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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回去了。”

話音才落,外頭傳來噠噠馬蹄聲。隻聽外頭駕車的十七道:“是王爺的車架。”

林玦心下歡喜,麵上卻仍平淡。溫柔在側替他理衣裳,欣喜道:“這下好了,總算見著王爺了。”

林玦直起腰身自整了整衣領,口中卻道:“我原是來上任,見不見他都是其次。”

又過了一時,車馬停下。一隻麥色的手伸進來,將車簾撩開。須臾之間,便是他英挺俊朗的麵容映入眼簾。他麵上帶笑,口中愉悅:“子景。”

溫柔自收了團扇從邊上悄悄下去,往後頭車上去了。慕容以致順勢坐進去,要摟他在懷裡。偏他嗔怪著將手肘往後一送,並不曾擊中傷口,拉扯間卻也叫傷口泛疼。

慕容以致也不管,隻強硬伸手將他抱入懷中:“這麼些時候未見了,連抱一抱也不肯?”

“天熱。”林玦眉心略蹙,到底依了他。“都說永城荒涼,城門口守城的將士精神倒很好。”

“都是我麾下的人。在外殺敵的將士尚且不敢言累,他們不過守著城門,若敢蔫巴巴的模樣站著,軍法處置!”他話中不乏驕傲,卻很理所應當。叫人覺著他本該如此。

林玦但笑不語,隻靠在他懷裡不說話。天熱,兩人靠在一處,不多時便覺黏膩,林玦背後也溢出汗來。慕容以致低下頭,緩緩%e4%ba%b2%e5%90%bb他白嫩的後脖頸,間或露齒啃齧,倒引得林玦不由自主顫栗起來。他摩挲著林玦的膀子,道:“摸著又細了些,可見是路上沒吃好的緣故。”

“路上吃得倒多,隻是味兒重。”林玦素日飲食清淡,隻是越往邊疆,百姓越是口重,故而竟好些時候不曾吃得暢快。“昨日吃得也不好,還是溫柔下廚煮了碗清湯麵來。我吃著倒還有滋味些。”

慕容以致將他的手握住了,伸到%e5%94%87邊%e5%90%bb了%e5%90%bb,道:“難為你千裡萬裡地過來。”動情的話他不知該如何出口,想了許久,倒擠出一句話來:“你不喜歡味重的菜,趕明兒我去學幾樣蘇幫菜,自做了給你吃。”

“好好地,怎麼說起胡話來。”林玦笑出聲來,“再不濟還有溫柔他們,你守著邊疆,哪裡有時間做這樣的事。你是叫人服侍慣了的,叫你洗手作羹湯,實在為難你。”

“為你做事,我從不覺著是為難。”

永城雖荒涼,地方卻大。馬車走了好些時候,晃晃悠悠,林玦在慕容以致懷中又眯了一刻,迷迷糊糊間才聽人道:“到了。”

慕容以致扶著他坐直身子,替他理了理衣裳,笑道:“怎麼就這樣困。”說著率先下車,這才扶著林玦下來。

林玦道:“馬車顛簸,睡一時就腰酸背疼。”他仰起頭去望,麵前宅子上龍飛鳳舞,寫著“林府”兩個大字,同外頭城樓上那兩個字大體相似,隻是邊角之中,又有許多不同之處。

永城二字鋒芒畢露,狂放肆意;林府二字偏又多了幾分沉穩,內裡卻仍是剛勁不羈的。

林玦望了慕容以致一眼,“你近來的字倒學會藏拙了。”太過狂放肆意,不是好事。

臨走前林玦與孫紹先見了一回,他倒說了些讓人心驚的話出來。林玦往裡走,與慕容以致相握的手不由緊了緊。

那日方才入夏,孫紹先提了新鮮的菱角和葡萄過來。與賈迎春定%e4%ba%b2後,他的身子果然一日好過一日,竟已能自個兒出門了。

林玦與他對坐手談,命丫頭洗了菱角來吃。

正思索下一步如何走的時候,卻聽孫紹先說:“我是重活一遭的人,先時也在揚州長大,卻不曾聽過,林家有位大爺喚作林玦。”

林玦陡然抬頭,他沒料到竟有人能堪破自個兒的秘密,也不曾想過,便是說穿時,孫紹先也這樣輕描淡寫。

孫紹先卻麵帶微笑,語氣格外輕鬆:“不必驚惶,子景,你我都是一樣的人。”

林玦略定了定心神:“你今日過來,總不是刻意為著說這話。”

“自然。”孫紹先頷首,“昔年你們林府在揚州時待我們孫家多有照拂,我承你們這份情。說句真心實意的話,當日重活一遭,聽聞林府有位長子喚作林玦,委實叫我驚愕,乃至疑心,究竟是我瘋了,還是隻是做了場夢。”

林玦心中尚存疑雲,不免問:“你既說自個兒重活了一回,不妨告訴我,上輩子我們林家是什麼光景。”

“林府並無林玦,亦無子。林大人並未入京,林夫人早亡。唯餘一位姑娘,在林夫人去後,被賈老太君接入賈府。後賈老太君將林姑娘許配與賈府那位寶二爺,隻是成婚當日貴妃薨逝,賈府被抄。賈老太君受了驚嚇,不多時便去了。賈府生出這樣的變故,外頭人都說是這門婚事晦氣。不出幾日,林姑娘也香消玉殞。賈府敗落,寶二爺出家做了和尚……”

竟是這樣的收場!

孫紹先瞧他麵色,曉得他已信了大半,這才又道:“子景既然想往邊關去,去了就彆再回來。你和合睿王,本都是不該在世上的人。遠遠離了這裡,才是正經。”

林玦聽至此處,方才大駭:“我不該在這裡,原有理可循,王爺又是什麼緣故?”

“昔年並無林玦,林家雖照拂孫家,到底不如今次勢大,也有鞭長莫及的。合睿王遭人追殺,重傷逃至孫家……”他頓了頓,許久才抬起頭,如下定決心一般,道:“那時我們唯恐遭人連坐,亦不知他究竟是誰,故不曾相助……”

乃至合睿王斷了氣,孫紹先後來回了京城,才曉得死在揚州的竟然是合睿王!悔不當初!

第185章 酒闌攜手過回廊, 夜初涼, 月如霜。

世事都已規劃好走向,如棋局,一招錯滿盤皆輸。林玦未曾想過,自個兒竟能成了那隻揮動翅膀的蝴蝶。紅樓本無林玦, 故而合睿王早死。並無人幫著太上皇查明昔日先太子故去真相,慕容永寬那皇位坐得十分穩當。隻是顛來倒去,於賈府而言都是一盤死棋。賈元春終究要死, 差彆隻在早晚。

太上皇並上西太後賜死賈元春, 是為著不叫她腹中孩兒出世, 叫新皇無後顧之憂。前世裡賈元春必然不曾死在他們手裡,能賜死她的唯有慕容永寬……

思來想去,也不過是樁宮闈舊事。想不通就不想了,左右一早成了灰。

孫紹先靜靜望著林玦身後那片翠竹,又過了許久,方道:“合睿王是把利刃, 既無姬妾,亦無子嗣。原先太皇太後是他的刀鞘, 隻是太皇太後年歲大了, 不知什麼時候就要薨逝。待她去了, 誰來降服這把凶器?有了你,合睿王便有了弱點,再不是無堅不摧的人。皇族中人,有弱點, 才叫那位放心。”因著好拿捏。最叫人懼怕的是毫無後顧之憂的人,會有破釜沉舟的孤勇。

現如今坐在位置上的那位,雖心%e8%83%b8寬廣,然人心不可測。他原先不猜忌,是因著還不到猜忌的時候。合睿王手中的兵權,身上的赫赫戰功,以及先皇嫡出的身份,都會叫人心生猜忌。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故而孫紹先叫林玦往邊疆去了,就彆再回來。京城永遠不是太平的地方,每天都有門閥敗落,每天都有新貴興起。他既選擇與世無爭,不回來是好的。

孫紹先扯了扯嘴角:“昔日在揚州時,我妹子配不上你。好不容易回了京城升了官,我母%e4%ba%b2還想著……沒料到,千挑萬選,你竟選了那樣一個人。”=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林玦並上慕容以致之前那段風月,京城裡一早隱隱約約傳出來了。現如今慕容以致回邊關,偏林玦也要往那裡去,似是坐實這些流言。

“我知道許多人都瞧不起我……”一品大員的兒子,瓊林宴上的狀元郎,偏偏跟個男子糾纏,為著這個拋棄父母%e4%ba%b2族,千裡迢迢去奔赴一個不知的未來。他還未去,許多人已在猜想他落魄歸來的模樣。

“那些瞧不起你的人,都是及不上你的人。自然……”孫紹先%e5%94%87角浮出笑意,“我雖也及不上你,卻隻擔心著你。世事變幻無常,現如今雖是太平光景,到底小仗不斷,若是……”

“若是真叫你猜中了,也是我的命。隻消他一日不負我,我就一日守著他。”林玦目光堅定,語氣決絕:“無論活著還是死了。”

都說十年生死兩茫茫,焉知這茫茫裡也有真心?

入永城當夜,皓月當空。林玦雖顛簸而來,略覺疲乏,卻無睡意。當日埋下兩壇梅花酒,在合睿王府裡吃了一壇,還剩下一壇,又埋入土中,待今歲將要過來時,方才取出。

二人於庭中石凳上坐了,屏退左右,林玦自提起酒壇來倒酒。邊關民風豪邁,不崇精巧,反喜粗獷。故宅子裡並無酒盅,唯得兩隻酒碗,成年男子手掌大小。林玦一麵倒酒,一麵笑:“酒碗倒比酒壇還大。”

慕容以致端起酒碗,笑道:“誰認真吃酒了,不過是吃子景這份心思。”

林玦端起酒碗,酒水清澈,輕輕在碗中蕩漾。他含笑湊過去與慕容以致相碰:“明月如霜,好風如水[1]……”

“子景坐於跟前,才算得清景無限[2]。”慕容以致手往前抬,輕輕與他相碰。四目相對,情意無限。

一壇清酒,兩個人吃,也不過一人半碗。

林玦酒量淺,隻這半碗,便有些承不住。目色迷離,身子發燙,竟俯下`身將臉貼在石桌上,妄圖汲取涼意。慕容以致恐他受寒,忙上前將他摟在懷裡。林玦渾身發軟,並不掙紮,便往他懷中靠去。頭一歪,靠在他肩上,正巧枕著那傷口。

慕容以致痛得厲害,不由悶哼一聲。聲音極小,林玦卻聽得清楚。隻這一聲,便叫他酒醒大半。“你傷著了?”說著便支起身子,伸手要撥他的衣裳,瞧瞧那傷口。

“難看得很。”將他手一把握住,慕容以致哄道:“你才吃了酒,彆叫你見了惡心。叫箭撩了一道口子,小傷,過兩日就好了。”

“都是哄我的話!”林玦自然知道,他這樣的人最能忍痛。能叫他呼痛的,絕不是小傷。慕容以致仍攔著,他道:“你再攔著,我就惱了!”

慕容以致無奈,隻得將手移開。林玦撥開他衣裳瞧了,果然是左肩傷了,牢牢裹著,卻還隱約透出血色來。隻瞧了一眼,他便靜悄悄替慕容以致將衣裳理好。

見他一言不發,慕容以致不由道:“嚇著了?戰場上刀劍無眼,這實在算是小傷……”

當日趕往邊疆,他便知道,受傷都是小事,便是戰死也尋常。隻是既然選擇了這條路,榮耀和艱難都隻是自個兒,再辛苦也要扛下去。這些話,便是太皇太後他亦不曾說過。現如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