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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皮笑肉不笑的瞧著陰氣,打量著抱著包裹的四人:“幾位到底是王府裡出來的,比咱們精貴些。物件這樣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的主子姑娘來了,竟不是個丫頭。”

銀苑因道:“這裡頭都是爺用慣的東西。”

溫柔將她拉住,上下掃了瓔珞一眼,笑道:“我們像什麼主子姑娘,姑娘生得好,隻怕來日才是正經的主子。”

瓔珞原就是賈敏賜下來伺候林玦房裡事的,聽了這奉承自然高興。哼了一聲,倒是不再問難,轉身趾高氣昂地出去了。

“姐姐坐。”銀苑同深翦將東西歸置了,一人尋熱水,一人尋茶葉,倒了四盞濃茶,熱熱地吃了。

有嬗同溫柔對坐於炕,銀苑深翦搬了凳子,一左一右在二人身側坐了。有嬗小開炕邊半扇窗子,在縫裡望了望外邊,見沒人方才歎息:“這榮國府好大的氣派。”

溫柔吹茶,似漫不經心:“也好不懂規矩。”

丫頭不像丫頭,賊眉鼠眼的望,來了人也不知道迎,不是不懂規矩是什麼。

銀苑捧著茶盞:“姐姐,我瞧著爺的樣子,像是不打算再用咱們了。早來前就聽人說了,爺這麼多年房裡用慣的也隻兩個,就是方才跟去的采心並采意。至於這個瓔珞,並上另一個玲瓏,是林夫人後來賜的,不可同日而語。”語中不乏擔憂。

“打聽得倒清楚。”溫柔卻落落大方,舉止仍如從前。“來了這裡,你還想日子像先前一樣過得舒服?再不能了。”

有嬗也道:“爺在王府受王爺壓製,如今咱們跟過來,他自然不肯再用的。一是不%e4%ba%b2厚,二是見你我思及王爺。隻爺是個厚道人,萬不會刻意磋磨咱們。怕的就是下頭人照著人下菜碟,這日子如何能好。”

“這……”一時聽得銀苑咂%e8%88%8c,唯深翦仍不做聲。

“咱們是丫頭。”溫柔放下茶盞,不輕不重的一記響,卻像是打在銀苑等人心上。“做好伺候人的本分,業已足夠。”

當夜林海歸來,聞長子業已歸家,便分外歡喜。

賈敏胎也穩當,當夜一家四口聚在一起,算用了一頓久彆的團圓飯。因林玦近來又瘦了些,麵少年人虧了精氣,賈敏特意命廚房做了首烏%e9%b8%a1丁來,還叫林玦要多吃。

林玦應了,還未動筷,便聽外頭人報:“寶二爺來了。”

“怎麼這時候來了?”賈敏一麵說,一麵命人快快地請進來。

待他進來一看,卻見隻穿了常服,發式也是家常的。進來了他先作輯:“姑父、姑母好,林表兄,林妹妹好。”

四人也應了好,林海命人添座。賈敏往日在家時雖與王夫人略有不好,到底寶玉是她侄子,又見他素日雖愛玩,卻沒尋常男子習氣,哪裡有不愛的呢。

因問:“打哪裡來,這樣急急忙忙的,丫頭婆子也不跟一個。”

話音才落,便見寶玉房裡的襲人急急地進來。朝他們行過禮便道:“二爺今兒原是要跟著太太用飯的,偏不巧老爺來了。才說了兩句便惹老爺不高興,太太護著,二爺便一溜出來了。跑得快,倒叫咱們沒跟上。”語氣中不發輕責:“平日我都說叫你多讀一些書,現下知道厲害了?若再不用功,日後有的是老爺問。”

“好了!”賈敏打斷她絮絮叨叨的話,“有什麼也等著用了晚膳再說,像個什麼樣子。”

襲人聽賈敏這般說了,隻能退到一旁,伺候寶玉用飯。寶玉要什麼,皆是她以筷子夾了再送至%e5%94%87邊。

賈敏蹙眉:“襲人,你伺候了一天也乏了,這裡不必你伺候。琉璃,領襲人下去用飯。”

“可……二爺這裡……”襲人不放心,仍要回頭。

“這麼多丫頭伺候不好他一個?安心吃你的去罷。”賈敏又指了桌上的一份菜:“這菜給襲人一碗。”

襲人方謝了恩去了。

賈敏這才看向寶玉,語重心長:“寶玉,論理我是你姑母,這些話原是你母%e4%ba%b2要跟你說的,我說了於理不合。隻是我愛你的心和愛你表兄是一樣的,拿你當兒子看,所以有什麼話,我便說了。你如今也八九歲了,咱們玦哥兒在家時,至這年歲隻叫人布菜,再沒有送到嘴邊的。你是國公府的哥兒,錦衣玉食也當得,呼奴喚婢也使得。隻一樣,不能驕奢%e6%b7%ab逸。如今用飯還叫丫頭送到嘴邊,在家也罷了,若是來日有人請你,也如此麼?”

寶玉叫賈敏說了一通,一時呐呐不語,竟麵紅耳赤。

林玦卻知道寶玉素來想法與人不同,見他如此,因笑著軟和勸他道:“寶兄弟平日總說,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既這樣說了,怎麼反倒叫人家乾乾淨淨的水來伺候你這泥人?”

“表兄說的是。”寶玉果然眸色發亮,“我從今而後都改了,再不如此。”

從今日後,寶玉用膳果然再不叫人送至嘴邊。賈母見了歡喜,王夫人那處卻又是一番測想。這是後話,且按下不提。

卻說寶玉今日在王夫人處被唬了一跳,晚膳還未得用。跑了一場又覺腹中饑餓,來了這處,正趕上林海等用飯,卻正巧坐下,用了一席飯。

裡頭有一味百鳥還巢,樣式擺得好,用起來也香鮮可口,最得寶玉喜歡。寶玉就著此菜,又輔以旁的,用了整兩碗綠畦香稻粳米飯。

林玦今日歸家,倒也用得香,也用了足一碗有餘。倒是黛玉,脾胃失調,今日吃的卻是紅稻米粥。

用罷晚膳,漱口淨手。又有丫頭端了茶上來,吃的卻是廬山雲霧。林海吃了一會茶,方思及方才襲人所言,問寶玉道:“你父%e4%ba%b2問你書,你竟怕得如此,進學了不曾?”

寶玉聽人問到書便怕,放了茶盞低下頭,喏喏道:“還不曾,老祖宗說我年歲尚小,再過些時日再去。”

聞言,林海不由在心底歎息。何等的嬌養,果然養得同姑娘一般。賈母隻當自己是愛他,卻不知來日看去,才能見其害處。

“我從前在揚州時,聽人說賈府有個叫寶玉的。生來聰明伶俐,與常人不同,更難得的是脾性好,從來不糟踐人。”林海緩緩地道來,“在賈府住了這些時日,也聽你作過一些詩。你雖年歲尚小,卻已能窺詩之正道,是言己情,而非頌蠅利。你有這份聰明,何必再將它白白地耗費了?”

“姑父說的是。”

林海心中已有成算,此刻方才說至正經:“你哥哥在家是早早進學,如今到了京城,我政務繁忙,他年歲漸長,已無暇教他,正欲將他送至族中學堂。若你兄弟二人能一同進學,也是極好的是。”

話音剛落,黛玉便笑道:“這倒有趣。往日在家時,眾人總說哥哥隨了父%e4%ba%b2,將才學風骨學了十成十。今來了賈府,尋常同寶玉玩鬨鬥詩,也覺出彩。你們二人同去學堂,日後誰能摘這個魁首?”

賈敏因擰她臉笑:“咱們黛玉心氣高,怎麼,隻需你家裡兩個哥哥才學過人,不許旁人族中也有?”

“不過是將擺在麵上的說出來,怎麼就成了我許不許?娘這話說得怪沒意思的。”

一時都拌過幾句嘴,林海方問:“你二人覺著如何?”

林玦自無彆話,放了茶盞,恭敬道:“都聽父%e4%ba%b2的吩咐。”

寶玉原最不愛往這般學四書五經八股文的地方去,今兒先是在王夫人處經賈政嚇了一遭,又得林海溫聲細語地說了一通,知道往學堂去此事想必再不能%e8%84%b1。一時苦惱,一時見了林玦,又想起他方才所說的話,倒似個能入耳的。又素來聽聞這個林家的表兄待人寬和,從未與人紅過臉。與他一同進學,若有什麼事,央他幫著略描補一些,想必也能使得。`思`兔`網`

想了想,便起身朝林海作輯,道:“姑父良苦用心,自當使得。”

林海提及此事,自然想著略提一提寶玉的心思。

當晚入夜,由侍婢除了衣裳,林海與賈敏同臥於床。一時未得入眠,林海便道:“寶玉倒還聽話,你哥哥總說他不聽話愛鬨事,此話過甚。”

賈敏除了釵環,又將手上一隻玉鐲子褪下來,在錦帕中細細包好,置於枕邊。這才回身與林海說:“母%e4%ba%b2整日地寵他,又令他混日脂粉堆中廝玩,到底不好。我二哥先已失了珠兒,如今對寶玉是愛之深故責之切。這樣遲了才再得嫡子,幾與孫輩同歲了,再沒不疼他的理。寶玉這孩子生來與常人不同,我瞧著也不像是肯在八股上用功的。雖有才情,卻終是不適做官。”

林海伸手覆於她小腹,溫聲寬慰:“那也是往後的事,當下到了該往學堂裡去的時候,總還得去。”

她翻了個身,朝著他:“還不到會動的時候,這樣急做什麼。”又說:“母%e4%ba%b2年歲漸長,人也有些糊塗了。整日將哥兒拘在家裡,能拘出什麼好來。不肯讀八股也使得,隻萬不能驕奢%e6%b7%ab逸地養在家裡,那算個什麼?若能天南地北地跑,於男兒來說也算是本事。”

賈敏是最小的一個女兒,又是賈母所出嫡女。自幼聰敏異常,目見長遠,心有丘壑。賈代善酷愛賈敏,將之當做男兒教養,她又肯爭氣,莫說賈赦賈政兩位哥哥及不上這位妹妹,便是百個加起來,也不能及她一個。隻可惜為女兒身,若為男子,必成大器。

如今她說出的這番話,絕非尋常閨閣女子所能言。

能得如此嫡妻,林海隻覺福已過溢。賈母尚在錦繡繁華中沉迷,賈敏卻已能望見來日。若再這樣下去,賈府必敗。

林海將她的手握住:“夫人……”

她略笑了笑:“好了,再不說了。且安置罷。”

琉璃將燈盞移出,屋中慢慢地暗下去,直至陷入一片昏暗,唯有窗外透進來的微亮月光,還這樣孜孜地照耀。

秋意漸濃,皇宮四下皆已換上秋裳,宮妃釵環等物也已換新。

賈元春奉了皇後之命,捧著雕花漆金條形木盤一路往壽康宮去。她因賢德過人,出身高且能平和待人,故現如今已是皇後身側第一得用的人。一路上遇著宮婢內侍,皆停下與她見禮,口中喚著“元春姐姐”。

才進了禦花園,便見前邊有一角錦衣先從花樹後露出來,緊接著便聽見明妃之聲,含著笑傳過來:“元春姑娘?”

元春後退一步,手中仍捧著木盤,卻端端正正地屈膝行禮:“奴婢給明妃娘娘請安。”

明妃露齒微笑,嬌豔奪人的模樣。也不叫元春起來,一雙丹鳳眼隻往她手中木盤掃過去。上頭放著三個沉香木的盒子,皆是手掌大小,刻得精致。

“遠遠地就見你過來,意氣風發的,是哪裡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