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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端方大度來。

單良家的笑道:“到底長了一歲了,若仍如從前,卻又是怎麼個說頭呢?”說著,邁步進了正屋,見琳琅捧著殘茶出來,便知道賈敏尚未起身。單良家的指了指裡頭:“還有多少時候?”

琳琅將那盞殘茶交給外頭小丫頭,與單良家的見了一禮:“單媽媽今兒來得倒早,太太才吃了茶,坐著梳頭呢。有什麼緊要的事,我先往裡去傳話?”

單良家的擺手:“不是很打緊的事,快彆擾了太太,左右在外等一刻就是了。”

宋婆子在身後跟著,也點頭。宋婆子前兩日的花朝節來送過一回生辰禮,琳琅見過她。此時一眼掃過來,便笑道:“這是宋媽媽,快坐下,吃一盞茶。”說著,朝外喊:“蓓晟!送茶來!”

“不急……”宋婆子忙推辭,外頭卻已有人應聲。琳琅上前來,拉著宋婆子在一隻杌子上坐了。

“應該的,媽媽是客人,隻管坐著罷。”

琳琅在外處置罷了,又打簾子進來。賈敏梳罷了頭,正對著鏡子瞧。琳琅上前道:“太太,榮國府打發了人來了,在外等著,奴婢叫她在外坐著吃茶了。”

一旁黛玉正坐在圈椅裡吃玫瑰汁子,聞言道:“說是一個姓宋的婆子,我記得她,卻有兩分眼熟。”

“難怪你眼熟,她常常來送東西,便是前兒你的生辰禮,也是她送了過來的。”賈敏扶著後腰,極慢地站起身來。琉璃並琳琅忙上前,一左一右將她扶住了。

琉璃道:“左右就是這兩天了,太太萬事都得當心著才是。”

賈敏略頷首:“我自然當心著。”又看向黛玉:“我往外頭去用早飯見人,你可跟我一並去?”

林黛玉原想說不去,另又想到那宋婆子說是來送東西的,念著他是寶玉院子裡的,指不定是寶玉有東西要送來。當下便道:“我雖才吃了粥,到底不經餓,隨著母%e4%ba%b2再用些點心罷。”

賈敏將右手抽出來,朝黛玉伸過去。黛玉起身,任由賈敏將她手牽著,往外去了。

外頭宋婆子仍在小炕下邊的杌子上坐著吃茶,見賈敏來了,起身見禮:“給姑太太請安了。”

“不必多禮,且坐著說話罷。”她攜黛玉往小炕上坐了,那廂琳琅領著幾個小丫頭,將一隻黃花梨木雕石榴花的翹頭小食案抬了過來,再在上頭備上吃食。

賈敏取了碗筷,問宋婆子:“宋媽媽可用過了?”

“多謝姑太太關懷我,我在家中吃了才來的。”

她略頷首,自夾了一筷子紅心青蛋佐粥。

宋婆子坐在杌子上,笑道:“我們寶二爺掛念姑太太,也惦記福壽縣主。前兩日宮裡娘娘賞了一串沉香木的手釧下來,二爺因念著縣主往日裡睡得不大好,這沉香戴著是有益處的物件,便命奴婢送來。”

說著,將一隻八角盒子取出,開了蓋子與賈敏看。

隻略開了些,便有絲絲縷縷香氣傳來,卻不覺膩味,倒格外令人沉靜。賈敏露了笑,道:“你回去與寶玉說,難為他還想著他妹妹,叫他以後有什麼好的彆總往這裡送,好歹是娘娘給他的的一份心意。”

話雖如此,卻叫琉璃上前,接了那八角盒子。

林黛玉在側也瞧了一眼,道:“這個我原見過的,是一對兒。一串皇上往壽康宮送了,太皇太後叫人收下時我匆匆掃了一眼。另一串皇上賜了給嫻德妃娘娘,的確是隆恩。”

也不知怎麼,原先皇上待元春還十分寡淡,過了年倒熱絡起來。縱然迎了皇後進去,眾秀女也紛紛進宮了,也依然不減恩寵。但凡進後宮,便是往衍慶宮[1]去。前些時候還借口說元春生辰因在大年初一,並未大肆操辦,故晉了做嫻德妃。

這潑天的恩寵來得熱烈卻也古怪,倒叫人疑惑極了。

不及林黛玉細思,那廂又有人打簾子進來,傳話道:“太太,大爺來請太太的安。”

作者有話要說:  衍慶宮[1]:因與前文衝撞,賈元春宮殿名全部由永福宮改為衍慶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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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惘然江河湖海已隔, 惝恍往事如煙怎舍

賈敏叫林玦進來, 雖說黛玉已滿了七歲,自古是男女七歲不同席的說法, 到底自家兄妹, 不必十分拘泥於此。

不多時林玦便從外邊進來。他過年時大病了一場, 蔫蔫的過了一個年, 如今瞧著倒精神許多, 隻是人比從前更瘦了些。

賈敏命人取繡凳來, 待他見過禮,便叫他在自個兒身前坐了。上下看過他一回,道:“前兩日你叫人來告罪, 說是書讀到一個岔路口, 很應該靜靜心思。便不來請安,隻將自個兒鎖在圓鵲軒裡頭。隻這兩三天的工夫,我瞧你竟更瘦了些。我的兒, 學海無涯,書是讀不儘的。你知道上進是好的, 更應該知道個度才是。”

林玦今日穿了一身湖水藍的衣裳,瞧著更顯清俊文秀。他略扯出個笑來:“叫母%e4%ba%b2擔心, 是兒子的不是。”

“既然知道不是, 就該改了才是。”

“是,兒子從此都改了。”

林玦說話做事都是牢靠的,既這麼說了,便是要這麼做的。賈敏亦不覺著林玦哄騙自個兒, 聽了便頷首。

一旁林黛玉開口問道:“哥哥過兩日就要往蘇州去了,行李物件可都收拾好了?”

林玦道:“不過是些身外之物,隨著下頭人去收拾罷。到了那裡有什麼缺的,再打發人去買就是了。”原先林玦想必還掛念著這個,如今卻是半點不放在心上了。

活了兩輩子,終究成長卻隻在一瞬間。

賈敏取了一塊奶汁角吃了,道:“這吃著倒有些甜膩膩的。”又問林玦吃過了不曾,林玦說已用過了,隻是胃口不佳,隻隨意用了幾口。賈敏便說有才做的核桃酪,叫人捧一盅上來。

一時琉璃捧了核桃酪過來,林玦捧著吃了。

賈敏見他低頭用酪,也自用了一勺粥,口中道:“都說窮家富路,東西帶得齊全是一回事,備上足量的銀錢又是一回事。若是缺了什麼,就使銀子去買。路途遙遠,本就艱難。若是再苦著自個兒,那才叫難耐呢。你一個爺們,要你想帶些什麼去,未免有些為難你。雖說你院子裡有那些丫頭都是聰慧靈巧的,到底是下人,有些主子要用的,他們拿不定主意。”

如林玦要帶文房四寶去,這是必然的。那要帶什麼墨,哪一方硯台,哪幾管狼毫去,那些丫頭怎麼知道?

她又接上方才的話說:“你妹妹如今七歲了,近來我零零碎碎教了她一些理家的事。你們兄妹一向和睦,她也算知道你的心意。就叫黛玉往你那裡去一趟,再瞧瞧有什麼要添置的東西。寧可帶錯,不可帶少。”

林玦自知賈敏心意已定,不可扭轉。雖覺黛玉尚小,到底不曾推拒,用了半盅核桃酪,放下勺子,恭謹道:“是,兒子都聽母%e4%ba%b2的吩咐。”

琳琅過來接了那盅殘酪,又捧一盞熱茶上來,林玦漱過口,擦過口%e5%94%87,便再捧茶上來,他方捧著吃了。“昨兒馮兄叫一個小廝送信過來,說是他近些時候要往蘇州去收繡品,聽聞我要回去考試,正巧通路,便邀我一並上路。”△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我原不曾聽你說過,與姓馮的有什麼交情。”

“是神武將軍的兒子,巧得很,咱們去歲千秋並上除夕都是一桌上用宴,倒說了兩句話,是個可交的人。”

神武將軍賈敏原是聽過的,是個極正直的人。她頷首道:“你如今大了,是要多處一些誌同道合能說上話的人。打小你心裡就有成算,我也不憂心你這個。能有個知根知底的人一並上路,兩相照顧著,這是好事。原說定了,要你大舅舅家的二表兄陪你去,偏璉兒媳婦近來有了身子,因極不穩當,竟不能成行。我原還憂心這個,想叫你父%e4%ba%b2再去尋個可靠的陪你去。如今有伴,自然是極好的事。”

“母%e4%ba%b2不必擔心我,好歹是要及冠的人,若是出趟遠門還要婆子奶媽子跟著一大堆,再叫人笑話。”林玦道,“我這回往外去,不必帶許多人。登高他們四個是要帶了去的,至於丫頭,隻帶了溫柔並有嬗便是了。”

言至此處,目色中滑過惝恍。溫柔並有嬗,還是當日他給了自個兒使喚的。如今物是人非,溫柔並有嬗仍在跟前伺候,他們之間,到底已隔著江河湖海了。

“這些都是你自個兒的事,他們也是姑娘家家的,平日裡不出院門。如今你要出門,少不得要兩個使喚的。把他們帶出去是一回事,不許叫人唐突了,又是一回事。”

賈敏素來愛惜丫頭,照她說來,都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便是伺候人,也是憑著自個兒的氣力討日子,何必作踐人家呢?

林玦尊重丫頭,這也是都知道的事。賈敏如今多說這一句,要的不是林玦知道,而是林玦身旁伺候的那些小廝知道。得了這句話,便是動了心思,也該乖乖地收回去。

母子二人說罷了話,賈敏便靠在迎枕上,懶懶道:“現下我這邊還有人要見,你先出去,若有什麼散碎的,過會子再來就是了。”

“是。”林玦才要出去,便見黛玉放下筷子起身。

隻聽她道:“我倒有事要問哥哥,不如一並走了,倒不必在這裡費母%e4%ba%b2的工夫。”

賈敏笑道:“都去罷,倒還我一個清淨。”

一時林玦並林黛玉又行了一禮,這才從裡頭退了出來。林黛玉隻落後林玦一步,側過頭去,倒能瞧見他蒼白的側臉。

林黛玉以帕掩口,輕聲道:“哥哥心裡頭有事。”

林玦腳步一頓,側頭望了她一眼,微笑道:“你心思通透,我瞞過了母%e4%ba%b2,卻瞞不過你。”

“我當這是誇我呢。”林黛玉道,“是對著我也不能說的事?”

他不答話,隻抬頭望向遠方。遠處是湖麵,陽光映在上頭,粼粼一片,琉璃萬頃,倒叫目色變得錯亂無章起來。許久方道:“是連你也不能知道的事。”

好好壞壞,也隻是他一個人罷了。

如今已忘了大半了,不提及,也不過是埋在泥裡的回憶。無人相掘,便不憶起。

林黛玉是再聰明不過的人,問了這一句林玦不肯說,就知道饒是再問,也不能得,便不再問。隻另起了一個話茬:“我今兒晨起,喂了一回蘋芩,倒想起一樁事。這鹿原是外頭抓來的,當日養著它,一是為著新鮮,二是為著它受傷的緣故,少不得留它些時候。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