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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卷三)月滿西然》作者:新醅飲雪

第1章 第一章 冠蓋京華

天和二十年春,二月初二,離朝瑞成王第三子、景嵐王慕容堯恕出使西然,並隨扈景華公主慕容瑤絡西然和%e4%ba%b2。

二月十七,出使隊伍途徑樓城。

護衛首領申平策馬到被簇擁在隊伍正中的華麗車輛前,躬身請示:“三公子......”

話未說完,後邊的馬車車簾被挑開,一個年輕男子探出頭來,嘻嘻笑道:“申平啊,說了多少次了,你怎麼還是三公子三公子地叫啊,那是我們的景嵐王爺。”

申平對這位當朝丞相之子、皇後幼弟逸安侯有些無奈,卻還是再次躬身,改口道:“王爺......”

卻又有一虯髯男子從旁邊提著韁繩轉過來,冷冷道:“公子剛睡著。”

言外之意便是,有什麼事等會再說。

申平苦著臉,“可是......”

虯髯男子劍眉一豎,申平正要苦笑轉身,卻聽馬車裡有人問:“什麼事?”

那聲音清雅,極其好聽,隻是有些淡淡的,申平忙道:“三......王爺,前邊就是樓城了,我們是先進城休息一日,還是繞城過去?”

車裡很安靜,安靜得申平以為他口中的“王爺”又睡著了,正準備在虯髯男子不滿的目光裡離開,那淡雅聲音又響起:“繞城。”

“是” 申平領命,自去前邊傳令,大隊人馬肅然有序,緩緩繞過樓城,直達西然邊界。

馬車裡再無動靜,方才說話之人似是倦極睡著,虯髯男子騎馬不離馬車左右,後邊那車上卻有人歎道:“可惜啊可惜,不能一睹天下第一要塞的風采了,真是可惜啊。”

剛才讓申平改口的男子舒服地躺在馬車中間,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拈著小塊的水果往自己嘴裡放,雖是說著可惜,眼裡卻都是戲謔調侃,哪裡有半點“可惜”之意。

他對麵坐著的老太監聞言嗬嗬一笑,“侯爺想看,晚上偷著跑出去不就成了。”

甄逸險些嗆到,哈哈大笑,“衛公公越來越能說笑了。”

他摸摸鼻子,連連搖頭,“罷了罷了,我們那小王爺治軍嚴謹,還是不要去惹他的好。”

衛恒笑出聲來,調侃道,“原來除了皇後娘娘和丞相大人,還有侯爺怕的人啊。”

“怕倒不是”甄逸也笑道,“隻是馬上就要到西然了,彆惹了麻煩才是。”

衛恒故作驚訝,“我們的小侯爺也會規矩起來了?老奴這次出來,真是大開眼界了。”

甄逸大笑,“衛公公這次出來,可是越來越壞心眼了,就知道打趣我。”

他眼珠一轉,指著前邊偷偷道,“公公,什麼時候我們兩個一起去捉弄下他,怎麼樣?”

衛恒趕緊擺手,討饒道,“侯爺饒了老奴吧,臨行前皇後娘娘和七皇子可是千叮嚀萬囑咐,

讓老奴千萬照顧好三公子,如有閃失,老奴可是老命不保,小心翼翼還來不及,還敢去捉弄,侯爺要是無聊,就捉弄老奴玩好了,可莫要去找三公子。”

甄逸撇撇嘴,“真是無趣,姐姐越來越偏心了,雖說本侯是他的副使,那也是要千裡奔波的,怎麼臨走時就隻擔心他,對本侯就是:不可貪玩、切莫耍脾氣,定要聽恕兒的話……”

他學嘉榮皇後說話學得簡直可以以假亂真,衛恒被逗得大笑連聲,兩人玩笑了一番,甄逸又忍不住抱怨:“唉,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真要連夜趕路啊,在樓城歇息一晚多好,還能吃頓美味佳肴。”

衛恒隻笑不語,甄逸掀開車簾向前看了一眼,那輛華麗的馬車卻沒有任何要停下的意思,他歎氣縮回身子,又懶懶躺下,“罷了,他定是不想見到……”

衛恒一愣,很快明白過來,重重歎了口氣,“這樣連夜趕路,也不知三公子的身子能不能吃得消,前天毒性剛剛發作……”

甄逸拿一塊方巾掩住臉,在馬車晃悠間昏昏欲睡,含糊道:“公公放心,彆說已經服了解藥,就算有人暗殺時清輝發作,他照樣能以一敵百。”

衛恒隻有苦笑,甄逸已經睡著,他悄悄從車窗探出頭去,大軍肅穆有序前行,隻聞車輪聲和馬蹄聲,他便一下子愣住,恍惚間就是那年那日,還沒怎麼太老的他奉聖旨隨瑞成王軍隊到樓城督戰,當年情形尚曆曆在目,誰知時光一轉,竟已是十八載之後,早已物是人非,不堪回首。

頭發花白的老太監長歎一聲,不忍再看不遠處山巒隱現間那固若金湯的城池,回身閉目安坐,衣袖裡涼意絲絲,天明帝禦賜的清輝解藥在瓷瓶裡靜靜躺著,一時天地無聲,都陷入沉寂。

大軍繞城而過,秩序井然,行動卻快,又過了不到半月,便到了西然都城鳳都之外百餘裡,明日便可到鳳都,易安侯水土不服犯病,連自己病了都不耽擱趕路的景嵐王竟下令大軍停步,在離鳳都最近的雲羅城住下了,甄逸受寵若驚,瞪著景嵐王的眼神像是不認識他了一樣,景嵐王卻隻閉目沉思,倒是衛恒很高興,這小王爺和小侯爺都是皇後娘娘的心肝寶貝,哪一個有點閃失,他都擔待不起,養精蓄銳的好,養精蓄銳的好。

衛公公心情好,身邊伺候的小太監也開心,低聲跟他炫耀自己剛聽來的故事,據說這小城是西然承慕侯和其夫人初見之城,承慕侯%e4%ba%b2自改名雲羅,承慕候對夫人的深愛之情可見一斑。

衛恒低聲笑罵一聲,再見城中守衛已經得到命令在外等候,被申平引著來到最前邊的馬車前,欠了欠身,“雲羅守衛王奉恭迎景嵐王爺千歲。”

車內寂靜片刻,王奉不解抬頭,正見到一隻瑩白秀致的手腕挑開車簾,一張清俊絕倫的少年麵孔便映入眼簾,劍眉入鬢,一雙明眸善睞宛若寒星,眼角眉梢帶了溫和儒雅的笑意,正是離朝新封的景嵐王慕容堯恕。

王奉卻早已低下頭去,竟不敢直視那張明明還很年輕的臉,仿佛多看一眼便是褻瀆。

景嵐王目光掃過雲羅城樓,便已再次綻放溫和笑意。

“王大人辛苦。”

王奉連稱不敢,畢恭畢敬將眾人迎入城中。

雲羅城小,驛館卻不小,申平和衛恒護送了景華公主到後院,虯髯男子立於景嵐王身後,肅然威武,目不斜視,酒過三巡之後,便聽王奉各種誇讚之詞。

“景嵐王爺少年貴胄,真是離朝之福,下官聽說,離朝戰神瑞成王爺一直以王爺為傲。”

虯髯男子一皺眉,就要發作,景嵐王持著酒杯的手指輕輕一碰杯壁,男子便不再作聲,景嵐王%e5%94%87邊帶笑,聲音溫雅。

“小王也聽說,王大人一家都在洛城?”

王奉一愣,不知他為何轉換了話題,卻隱隱生出一種不祥之感。

“是,下官祖籍洛城……”

景嵐王笑靨如花,白玉般的指間轉著那琉璃酒盞,慢條斯理地繼續道:“小王還聽說,王老夫人寡居多年,隻王大人一子,王大人侍母至孝,是西然朝中的孝子典範,不僅如此,王大人還與夫人伉儷情深,從不納妾,亦從不流連煙花之地,王夫人溫柔賢惠,和大人育有一子一女,女兒剛滿笈笄之年,而小公子,年方七歲,%e4%b9%b3名——”

“王爺!”

王奉慌得離席,躬身站著,衣服早已被汗濕透,緊緊貼在脊背上,臉色發白,嘴%e5%94%87直哆嗦。

“王爺洞察英明,方才是下官唐突多嘴,請王爺恕罪。”

景嵐王臉上依舊帶著笑意,隻是在王奉眼裡,那笑容完全是冰冷而淡漠的,他躬身站在那,站了很久,才聽到景嵐王輕聲笑了一下。

“王大人多慮了,小王開個玩笑而已,大人請坐,黎遠,給王大人倒酒。”

他身後的虯髯男子上前倒了杯酒,往王奉麵前重重一放,不顧那酒水濺出來,又迅速退回去,依舊麵無表情。⑦思⑦兔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王奉悄悄擦了擦汗,在景嵐王的微笑注視下連喝了幾杯,已經頭暈目眩,連聲致歉,景嵐王也未怪罪,吩咐:“黎遠,去送送王大人。”

黎遠冷著臉抱拳拱手,王奉連稱不敢,腳底發軟地離開大廳,冷風一吹,更是接連打了幾個冷戰,大著膽子回頭,大廳裡燈火輝煌,那少年王爺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手指間握著茶盞,目光遊離,似是穿透前方,不知看向何處。

王奉隻覺回身發冷,再顧不得彆的,快步離開驛館,這才發覺,這宴席早已不知是誰主誰客了。

離朝的人卻無人在意他,黎遠回到大廳,見到似是已經神遊天外的景嵐王,擔心地問:“公子可是累了?先歇息一會吧。”

景嵐王思緒飄搖,“無礙,都準備好了嗎?”

“是,今夜便可行動。”

景嵐王頷首,“辛苦黎大哥了,告訴莫穀,公主安全之後,立刻趕往新羅,不得耽擱。”

“是。”

午夜,子時。

王奉聽到稟報,差點嚇暈了過去,真是越怕越出事,他當雲羅守衛數十年,還從未有人敢在驛館刺殺離朝使臣的,更何況這使臣還是堂堂的公主和王爺,他又驚又怒又懼,一刻不敢耽誤趕到驛館,刺殺已經接近了尾聲,他轉眼看過,微微吃驚,都說離朝精兵良將數不勝數,卻連這景嵐王的貼身護衛都是千裡挑一的高手,不等他的人動手,刺客早已大多倒下,他暗暗舒了口氣,卻見旁邊暗影之處,一人拔身而起,手中兵刃不像其他人去劫殺公主,卻是直奔景嵐王而去。

是時大多數貼身近衛都在景華公主所在房間前後,景嵐王負手站在台階之上,身邊幾乎無一人護衛,那刺客手中鋼刀明晃晃砍下,眼看就要刺入景嵐王心口,王奉驚叫一聲,急得連連跺腳,卻見那少年王爺眼中寒光一閃,他也未看清,那清瘦的身子便已側過幾尺,左手仍負在身後,右手微微一抬,那鋼刀便沒了去勢,刺客顯然也是一驚,手中卻沒有慢下來,再一刀過去,招式卻已變化,景嵐王已覺察出這刺客武功超乎尋常,秀眉微微蹙起,身形移轉,竟%e4%ba%b2自和那人站在一處。

王奉瞠目結%e8%88%8c一陣,方才想起自己身負重任,忙下令:“放箭,放箭。”

又低聲吩咐:“注意彆傷了景嵐王爺。”

隻不過是話音剛落,那邊便已分出勝負,那刺客鋼刀%e8%84%b1手,轉身便走,黎遠立刻追出去,兩人身影一前一後消失不見,王奉一顆心這才落回肚子裡,忙上前戰戰兢兢請罪,景嵐王卻毫不在意,反倒安撫他們一番,王奉不知這少年王爺是作何打算,正驚疑間,聽腳步聲響,竟是景華公主匆匆過來,一張白紗覆麵,卻隱隱可見天人之姿,王奉忙和眾人低頭斂目,聽景華公主聲音柔聲問,“緩歸,有沒有傷到你?”

王奉低著頭,忽然想到,段大人信上說,這位離朝的景嵐王有個極其可愛的小名,叫緩歸,這景華公主僅比景嵐王大上幾個時辰,據說姐弟情深非常,想來這樣喚他也是應該。

他尋思間,那姐弟二人互相交談了一句,便請他回去休息,他卻哪裡再敢離開,帶了人在外邊徹夜守護,不一會見黎遠匆匆回來,也未看他,直接奔了內堂而去。

“公子”

“黎遠”,景華公主除去麵紗,露出張秀美中帶著英氣的麵容,搶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