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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複蘇,天地回春,它又好得全了,倒該把它放回山林裡去,才是正理。”

林黛玉自覺已離了那話茬,卻不想著蘋芩也與那人有關。提了蘋芩,倒更叫林玦惝恍一分。

林玦繞過一處拐角,竟似再不能走了一般,在一側飛來椅上坐了,道:“我就在這裡了。”

林黛玉並不隨坐,隻站著望他,“從前有話,哥哥都與我說了。如今心裡藏了事,我也想為哥哥分憂。哥哥卻不肯告訴我。這也罷了,隻想著哥哥彆在心裡鬱結,長長久久地憋悶著,也是要生出病來的。”

“你向來是心思最重的,如今倒來勸我。”林玦不欲叫她看出自個兒心裡不虞,笑道:“不過是近兩日多讀了書,竟有些渾渾噩噩罷了。走路也不能多走,很沒氣力。你要放蘋芩歸山,這是好事。咱們家雖能養著它,到底它又自個兒的父母%e4%ba%b2朋,強留著在這裡,也是不美。不如放它回去,自由自在的,縱是死在誰箭下,也是它的圓滿了。”

“哥哥這話說得略涼薄了些,它前次吃了痛,這回再放回去,且要放聰明著呢,哪裡就那樣容易被人抓住了。”

“不過隨口一句,倒引你說嘴了。”他看向外頭,略歎了口氣:“這鹿是合睿王京外的彆院後山上的,如今要放它回去,自然應當物歸原主,仍應當放回彆院山上去。隻是合睿王早已往邊疆去了,我再貿貿然地上門去,實在不好。本應該修書與他,隻是因著這是千裡迢迢寫信過去,卻是不好。不如等我從蘇州回來,屆時想必合睿王也回來了,再上門去還鹿,倒是兩下合意。”

不過是再養蘋芩一段時日罷了,倒也無不可。林黛玉低頭,瞧他腰間的絡子顏色舊了,道:“哥哥這絡子久了,我再給哥哥打一個新的罷。”

林玦低頭去看,腰間那枚梅花絡子顏色確然已是故舊了。他目色微瀾,伸手將那枚絡子握在手中,道:“不必了,這就很好。新不如舊,原是這個理。”

如此,倒也罷了。林黛玉又與他閒散說了兩句話,便自去了。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林玦才瞧瞧地將那枚絡子打開了,將裡頭的物件取出來。也不過隨意掃一眼,便仍又放了回去。

都說往事如煙,誰又真舍得它成煙。

才將絡子係上,那廂聽見有人邁進抄手遊廊,不多時便已到林玦麵前。打頭的那個正是琉璃,琉璃許是走得急促,略有些氣喘:“幸而大爺走得不急,好歹趕上了,不必再往圓鵲軒去一趟。大爺快往前頭去罷,說是皇上召見,來了換個姓張的公公,要接大爺往宮裡去。”

皇上?如今這沒頭沒尾的,陡然叫他入宮去,這是為著什麼?

林玦如今最厭這個,當下變了麵色,站起身來,道:“可說是什麼事?”

琉璃道:“宮裡的事咱們哪裡知道,張公公也不過說了來意,倒催得很急。”

第120章 嫻德妃榮寵冠六宮, 林子景倨傲請降罪

賈元春是如今這後宮裡第一得意的人物。新帝不過才繼位, 便封了她做嫻德妃。若是資曆再上去,豈不連貴妃也是囊中之物麽?新帝尚且不曾迎娶元後, 須知正兒八經連開幾道門將皇後迎進來的, 滿打滿算, 本朝也沒幾個。如今的太皇太後並上東太後, 這可都是元後出身。隻是他們是從太子妃晉為皇後, 自然也就沒了這待遇。如今這位皇後, 是要正正經經迎進來的國母,分量原更重一些。迎皇後進來,自然得緩緩地來, 一樣樣都預備齊全了, 這才是正理。旁的便是尊貴如貴妃,也不必如此大費周折。

現下宮裡除卻嫻德妃賈元春,另有秀女不計, 略打眼些的唯有東安郡王穆蒔的嫡妹穆氏,並上吳天佑的嫡女吳氏。雖說略打眼些, 皇上顧念著他們家中的情分,給的位份略高一些, 到底也不得寵。穆氏封了昭儀, 吳氏封了貴嬪。一個也越不過賈元春去。

賈元春厚寵,太皇太後如今是不理後宮事的,並不曾多言。東西兩位太後,一個不是%e4%ba%b2生的, 皇上待她麵上雖過得去,終究從前那些事牽絆著,能儘數忘了的那是聖人。故東太後在皇上麵前說不上話,便是說得上,也犯不著為著雨露均沾的事去找不痛快。那西太後同太上皇多年來瞧著冷淡,如今太上皇禪位了,他們兩個竟好得蜜裡調油一般,整日地在一塊處著,竟半點不管外頭的事。

自然也是有宮妃哭到西太後跟前去的。這些秀女裡頭有一個姓李的,生得貌美非常,便是賈元春也及不上她嬌豔,略次了三分。她運道也是好的,進宮來沒多久,皇上便翻了牌子。自侍寢一次,皇上便晉她為容衣。雖是三十二世婦最末一位,到底也算在裡頭了。自覺是秀女裡頭第一出眾的人物,隻因著家世不如旁人罷了。若也是國公府的姑娘,或是郡王府的縣主,不說貴妃,便是妃位,也該給她一個。

偏隻這一次,皇上便像是忘了她這個人,再沒召幸過。若是皇上不進後宮倒也罷了,還能騙騙自個兒,說是國事繁忙的緣故。可皇上又是常常地進後宮,除了去嫻德妃的衍慶宮,便是去吳貴嬪那處。李容衣十分氣不過,便往勤運宮去求見西太後。都說西太後是今上的生母,她說的話,皇上總該聽。

趕巧太上皇不在這處,西太後倒肯見她。李容衣跪在地上哭了半日,說嫻德妃是人如何地勾得皇上獨寵一人,如何地嫉妒小氣,竟不配這個嫻德的封號。

西太後倒好,歪在貴妃榻上一麵看花樣子,一麵問身後的宮婢,這花樣子繡在衣裳上可好,太上皇穿著可好。待她絮絮地說罷了,才撐著頭淡聲道:“你說的我都知道了,彤史上原都記著,那你如今說的,本沒什麼新鮮。嫻德妃能討皇帝歡心,那是她的本事。你們身為後妃,最打緊的本就是叫皇帝喜歡,來我這裡哭訴,原沒什麼用處。另又說了,愛去哪裡,是皇帝自個兒的事。你不過是個小小的容衣,竟敢左右聖躬,可知這是大逆不道的事?”

何等雲淡風輕,何等漫不經心,卻如萬丈寒冰,將李容衣冰封得渾身徹骨寒涼,如刺肺腑。

隻這一句便將李容衣打了回去,連帶著叫餘下的人都歇了心思。後宮這幾位都不在意,偏你們要湊上前去。不理你們倒罷了,若是再叫罰了,這才叫人後悔呢。

故如今後宮裡竟十分平順,並沒人敢叫嫻德妃不痛快。她又是個知道尊卑、十分守禮、端方可%e4%ba%b2的人物,下頭人也很服她。

嫻德妃也自覺尋找了在宮裡頭活著的方式,雖並不十分舒心,倒也很如魚得水。

這一日她才吃罷了午膳,便倚在貴妃榻上看內庫奉上來的賬簿。因見上頭有蘇繡帕子的數量不大對,便叫抱琴擺上紙筆,要記下來。

進來的卻是品簫,她容色不俗,嫻德妃原將她改名叫做品簫,便有叫她伺候皇上的意思。如今倒也十分順理成章,前些時候已被皇上收用了。雖未冊封,仍在衍慶宮做差事,到底輕鬆許多。嫻德妃不叫人多派差事給她,尋常也不愛叫她近身伺候。如今見她進來,不由掃了她一眼。

品簫將紙筆擺了,取了墨塊研墨,低眉順眼地說:“今兒早間皇上說要來衍慶宮用晚膳,抱琴叫姐姐方才往膳房去了。說是旁的倒也罷了,皇上愛用的那一味鴨子湯,倒該交代廚子先熬上。”

嫻德妃略頷首,自取了筆來蘸墨寫字,並不言語。知道品簫有話要說,不過等著她自個兒開口罷了。當日做皇長子側妃的時候,因和皇長子是那樣的境遇,自個兒又是側妃,處境實在艱難,少不得要嚴苛些。如今她已是嫻德妃了,雖說對上仍要謹言慎行,對下頭宮婢內侍,卻能寬厚些。下頭人伺候得自在,說出去也是主子給他們的臉麵。!思!兔!在!線!閱!讀!

果然品簫研了一刻磨,便輕聲道:“奴婢鬥膽,倒有件事要稟娘娘。”

她也不看品簫,隻叫她往下說。於是品簫接上方才的話:“奴婢原先在養光宮裡頭,倒認了個乾哥哥。他從前倒得皇上看重,很有前程。偏前些時候不知怎麼,開罪了合睿王,叫王爺賞了窩心腳,竟吐了血……”

“我原先怎麼不知,你手伸得這樣長了。”她掃了她一眼,“既然開罪了王爺,能得這一腳,也算是造化。”幸而是得了一腳,不是將命給出去。“他是禦前的人,既說原先是得用的,自然有藥給他吃。過了這樣久了,你倒提起這個來。”

合睿王除夕的時候大逆不道闖養光宮,搶了裡頭一個是宮婢還是內侍的,裡頭有個內侍不肯放他,便得了一腳,病懨懨在床上躺了許久。這是宮裡人人都知道的事,嫻德妃自然也曾聽過。過了足有三月了,如今倒提起這個來,實在叫人疑惑。

“娘娘不知道裡頭的緣故。若隻是開罪了合睿王,這也罷了。偏剛巧被要回壽康宮的太皇太後瞧見了,太皇太後訓斥了王爺,便說受了傷的人,應當先挪出去,若是能好,再回去伺候皇上。”

再往後的事,倒也不必說了。但凡在後宮裡的人,都知道裡頭的陰私。禦前那是好出去,你出來了,那是你沒本事。自然有更有本事的人頂替上去。想病好了再回來?休想!

品簫說著,噗通跪倒在地上:“我那乾哥哥知道娘娘是個寬厚慈悲的人,又得皇上看中。但凡娘娘說要什麼人,要什麼物件,那些人聽了,沒有不給的。”

嫻德妃道:“你乾哥哥是想往我這處來?做慣了禦前的人,想必很威風。來我這裡,也算是屈尊。”

“他隻求有個落腳的地方,不拘什麼。還請娘娘開開恩,若是肯留他在娘娘手指下頭,便是救了他這條命了。”

嫻德妃不料品簫對這個乾哥哥瞧著竟真有幾分情誼的模樣,原是想拒,不知怎麼,腦裡轉了個念頭,倒改了口:“既這麼著,就叫他往衍慶宮來一趟。就說我聽人說了,他茶泡得好,趕巧他不曾回禦前,就叫他過來泡一壺。”

“謝娘娘恩典,奴婢這就去。”品簫倒真像是很急切一般,匆匆往養光宮去了。她口中說的乾哥哥,正是除夕夜被合睿王踢傷的夏守忠。夏守忠如今不在禦前伺候了,隻在養光宮後頭的洗筆池整理些物件,掃灑院子。是最臟最累,最沒來日的活。

若非回禦前真是無望,他師父張華顯也擺手說不能了,夏守忠且想不著品簫這條路子呢。雖說是寵冠六宮的後妃,到底也隻是後妃,不如在皇上身邊好。

隻是再想伺候皇上,擠不進禦前,這也是沒奈何的事。夏守忠自與品簫通了氣,便一直等著信兒。信沒等著,往養光宮前頭來找張華顯的時候,偏又見著了奉命進宮來的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