轉到了紅袖坊。

澄碧張口結%e8%88%8c盯著門匾上三個大字,“不,不能……”

樓緩歸輕笑,“什麼不能?”

澄碧磕磕巴巴,“不,不能來這種地方,少,少爺從來不來的。”

樓緩歸意味深長看她,“澄碧姐姐,你又說錯話了。”

澄碧張張嘴,“少,少爺,夫人若是知道,會生氣……”

“不會的”樓緩歸淡笑,迎著已經出來招呼他們的小廝走過去,“小安哥,媚兒姑娘在嗎?”

“哎呀景嵐王爺”小廝連連大笑,“您可是有段日子沒來了,秀媽媽一直念叨呢,以為哪位姑娘得罪了王爺呢,今兒正巧,易安侯爺也在呢,就在媚兒姑娘那房裡,王爺請,咦,這位姑娘是?”

“是小王的婢女,小安哥隨便給她安排個地方坐一坐吧。”

“好說好說,姑娘請?”

“不用”澄碧紅著臉,“少,少爺,奴婢跟著您……”

樓緩歸笑道,“你跟著我算什麼,也去找姑娘們玩嗎,還是去找地方歇歇,放心,我不會跑的。”

澄碧還要再說,小安哥已經來招呼她,她被拽著離開,急急回頭,樓緩歸已經被剛剛聽到消息的一眾姑娘簇擁著往樓上走,滿眼的花團錦簇,耀得她眼花,再看時,早已經不見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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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客啊,稀客。”

易安侯盯著樓緩歸,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哪陣風把三公子吹到紅袖坊來了。”

樓緩歸進來後就找了個舒服的躺椅,往後一躺,慵懶得想要睡覺,懶洋洋地說,“難道這紅袖坊的頭牌換成了侯爺?怎麼在下就不能來。”

“你給我閉嘴”甄逸跳起來,伸手,“解藥呢,這個月的解藥還沒給呢,連衛公公都怕你受一點苦如今每次都提前把解藥給你了,你卻一點都不照顧本侯的心情!”

樓緩歸聞言一笑,從懷裡掏了個瓶子,倒出粒藥丸扔過去,“侯爺急什麼,晚一兩個月也不會有什麼,不過是掉兩根胡子而已。”

“而已?”甄逸極其敗壞,一把接過來塞嘴裡,忿忿坐下,“真是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你這是典型的小人行徑。”

“哎呦,侯爺剛剛說什麼呢,媚兒可是沒聽清楚。”

“哎哎媚兒媚兒,好媚兒你輕點,我隨便說的,哎呀不是,我胡說呢,該打該打,輕點,耳朵又要掉了。”

謝飄搖擰完甄逸的耳朵,就去捏樓緩歸的臉,“小混蛋,你又嚇唬小猴子,又不乖了,來讓姐姐疼一疼。”

樓緩歸眨眨眼,乖巧異常,“好姐姐,緩歸餓了呢,想吃蓮子羹。”

“你個饞嘴貓”謝飄搖又捏了一下他臉,“等著,姐姐%e4%ba%b2手給你做去。”

樓緩歸一呆,剛要說“不用”,謝飄搖卻已經出門去了,甄逸笑個不停,“媚兒%e4%ba%b2手做的蓮子羹,哈哈,看你如何吃下去。”

樓緩歸一笑,輕輕揮手帶上門,屋裡便隻剩了他兩人,他抓起旁邊桌上是水果咬了一口,“嗯,不錯,侯爺近來生活很是滋潤嘛。”

甄逸一撇嘴,“罷了,也就那樣了,那些人雖是不太服管束,但誰讓本侯能力超群文武雙全天資聰穎智謀過人呢,如今都已折服在本侯的英明威武之下了。”

樓緩歸打趣道,“如此看來,侯爺這位暗閣之主算是才儘所用了。”

甄逸卻沒興趣起來,擺擺手,“什麼暗閣閣主,說到底你才是真正的主人,我都是被你要挾逼迫的,哼,你要是真大方,把聽雨閣閣主讓給我當才好。”

樓緩歸失笑,“但我看,他們對侯爺很是尊敬有加嘛。”

“那是他們識趣”甄逸懶懶道,“彆的不論,甄家這個名頭對他們來說,還是要給幾分麵子的。”

樓緩歸點頭,“所以哪怕小人行徑,也隻能委屈侯爺擔此重任了。”

“算了”甄逸擺手,“已經上了賊船,還說那些有何用,說來我還要謝謝三公子救了瑤絡。”

“嗯?侯爺早就知道了?”

雖是問話,卻沒有吃驚之意,甄逸鬱悶地點頭,“我是瑤絡的%e4%ba%b2舅舅,彆人看不出,難道我還能看不出。”

樓緩歸笑道,“那該是在下謝過侯爺沒有拆穿。”

甄逸又撇嘴,“瑤絡是我的%e4%ba%b2外甥女,我怎麼舍得她去受苦,又怎會拆穿,那位秦姑娘,還請三公子替我多多謝她。”

樓緩歸搖頭,“我和師姐都是有所圖謀,公主也算是幫了我們,何須言謝。”

甄逸擺手,“三公子一向不挾恩圖報,本侯也不多說了,這樣謝來謝去,也沒意思,不過有一事,三公子可是從未跟本侯道過謝呢。”

樓緩歸將果核一扔,道:“何事?”

甄逸笑嘻嘻,“我甄家待寬兒如掌上明珠,寵愛十八載,三公子可是從未言謝呢。”

樓緩歸臉上笑意漸淡,淡淡道,“七皇子是皇後之子,甄相之孫,侯爺之甥,寵愛疼惜是天經地義,和在下又有何關係,再者,在下和皇子天地之彆,又有何資格替皇子言謝。”

甄逸摸著下巴,審視地看著樓緩歸,搖搖頭,“在本侯眼裡,景嵐王可不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