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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掌……”

冷姨紅著眼睛:“有什麼法子嗎?”

嚴徹皺眉思索,走到外間,才看到還有一人靠著窗邊坐著,似是在閉目養神,臉色蒼白,微風吹入,荏弱的身子似乎隻剩下一把。

嚴徹微愣:“三公子?”

一瞬間似是有什麼東西擊中了頭腦,嚴徹眼前靈光一閃,%e8%84%b1口道:“有辦法了!”

“什麼辦法?”鬱文蘿和冷姨急急同問。

嚴徹卻又搖頭,“不行。”

葉無痕順著他目光看去,“嚴大哥,小緣的身子耽擱不起,嚴大哥有話直說。”

嚴徹看了樓緩歸,他還在窗邊坐著,這邊這樣的動靜,他連眉眼都沒有抬,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嚴徹低歎一聲,道:“小緣中的是寒掌,無解藥,除非有練至寒功夫的血%e4%ba%b2之人,將寒毒引出來,再用金針刺%e7%a9%b4,將毒性驅散。”

幾道目光齊刷刷投向窗口,窗口處坐著的人,卻連動都沒有動。

葉無痕快走幾步來到樓緩歸跟前,“樓恕——”

這是她第一次叫樓緩歸的名字,樓恕,樓恕,這個在樓城出生的、希望能夠得到所有人寬恕的孩子,樓恕……

下半句話停在了口中,葉無痕死死盯著樓緩歸的臉,就是一言不發。

許久,蒼白的少年才緩緩睜開了眼,有些淡漠的眼神掠過眾人,最後落在鬱文蘿身上,停留了片刻,他忽然%e5%94%87角上揚,竟露出一個極淺極淺的笑容來。

“夫人想要樓恕救令郎,用什麼條件來換?”

他聲音也很輕,葉無痕以為自己沒聽清,“你說什麼?”

樓緩歸淡笑,“樓恕總還是個人,還不是什麼好人,要我救人,自然是要有條件的。”

葉無痕怒目,“他是為了救你。”

“嗬”樓緩歸不在意地輕笑,“我又沒有求他救我。”

“你!”

“三公子”嚴徹眼見葉無痕臉色越來越不好,忙出聲阻止,樓緩歸卻恍若未聞,隻帶著笑意看著葉無痕。

葉無痕隻覺那笑中諷刺無限,仿佛在笑話什麼,她強忍著%e8%83%b8中難言的煩悶,攥著雙手,“說,什麼條件?”

真是可笑,一天裡竟然談了兩次條件。

樓緩歸淡淡微笑,“樓恕也不想要什麼,隻要夫人答應,一年之內,不與瑞成王爺及離朝軍隊起衝突,任何衝突,樓恕便用罪孽之身,救緣公子一命。”

嚇人的沉寂,連嚴徹都感覺渾身冰冷,有種他們的聖女下一刻就要掀了這屋子的感覺,正準備要不要跑路時,卻聽葉無痕道:“我答應你。”

嚴徹眼珠子險些驚到地上,睜大眼睛看了看葉無痕,又轉頭去看樓緩歸,仿佛不認識這兩個人了。

樓緩歸卻轉頭問他,“什麼時候?”

嚴徹一愣,“什麼?”隨後明白過來,道:“三天……”

樓緩歸微斂了眉頭,道:“多一天,有危險嗎?”

嚴徹又一愣,想了半天,道:“我可以用金針封住小緣的幾處%e7%a9%b4道,抑製毒性,最多隻能晚一天。”

樓緩歸點頭,道:“三天之後,我再過來。”

他本是雙手放在扶手上坐著,此時輕輕用力,站了起來,便向外走去。

“站住!”

葉無痕迅速擋在樓緩歸麵前,“怎麼,剛剛談了條件,這就要逃?”

樓緩歸今天一直斂著眉,微微側頭,“樓恕不會逃,三天之後……”

“三天之後?”葉無痕冷笑譏諷,“誰知道三天之後你還在哪裡,我要你現在就去救小緣。”

這張傾城的臉孔,和他幼時夢中的一樣慈愛和藹,溫柔可%e4%ba%b2。

隻是,不是對著他。

從來,都不是對著他。

樓緩歸沉默一刻,“樓恕現在有事,我說過,三天之後,我會救他。”

他抬腳,隻走了一步,眼前人影一閃,葉無痕已經到了他跟前,抬起手,巴掌帶著風聲打了下來。

以三公子這樣的身手,躲開這樣一個巴掌輕而易舉,但他並沒有動,還是照著原來的速度向外走,於是結結實實挨了一個耳光。

腳下踉蹌一下,身子搖晃了幾下,終於摔倒。

樓緩歸苦笑,真是高估自己的體力了,本以為可以堅持到回去,現在,真是丟人了。

丟人……也不能丟在這裡……

勉強撐起一隻軟綿綿的手臂,正要起身,%e8%83%b8口處卻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不知是何人的腳踢在他%e8%83%b8口,一下重過一下,碾過他昨夜崩裂的劍傷,溫熱的液體緩慢地流出,隨著他被抽空的力氣,一點點流失。

他痛得蜷起身子,下意識就要伸手去推開那痛苦的製作者。

轟鳴不止的耳朵裡,聽到了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

“樓恕,我恨你!”

我恨你,恨你!

在他年少時的夢裡,這句話重複了一遍又一遍,一年又一年。

他夢裡,夢過很多次父%e4%ba%b2和母%e4%ba%b2慈愛溫柔的微笑,然而對他說話,卻隻有這一句。

永遠都是這一句。

我恨你!

那腳上加重了力氣,更深的疼痛將他拉回到現實裡。

眼前是一片水霧般的朦朧,血色,塵埃,蒸騰的水汽裡,仿佛是當年在王府的門口,那重重踩在他背上傷口處的痛楚。

沾滿鮮血的手垂下,濕漉漉的黑發間,他將額頭觸到冰涼的地板上,就要洶湧而出的血,被大口大口地咽下,隻餘一縷血絲,順著%e5%94%87角,蜿蜒而下。

漸漸模糊的意識中,他想抬起頭,想睜開眼,想問一下那個人,那個正在製造他痛苦的人。

你——有沒有一刻,哪怕一刻,把我當過是你的兒子。

我是——你的兒子啊,這些年,你有沒有想起過我,哪怕一點點,想起過我一次。

想起過——你還有一個兒子。

如果,如果沒有當年的事情,你會不會像我夢中的那樣,疼愛我……

像疼愛你的兒子一樣——疼愛我……

會不會……

娘%e4%ba%b2…………

撕心裂肺的疼痛中,他蜷縮成嬰兒般的模樣,仿佛在母腹裡安然睡著的孩子。

這樣,會不會很快就離開了……

離開了,你們,是不是就不會這樣恨我了……

“無痕”

披散的黑發間,隱隱露出一張越來越蒼白的臉,嚴徹終於覺得不對勁,醫者的本能讓他快步上前,推開葉無痕。

蹲下`身,撥開碎發,嚴徹大驚失色,“三公子?三公子?”

作者有話要說:

兩周沒更了,稍稍不忙了一點點,忽然有些找不到感覺了,看來果真如阿清所說,更文不能間隔啊。。。。

容我找找感覺,這周再更一章。

第16章 第十五章 此生不容

“無痕”

葉無痕本來在窗邊站著,聽到嚴徹奇怪的聲音,回頭,“怎麼了?”

嚴徹猶猶豫豫,末了還是道:“無痕,你過來看看。”

葉無痕轉過頭,道:“你是大夫,要我做什麼?他什麼時候能醒,不要耽誤救小緣。”

嚴徹歎道:“你還是來看看吧。”

葉無痕沉默良久,終於在嚴徹的再次要求下走到床邊,不耐煩道:“看什麼?”

嚴徹無視她的語氣,把被子往下拉了拉,解開樓緩歸衣領。

樓緩歸昏睡中感覺到有人靠近,輕輕動了一下,沒有醒來。

瘦削的肩膀露出來,葉無痕終是身不由己地低頭看去,呆住。

整個人都要石化了一樣。

嚴徹隻見她眼中的神色最開始的震驚一點點改變,最終變成了滔天的怒火,在他還未反應過來之時,葉無痕猛地向前跨了幾步,兩隻手緊緊扼住了樓緩歸的咽喉。

她力氣之大,床都在晃悠,單薄的身子在她的手下顫唞痙攣,緊閉著眼睛,蒼白的臉頰透出不正常的紅暈。

“無痕”嚴徹驚得站起來,使勁推她,“你做什麼,快放手,放手!”②思②兔②網②

“讓我掐死他”葉無痕雙手緊扼,眼睛仿佛在噴火,臉扭曲著,表情猙獰而恐怖,“你閃開,都閃開,讓我掐死他,掐死他就乾淨了,我鬱文蘿沒有這樣的卑賤的兒子,沒有一個給離朝當奴才的兒子。”

“無痕”

她用儘了全身力氣,嚴徹怎麼都推不開,急得跳腳,“你胡鬨什麼,他是你兒子,是你的%e4%ba%b2生兒子,來人,快來人!”

門口衝進來兩人,一人抱住葉無痕,驚道:“無痕,你快放手,你做什麼?”

另一人搶先用力,終於將葉無痕雙手掰開,撲到床前。

葉無痕拚命掙紮開冷姨的手,衝著床上的人吼著:“讓我掐死他,放開,讓我掐死他,我鬱文蘿沒有這麼卑微低賤做暗衛的兒子,自甘墮落,甘為奴才,他玷汙了我鬱家的血脈,他不該活著,不該活著!”

白皙的臉頰上都是汗水,連頭發都是濕的,濕漉漉滴著水,雙眼緊緊閉著,秦夕玦又驚又怒,大聲喚道:

“緩歸!”

一聲炸雷般的巨響,葉無痕呆立當場。

緩歸,緩歸……

她忽然瘋了一般,使勁推開秦夕玦,雙手鉗子般掐著樓緩歸的雙臂,用力搖晃,歇斯底裡般狂吼:“你叫什麼,誰讓你叫緩歸的,誰允許你叫這個名字的,你不許叫,不許叫!”

咳聲壓在喉嚨裡,樓緩歸還未睜眼,被搖得不停晃動,眼前都是黑的,腦袋裡暈暈的,什麼都看不清,隻聽見若隱若現的怒吼:“這名字是我兒子的,是我兒子的,誰允許你用的,誰允許的……”

我的兒子的……

是——

你的……兒子的嗎……

原來,你真的……從來……都沒有承認過我……

從來都沒有……

身子終於停止了搖晃,樓緩歸伏在床頭,大口的鮮血嘔出來,秦夕玦快手點了他%e8%83%b8口%e7%a9%b4道,一顆藥丸塞入他口中。

嚴徹跺著腳,“無痕,你瘋了嗎?”

你瘋了嗎?恍惚間似是當年也有人這樣問過她,是在哪裡?滿城的大雪,滿地的銀光,在屋裡都可以嗅到外邊的血腥氣,她坐在床上,虛弱得想睡,卻用儘力氣去扼住那小小纖細的脖頸,白嫩俊秀的小臉被憋得通紅,連哭都哭不出來。

緩歸,緩歸……

葉無痕頹然放下手,腳步踉蹌地走出屋子,纖細的背影蕭索。

我是瘋了,十八年前,在樓城城破的那天,就已經瘋了。

瘋得徹底,瘋得——無藥可救了……

屋裡安靜下來。

一滴汗從額頭順著眼角滑落。

像是一滴淚。

然而秦夕玦知道,他早已經不會流淚了。

難過的時候,連淚水都流不出來,又會是什麼滋味。

她隻覺得,自己的心裡悶悶的難受,什麼都做不了,隻能啞聲喚道:“緩歸……”

修長瘦弱的手指放在%e8%83%b8口,早已無力地攤開,長睫止不住地顫唞,睫上水珠滑落,一滴滴垂下來。

許久,他睜開眼,深不見底的眸中,是毫無感情的墨色,他側頭,看著秦夕玦,揚起嘴角,彎出幾不可見的弧度。

他淡笑,說:“師姐,恕兒累了,恕兒——睡一會……”

他每一次熬得快要受不住的時候,都會說“我累了,想睡一會”。

秦夕玦看著他,她想說,你好好睡,師姐在這裡;

她想說,睡吧,什麼都彆想,隻管好好睡一覺就是了。

但她知道,一切的安慰,都是徒勞的。

所以她隻說:“好。”

樓緩歸看向嚴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