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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花笑 千山茶客 4478 字 2個月前

不上了。”

“還不上就送禮嘛。”銀箏仍不罷休,“拿人手短,咱們送些厚禮給他,收了東西總不好不幫忙吧。”

“姑娘,你可知小裴大人平日喜歡什麼?咱們問杜掌櫃提前支點銀子,湊錢買點貴禮送去。要是生辰日最好,他生辰是多久?”

陸曈一頓。

這她還真不知道。

“我生辰在姐姐生辰一月之後,八月十九,怎麼,你要替我過嗎?”

身後突然傳來男子的聲音,二人循聲看去,就見裴雲暎站在門口,好整以暇地看著陸曈。

陸曈皺眉:“你怎麼進來的?”

他笑,看外頭一眼,像是有些嫌棄,“這醫館的確不如太師府戒備森嚴,我在門外敲了半天門,都沒人應聲,怕你們出事才進來的。”

陸曈語塞。

西街前頭鋪子裡葛裁縫家四歲小兒近來上學堂了,功課學得不好,一到夜裡,小孩哭聲、父母斥罵、%e9%b8%a1飛狗跳一片喧囂覆蓋一切,有人敲門確實聽不清。

銀箏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一轉,旋即莞爾,起身道:“小裴大人到啦,我去廚房煮壺熱茶來。”言罷,輕輕退出屋子,走之前,還把門給帶上了。

裴雲暎走進屋,在圓幾前坐下,把手中竹籃擱到桌上。

陸曈問:“這是什麼?”

“茉莉香餅。”

陸曈眸色動了動,看向他:“食鼎軒的?”

裴雲暎嗯了一聲:“路過,剛好有賣剩的,順手買了一盒。”

陸曈沉默。

茉莉清香混合糕餅的糖汁,從竹籃裡漸漸散發出一股甜蜜氣息,夜裡分外誘人。

他看了一眼陸曈:“一盒香餅而已,又不貴重,你怎麼那副表情?”

陸曈收回思緒:“都已經子時了,殿帥還四處亂跑,難道不曾聽過修養安神的道理。”她提醒,“熬夜會死。”

裴雲暎笑了一聲,不甚在意道:“死就死吧,人固有一死。”

陸曈:“……”

見她無言,他反而笑起來,語氣卻嚴肅了些:“你要去太師府了?”

“是。”

“怎麼會去戚家?”裴雲暎停頓一下,才繼續道:“我以為,你是想借崔岷的手殺了戚玉台。”

有問題的藥方,交給剽竊藥方的小人,正好一箭雙雕。

陸曈垂眸:“無知無覺地死,實在太便宜他了。”

裴雲暎眉眼一動:“你進太師府,是為了給他下毒?”

“不,”陸曈道,“我會治好他。”

燈影昏色裡,她聲音平靜。

“瘋子得不到懲罰,隻有清醒的人才會獲罪。至少他死前,應當是清醒著才對。”

裴雲暎微微蹙眉。

女子坐在桌前,低眉盯著眼前醫箱,黑發白裙似張描摹淺淡的水墨畫。

像是隨時會煙消雲散。

沉默一下,他低聲提醒:“戚清並非傻子,昨日起,已讓人去蘇南查你的底細。”

陸曈抬眸。

“我已讓人處理,但就算查不出底細,戚清也已經懷疑到你身上。之前,他已令人查過一回常武縣陸家。”

“戚清很敏銳。”

屋中安靜一瞬。

陸曈反而笑起來。

“我知道。”

她道:“先前他來仁心醫館時,已試探過我一回。就算他去蘇南查也查不出什麼,至多證明我說的是事實。”

“戚清知道我心懷鬼胎,但他沒有辦法,因為隻有我才能救戚玉台。在他眼裡,我是個自作聰明、膽大包天妄想與高門做交易的賤民,他輕視我,所以我才有機可趁。”

裴雲暎盯著她:“進入太師府後,你打算如何?”

“攻強以強,離%e4%ba%b2以%e4%ba%b2,散眾以眾。我總有我的辦法。”

“但你一個人太危險。”

“殿帥,”陸曈道:“這世上,有的父母為兒女殺人放火,有的兒女為父母報仇雪恨,很公平。”

“複仇,從來都很危險。”

“這次不同。”裴雲暎看著她,眼睛在笑,語氣卻罕見的凝重起來,“你去太師府,是將自己獨自置身危險之中,他隨時能對你出手,如果你出事,周圍沒人能救得了你。”

“我讓人混入太師府,接應你。”他說。

此話一出,陸曈愣了一下。

鬼使神差的,腦中忽然浮起方才銀箏說過的話來。

“我看話本裡,那些個王爺將軍,手下總有幾個無所不能的侍衛。讓他分一個給你。”

原來,那聽起來離譜的話本竟是真的?

裴雲暎還真有無所不能的護衛?

她兀自想著,直到麵前人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方才回過神。

“不用。”她定了定神,道:“我自己就行。”

裴雲暎看了她一會兒,突然開口:“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麼?”

“你是我債主,可以隨時支使我。”

他抬眼望向陸曈,“隻要你說,我就會去做。”

陸曈頓了一頓。

幾上明燈照著他的臉,青年眼眸漆黑,如盛京窗外這片濃重夜色,靜靜凝視著她。

認真的語氣,柔和的眼神。

好像她就算此刻提出再荒謬的要求,他也會毫不猶豫的答應。

桌上油燈裡,搖曳的火苗輕輕搖晃一下,陸曈的心也輕輕晃動一下。

有甜膩香氣順著風慢慢飄來,那是茉莉花餅的芬芳。

她倏然垂下眸,攥著醫箱帶子的手緊了緊,再抬起頭時,已換了一副自若的神情。

“救命之恩珍貴,人情也當用在刀刃上。日後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想請殿帥幫忙,待那時,不會和殿帥客氣的。”

裴雲暎目光一閃:“何事?”

“現在不便告訴你,等時候到了,殿帥自會知道。”

他打量陸曈一眼:“神神秘秘的。”終是不放心,又問了一句,“你對付太師府的計劃可靠嗎?真的不需要幫忙?”

陸曈搖頭。

“殿帥也聽過一句話,莫言炙手手可熱,須臾火儘灰亦滅。”

她微笑:“物極必反,惡極必亡。有的人,也到了該滅亡的時候了。”

……

離開仁心醫館時,已是深夜。

廟口揍孩子的哭聲已全部消失,西街一個人都沒有。裴雲暎回到殿帥府,蕭逐風正準備起身離開。

見他回來,蕭逐風問:“這麼晚,去哪兒了?”

裴雲暎沒理會他,隻叫來青楓,吩咐道:“之前給戚家準備的釘子,送一顆進去。”

青楓一愣,緊張地開口:“大人,要提前動手嗎?”

“不是。”

頓了一下,裴雲暎才道:“明日陸曈進太師府給戚玉台治病,暗中護好她。”

“……”

青楓領命離去。

蕭逐風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終是歎了口氣。

“殿下要是知道你這副模樣,一定很後悔將你拉扯進來。”

“……你現在看著不太冷靜。”

裴雲暎沒搭理他,垂著的眼睫燈色下,顯出幾分陰沉。

雖然陸曈說並不需要幫助,但他總放心不下。

她孤身一人登門太師府,與羊入虎口無異。

簡直……

比他自己隻身赴險還要令人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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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晴。

太師府中,窗前芭蕉掩映,窗下坐著個年輕女子,香羅薄薄,珠裙熠熠,手裡捧著卷書,正望著窗外發呆。

身側婢女薔薇端著盤點心進來,笑道:“清晨飯食小姐用得少,廚房做了小姐從前愛吃的茉莉香餅,小姐嘗嘗?”

戚華楹心不在焉地看一眼,微微搖了搖頭。

薔薇和身邊婢女對視一眼,彼此都有些為難。

戚華楹眉頭緊鎖。

戚家近來很是不順。

似乎是從黃茅崗圍獵開始,就無一件可喜之事。

先是黃茅崗夙守班衛中和太師府扯上乾係,惹得戚清在朝屢受針對。接著戚玉台又在豐樂樓遭遇大火,驚悸失魂,整個胭脂胡同都看見他發瘋癲態,外頭漸有流言傳出,說戚玉台瘋了,好在後來漸漸清醒過來。

然而還沒清醒幾日,戚玉台竟再次發病。太師府院子裡日日都是湯藥苦氣,怕生事端,戚華楹門都不怎麼出了。

心中煩悶,胃口便不怎麼好,廚房如何變著花樣,戚華楹還是日日消瘦下去。

“哥哥今日可好些了?”她側目問身邊婢女。

薔薇搖了搖頭,“晨起時還是認不得人。”

戚華楹歎了口氣。

“也不知父%e4%ba%b2怎麼想的,崔院使出事,竟不幫襯一把。”

崔岷兩日前出事了。

戚華楹得知此事時也驚訝。

戚玉台一直由崔岷診治,幾年前戚玉台受傷、上回豐樂樓大火,都是崔岷過來施診後戚玉台才恢複清醒。縱然崔岷有過,至少現在他是戚玉台的救星,不應此時下獄的。

沒了崔岷,如今醫官院醫術最好的當是紀家那位公子,然而父%e4%ba%b2一向對紀家並不%e4%ba%b2厚,戚華楹也聽說過對方清正剛直之名,若是尋常疾症還好說,偏偏是癲疾。

她問:“薔薇,你可知道新換來給哥哥治病的醫官是誰?”

薔薇猶豫一下,輕聲回答:“其實……奴婢剛剛從院裡經過時,看見那位新來的醫官了。”

戚華楹狐疑地看向她:“是誰?”

“是……陸醫官,先前殺了公子愛犬的陸曈。”

戚華楹怔住。

“什麼?”

……

長廊下,陸曈正隨著引路婆子往前走。

夏日將暮,萬花叢開,太師府園林講究,亭榭池塘皆布置精巧,卻又並不過分華麗豪奢,一眼看去,門庭雅潔,閣室清靚。

婆子領著陸曈進了一處院子,在門外停下腳步,輕輕叩門幾下,道:“陸醫官到了。”

門被打開,陸曈背著醫箱走了進去,甫一進屋,迎麵飛來一角雪白的東西,她眼疾手快側身避開,那東西輕輕擦著她額角而過,帶出一絲細細刺疼。

耳邊驟然響起戚玉台驚恐的叫聲:“放開我——”

下一刻,耳邊又傳來一聲女子驚呼:“哥哥!”

門外匆匆跑進一華服女子,就要往戚玉台麵前衝,被屋中人七上八下攔下,最近的婢女急道:“小姐不可,公子現下還病著,恐怕傷到您。”

“哥哥手都受傷了!”女子聲音焦急,沒再繼續往前衝了。

陸曈看向前方。

幾個仆從按著狂惑的戚玉台,地上摔碎一地湯水,有人正把戚玉台手裡的碎瓷片奪走。大概是他打碎了藥碗,戚玉台手指被劃破,此刻正有人為他包紮,陸曈摸了摸刺痛的額角,又看一眼落在腳邊的一角瓷片。

剛才,戚玉台就是扔來了這個。

她又看向正關切望著戚玉台的女子。

這應當就是戚家小姐,戚華楹了。

自寶香樓匆匆一瞥,陸曈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觀察這位戚家小姐,看上去,戚華楹和戚玉台兄妹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