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的血跡，“不是告訴你在裡邊睡嗎？又跑出來做什麼？”

緩歸不知如何回答，索性低頭不語。

鬱文蘿曾最煩他這副樣子，此時卻忽然想起之前嚴徹，“恕兒自幼成長和他人不同，你要多從彆的當麵想。”

鬱文蘿心念一轉，“可是怕吵到我？”

緩歸沒回答，手指卻一動，鬱文蘿敏銳捕捉到，“確是如此？”

“我……”緩歸遲疑著，鬱文蘿眼珠轉了轉，冷冷道：“說實話！”

語氣加重，緩歸低頭，“回娘%e4%ba%b2，是。”

他好像很習慣這樣跟他說話的鬱文蘿，鬱文蘿一時哭笑不得，這算是找到如何和他說話的法子了嗎？

隻是，她那日隻咳了幾聲而已，他便將自己的衣服披在母%e4%ba%b2身上，當他自己咳得撕心裂肺時，卻遠遠走開，不想打擾母%e4%ba%b2一下。

母子二人相對站著，又都陷入沉默，最終還是嶽峰循尋來，硬是將緩歸勸了回去。

山洞裡畢竟溫暖，緩歸坐了一會，便睡過去。

他本想就睡一小會，卻再次陷入昏迷，毒性又開始反反複複發作，他便又開始在疼痛中反反複複掙紮。

嶽峰循已經闖陣而出，其他人都圍過來，手足無措不停問鬱文蘿“夫人，怎麼辦？”

鬱文蘿咬牙，狠狠心，手指一翻，兩根金針刺進緩歸%e8%83%b8口，緩歸身子顫了顫，終於慢慢睜開眼。

但那痛苦餘威太強，他掙紮了好幾次，頭昏眼花，好半天才緩過一陣，看到鬱文蘿的臉，猶豫了一下，終於下了決心，探手入懷，一個精致的瓷瓶出現在手裡。

鬱文蘿臉色大變，厲聲阻止，“不許吃！”

緩歸手一顫，抬頭對她笑了笑，“娘%e4%ba%b2，恕兒撐不住了……”

那笑容淡得幾乎看不清，聲音也低緩虛弱，鬱文蘿卻覺心頭一顫。

撐不住了，她眼前忽是那翩然舞劍的少年身影，要是怎樣的狀況，那痛到痙攣都不會呻[yín]一聲的人會說，他撐不住了。

鬱文蘿慢慢蹲下`身，沒有如緩歸預料的生氣或是嫌惡，卻輕輕抬手撫上他的額頭，那額頭滾燙，和他手指的冰涼形成鮮明的對比。

“恕兒”鬱文蘿手指擦去緩歸額上的汗，“這藥依賴性太大，反噬也太嚴重，不能再用了，否則，以後怎麼辦？”

那樣溫柔的動作和聲音，不是出現在夢裡，緩歸怔了好一會，才有些茫然地問，“以後？”

“是啊”鬱文蘿按著他的肩膀，溫聲勸慰，“現在或可解一時痛苦，但以後呢，你該如何抵抗他的藥性，到時如蝕附骨，怎樣去除？”

她甚少有過如此耐心的時刻，緩歸在那溫柔的聲音裡逐漸清醒，輕輕搖頭。

“以後……沒有以後了……”他用力按著%e8%83%b8口，但疼痛早已傳遍全身，他想笑一笑，那笑卻很快就淹沒在痛苦裡，鬱文蘿隻看見極淺極淺的一抹。

“娘%e4%ba%b2……就再過一段就好了……再過一段……恕兒就再也不會出現在您的麵前……娘%e4%ba%b2%e8%83%b8懷天下，就再容忍恕兒一段……很快就——”

他聲音虛弱不堪，鬱文蘿要低下頭才能勉強聽清，卻聽不明白，隻是有種莫名的恐慌。

“你說什麼？”

緩歸卻已經再說不出話，仿佛無數根鋒利的冰淩在四肢百骸間瘋狂的穿梭，又有一根一下下毫不留情地在刺穿心口，他痛得說不出話來，彎下腰，大口的鮮血從口中湧出來，打濕他和鬱文蘿的衣衫。

鬱文蘿按著他的肩膀，呆呆看著那些鮮血，感受著手下不停顫唞的身子，不停問，“你說什麼？說什麼？”。

血好像流了很久，痛也持續了很久，終於消散了少許，緩歸疲憊地靠在鬱文蘿手臂上，緩過一陣，已然忘了剛才要說什麼，洞外皎潔的月光灑了一地，月已中天，一抹紅光在遠處升起，緩歸坐起來，在鬱文蘿還沒來得及阻止前，小半瓶的沉羽已經倒入口中，疼痛散去，他長身而起，對鬱文蘿和眾人微笑：“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失眠，爪機碼的，幫忙捉蟲*^_^*

蘿卜最後還是沒聽明白恕兒說的是什麼意思T_T

感覺恕兒如今這一句一咳的樣子真是越來越像他淮音哥哥了-_-#

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鬱文蘿也站起來，見緩歸已經神色如常，對其他人又吩咐一番後，就開始穿鎧甲，他雖是吃了沉羽，但手還是不太穩，鬱文蘿在旁看了片刻，走上前，拿下緩歸的手，接過鎧甲。

緩歸一怔，一瞬間身子繃直，手足無措。

鬱文蘿不看他，也不說話，隻慢慢幫他穿著，她雖然撫養葉緣十幾年，但承慕侯府丫鬟奶娘仆人小廝眾多，根本不需要她%e4%ba%b2自動手，她十幾年忙於家仇之事，也很少有%e4%ba%b2自照顧葉緣的時候，所以動作並不熟練，沒比緩歸自己整理快到哪裡去，但她沒有放棄，低著頭，慢慢地理著，白皙的手指滑過冰涼的甲胄，她仿佛聽到有人在笑語低喃：

“焯成，我希望是個兒子呢，將來長大了，和你一樣做個大將軍，白馬黑甲，和你一樣威風。”

手下的動作沒有停，笨拙緩慢，卻很溫柔，仿佛那人第一次撫摸她隆起的腹部，低聲笑著：

“我可舍不得我們的兒子去軍中受苦，不如讓他隻當我們的兒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那不成了無法無天的小霸王了？”

“小霸王又如何？我們的兒子，生下來就是要千嬌百寵的，誰敢說個不字。”

是啊，我們當初說，我們的孩子生來就是要被無數人疼愛的，我們要讓他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可是，我們誰都沒有做到。

你沒有，我也沒有。

慕容焯成，我恨你，也恨我自己。

動作再慢也會結束，鬱文蘿緩緩放下手，抬起頭。

緩歸原本有些茫然和羞赧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低聲道：“對不起……”

鬱文蘿一愣，好半天才明白過來，看著緩歸蒼白的臉，抬起手，想摸一下，想解釋說自己眼裡的恨意並不是因為他，但猶豫了片刻，還是轉身，“走吧。”

幾人走出山洞，往下看去，西然軍陣果真已經嚴陣以待，鬱文蘿搖頭笑道：“很久沒有上陣了。”

緩歸將龍淵交給彆人，手裡握著冰痕，聞言道：“恕兒會保護好娘%e4%ba%b2的！”

他一臉鄭重神色，鬱文蘿剛開始沒聽明白，愣了一下，忽然想笑，口中卻道：“自己能全身而退就夠了，哼，若是離朝未到，看你如何？”

緩歸淡笑搖頭，聲音堅定如鐵：“娘%e4%ba%b2，十九年前的事，恕兒絕不會讓它再發生一次！”

鬱文蘿又一愣，不由再次凝視看去，緩歸持劍立於山崖之上，山風吹動，幾縷發絲迎風而舞，他黑甲黑發的身影沐浴在月色之中，俊秀的臉頰光潔如玉，仿佛散發著熒熒光芒。

那種從容淡定，睥睨天下的神情，無人能比。

其他人也被這氣度感染，之前還有的擔心和憂慮也一掃而光，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夫人，公子，我們衝下去吧。”

緩歸看向鬱文蘿，鬱文蘿微微一笑，緩歸轉身，點頭：“好！”

他持劍在手，%e5%94%87角上揚，“走吧，新仇舊恨，讓他們今日一起付出代價！”

天和二十一年，九月十五，午夜，離朝西然天脈穀大戰。

段子軒高高戰於將台之上，俯視一片廝殺的戰場，一向什麼都滿不在乎的臉上也漸漸嚴肅起來。

“公子，這就是幽冥劍法？傳說地魂陣的唯一克星？”

“看起來確實是”祈然點頭，“嗬嗬，想不到啊想不到。”

他一笑，段子軒反而更擔心了，凝視陣中配合得天衣無縫的兩人，不掩震驚。

“這才短短幾天，他們就練成了幽冥劍法？真是——不可思議。”

“那隻能說，我們低估了魔域聖女和三公子”祈然歎息一聲，“聽叔叔說，當年樓城之戰也曾設了地魂陣，鬱文蘿之父從魔域趕來，要教授他二人幽冥劍法，若不是叔叔他們計策成功，血染樓城，恐怕我們西然就不會有今日了。”

陣中母子二人越殺越勇，段子軒越看越恨，“可恨，這魔域聖女不是恨死了她這個兒子嗎，怎麼兩人還配合得這樣好。”

祈然沉%e5%90%9f片刻，搖頭，“這女人心真是猜不透，葉緣在西然那麼多年，也沒見她%e4%ba%b2自教過一次讀書習字，嗬嗬。”

“然公子，段公子”⊙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有軍士匆匆跑上來，渾身是血，“我們，我們守不住了，二位公子，快走吧。”

“可惡”段子軒一跺腳，一巴掌揮過去，“沒用的東西。”

“子軒”祈然攔住他，“罷了。”

“我不甘心”段子軒甩開他的手，兩眼冒火，“為什麼他可以幾次三番壞了我們的好事？在文萊時是，西然時候時，現在也是，還有在錦都，他%e4%ba%b2手殺了我弟弟，你們走，走，我要%e4%ba%b2手殺了他，替我弟弟報仇。”

他一推祈然，不顧一切衝下將台，祈然阻攔不及，隻看見他身影瞬間淹沒在人山馬海之中。

“原來娘%e4%ba%b2也是用劍的，恕兒以前都不知道。”

也許是這一仗打的太酣暢淋漓，緩歸提馬停住，在間歇時轉頭，對鬱文蘿笑道。

鬱文蘿看他的眼神，竟覺有趣，也笑道：“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

緩歸有些不好意思，幸好這時又有人圍上來，他反手去擋，聽鬱文蘿問：“時間差不多了，他們是不是也該來了？”

緩歸抽空看一眼月色，點頭：“是。”

話音剛落，就聽對麵山穀裡傳來一陣嘶喊，眨眼之間，兩隊人馬衝到陣前，一隊黑馬黑甲，為首的是個和緩歸同齡的少年，正是慕容堯寬，另一隊白馬銀鎧，為首是個英姿颯爽的女將軍——文萊郡主江陌回。

鬱文蘿身後魔域幾人發出一聲歡呼，鬱文蘿反而有些發愣，回頭一看，緩歸持劍在手，%e5%94%87角上揚，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天脈穀，西然再敗。

“我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空曠的山穀裡，回響著嘶啞的喊聲，一個人躺在血泊裡，已然抬不起頭。

緩歸站在他旁邊，對他的慘狀無動於衷，冷冷道：“與虎謀皮，咎由自取。”

“你，你又知道什麼？”

段子軒有氣無力地問，“樓恕，你不要得意太早，我們，我們西然大軍一到，遲早，遲早會將你們都滅掉。”

“是嗎？”緩歸冷笑，“可惜段公子看不到那一天了。”

“我，我不甘心，不甘心……”

緩歸低下頭，憐憫搖頭，“段公子，你確實是聰明人，隻是識人不清，難道你認為就憑一個小小的虞地，就可以逆轉戰事，影響大局？你也未免太高估他們了。”

“你又知道……嗬嗬”段子軒苦笑，“三公子果真是三公子。”

“恕兒”

慕容堯寬牽馬過來，遠遠叫著，緩歸站起身，“段公子，請吧。”

冰痕從不染血，緩歸將劍歸鞘，回頭，“七哥，娘%e4%ba%b2和陌回呢？”

“都在那邊呢，準備走了。”

慕容堯寬看著段子軒的屍體，好像愣了一愣，緩歸笑笑，擋住他的視線，“七哥，你跟娘%e4%ba%b2和陌回先回去，恕兒還有件事要做。”

慕容堯寬走上前，低頭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