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頁(1 / 1)

燈花笑 千山茶客 4347 字 2個月前

“之前你幫她是因為同情,現在是因為恩情,以後呢,因為感情?”

話音剛落,身後就有人聲音傳來:“感情?誰有感情?”

段小宴的腦袋從門後探出來,一臉駭異:“誰?哥你嗎?你對陸醫官有感情?”

裴雲暎看他一眼:“出去。”

段小宴“哦”了一聲,悻悻縮回腦袋,把門給二人關上了。

“你知道世上有一種治不好的病叫什麼嗎?”裴雲暎無奈:“蕭二,什麼時候你和段小宴一樣,腦子裡除了風花雪月沒彆的事了?”

“我隻是不明白。”

“如果我說,我希望她能大仇得報呢?”

蕭逐風看向他。

裴雲暎低眸,平靜開口:“我希望她能成功,真心的。”

……

夏夜清涼散去,天再亮起來時,日頭就更多幾分燥辣——轉眼入了伏天。

日頭像片熱烘烘大火,天光灼得人刺眼。

醫官院和禦藥院煮了消暑藥湯分給各司院中解渴,就在這三庚煩暑裡,皇城裡又發生了幾件惹人議論之事。

一來是,殿前司指揮使裴雲暎和樞密院指揮使嚴胥私下鬥毆,裴雲暎被嚴胥打得嘴角青腫,路過東廊時,許多宮人都瞧見了。

這二人原就水火不容,但如這般不體麵的大打出手還是頭一回,眾人紛紛猜測引由,津津樂道,一時間倒成為茶餘飯後談資。

另一件事則是諱莫如深,不敢妄議,那就是三皇子與太子間齟齬越發尖刻,好幾次朝堂之上畫麵難看,梁明帝病本就未好,這下更是一日重逾一日。

不過宮門深處的這些暗流官司,說到底也與市井小民沒什麼關係。倒是朝中的老臣肱骨,這些日子頻頻深夜得梁明帝召見,養心殿的燈火時常燃到五更。

這一夜,又是近子時,太師府前馬車停下,老管家攙著太師戚清進了府中。

暑夜難寐,戚清披件薄薄的黑色道袍,須鬢皓然,下台階時,庭中清風拂過,遠遠望去,如長眉仙人,自有仙風道骨之意。

他拿帕子抵%e5%94%87,低低咳嗽幾聲。

老管家道:“老爺連日熬得晚,今日崔院使送了些消暑湯藥,廚房裡熬著晾得正好,不如喝上一碗養氣。”

戚清搖頭。

“人老了,總是如此,不必費功夫。”

梁明帝連著五日深夜召他入宮,他一介老朽,這樣熬上幾日,便覺%e8%83%b8悶難受,行走時如截鬆散枯木,隨時搖搖欲散。

老管家垂首,聲音更輕:“太子府上也送來幾次帖子了。”

戚清腳步一頓。

先皇在世時曾定下:有嫡立嫡,其次立長立賢的規矩。

儲君之位已落在太子身上,然而這些年來梁明帝冷落太子,反而對三皇子元堯和其母妃陳貴妃極儘寵愛,朝臣都看出來的事,太子如何感受不出?

眼見三皇子勢力漸盛,太子自然心急,而太師府作為太子最大的盟友、最強的後盾,自然被元貞視作最後的救命稻草。

“我現在有些後悔了。”戚清突然道。

靜夜漫漫,密叢處有低低蟲鳴,管家垂首立在老者身後,宛如漆黑影子,沉默而忠誠地追索身前腳步。

庭中寂然無聲。

過了一會兒,老者長長歎了口氣。

這口氣在幽謐夜裡,沉重得令人悚然,他回頭,想起了什麼,問:“少爺睡下了?”

管家低頭:“少爺黃昏時出了門,這時候還未回來。”

戚清閉眼。

“這個孽障。”

……

胭脂胡同熱鬨。

城東既不像城南那般繁華昂貴、軟紅成霧,專為青雲貴客而設,也不似城西那邊肮臟泥濘,阡陌屋舍,行走都是扛著鋤頭葛衣平人,它坐落於盛京靠東的位置,挨著炭橋河不遠,一連排的深坊小巷。

是有些體麵,但又不至於過於破費的好地方,城中有些家資的富商常在此閒耍,一到夜裡,熱鬨得很。

到了夜裡,河風順著兩岸撲麵迎頭。臨河邊,一排木製樓閣精致小巧,整棟酒樓都以木頭堆迭頂砌,掩映叢叢翠竹之中,煞是風趣可愛。

申奉應打著嗬欠從臨河一排屋舍前走過,在一處木車推著的攤販前停下腳步。

攤車前頭掛著個梅紅鑲金絲的小燈籠,燈籠光紅彤彤地照在上頭一個掀開蓋子的大壇裡,裡頭裝著些煎夾子、羊白腸、辣腳子等吃食。

胭脂胡同不似城南清河街,到處酒樓食肆,大多都是臨河屋舍茶齋,除了豐樂樓酒銀昂貴,坊內茶齋的點心精巧是精巧,未免有些不夠味道。

是以一到夏日,臨河邊便有許多推著車的小販前來賣些涼熱雜食,茶齋樓閣裡玩樂的人常使姑娘們的丫鬟來這裡買上許多帶回屋齋,臨河聽風,賞花宵夜,雖不及遇仙樓富貴堂皇,卻自有一番生趣。

不過……

客人是方便,對巡鋪屋的巡鋪們來說卻著實煩惱。

申奉應瞥一眼那車頭旁邊燃起的灶火——小販們常在此現煎現炸,他敲敲車頭,大聲喝道:“誰讓你們在這生火的?沒聽說不準在此搭火嗎?”

每至深冬夏至,巡鋪屋的活計要比平日多一般。就這個月,望火樓都收了六七起火事了。城中防盜防火本就隸屬軍訓鋪管,火事超過一定數目,他們巡鋪們都要罰銀子的!

他沒好氣地從懷中掏出個小冊子:“在這裡生火起灶,違令了,罰一吊錢!”

推車的攤販主是對中年夫婦,丈夫隻訥訥應和,婦人卻忙討好著上前,從壇子裡舀出一袋豬皮肉塞到申奉應懷裡,笑道:“真是誤事,大人,我們是外地人,初來乍到不懂規矩,這下曉得錯了。”

“都是小本生意,一吊錢……我們今日統共賺了才不到一吊錢!上有老下有小,還等著銅板回去買米下鍋!”

婦人央告:“大人饒了我們這一回,這樣熱的天還四處巡邏,可不辛苦麼?”又塞了杯砂糖綠豆甘草冰雪涼水在他手中,“喝點冰水潤潤喉,我們即刻就走。”

手上冰涼觸?感使夏日炎熱霎時散了幾分,申奉應低頭看了看手中竹杯,又看了看婦人諂媚的臉,終是歎了口氣,提著豬皮肉袋子的手一指——

“看見那座豐樂樓了嗎?”

他道:“全是木頭搭的樓,好看是好看,就是你這火星要是燎上了,這樓一燒,彆說一吊錢,就是賣了你們全家都賠不起!”

“趕緊走吧。”他擺擺手,眼不見為淨,沒再提罰錢的事了。

夫婦忙推著小車匆匆走了,申奉應一手提著豬皮肉袋,另一隻手拿著筒冰雪涼水,低頭咂了一口,綠豆水冰涼甘甜,清爽得緊,他就著河風慢慢往前踱步,走到前頭不遠處木製樓閣——豐樂樓前時,瞧見樓前停著輛馬車。

馬車看起來隻是尋常寬敞,算不上華麗,然而拉馬車的兩匹馬卻格外引人注目,兩匹馬身材高駿雄拔,一眼看去就知名品不凡,馬上金鞍銀轡,轡頭還鑲著細小明珠,在樓閣前燈籠光下閃爍著粼粼華光。

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坐騎。

恐怕還不止富家子弟,能把這麼一大坨金銀大剌剌係在門前而不怕被人盜走,至少也是個六品往上的官家子弟。

申奉應低頭看了看自己掉了皮的革帶。

有時候都不消人與人,單是人與畜生,好似都天淵之隔。

他啐了一口。

這麼有錢來什麼豐樂樓啊,去城南清河街不好嗎?平白紮人紅心!可恨。

他妒忌紅了眼,站在豐樂樓下,泄憤似的幾下將冰雪涼水啜個精光,直到再吸不出來一滴,才把空竹筒丟在門口的廢框裡。

罷了,這麼有錢,多半是不義之財,這個錢不賺也罷。◤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自我安慰了一會兒,覺得心頭略舒服了些,這才轉身而去。

蕭二:世上有一種病治不好。

小裴:相思病?

蕭二:戀愛腦【白眼】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火

豐樂樓中,絲篁鼎沸。

城南清河街寸土寸金,最好鋪麵的租子一年上千金,胭脂胡同這頭卻要便宜得多。

豐樂樓的掌櫃省了租子,卻把省下的銀子全用在了這座木閣樓上。

整座閣樓是用木頭製成,橫梁上仔細雕刻二十四花時圖,又請了二十四容色嬌豔的女郎以二十四節氣命名,一到夜裡,尤其是夏日,河風清涼,木窗小開,樓中歡笑嬉戲,鶯啼燕舞,樓下臨河又有茶齋畫舫,夜市駢闐,燈火輝煌,十分的璀璨繁華。

雖不如清河街富貴迷人,卻更有尋常富庶的紅塵繁華。

豐樂樓頂樓最裡頭的小閣樓裡,寶鼎沉香,古畫懸垂,兩名歌伶跪坐在一邊,正低頭輕撫瑤琴,華帳珠燈邊,地上鋪了月藍底色牡丹花紋織毯。

彩絲茸茸香拂拂,線軟花虛不勝物。美人踏上歌舞來,繡襪羅裙隨步沒。

“歡娛休問夜如何,此景良宵能幾何?遇飲酒時須飲酒,得高歌處且高歌……”

“碧光”是豐樂樓的名酒,形如碧玉,醴鬱芬香。用“碧光”送著服散,令人腳下生雲,飄飄欲仙,戚玉台很喜歡。

自從貢舉案後,莫名其妙牽扯出了審刑院祥斷官範正廉,父%e4%ba%b2知道了他先前在豐樂樓中無意欺負了一良婦之事,便將他拘在家很長一段日子,斷用他銀錢,除了生辰在遇仙樓中規中矩宴請一回,再難有出來“快活”的機會。

戚玉台恍然,這兩月他沒來豐樂樓,難怪換掛畫的事不大清楚。

好在他有位大方的好妹妹,戚華楹前些日子給他的那一筆銀票,足以令他在豐樂樓逍遙好幾回。

“我管你是誰?”男人語含輕蔑,一掌推開門徑自走了進來,不等戚玉台說話,就來拉戚玉台,要把他推搡出去。

戚玉台坐直身子,瞪著麵前人喝道:“哪來不要命的混賬,敢隨意闖少爺的屋子!”

戚玉台是來豐樂樓“快活快活”的。

那商人婦戚玉台原本已記不清相貌,然而看到眼前換掉的絹畫,倒使那模糊的畫麵清晰了一點。

傾倒的燭台中,微弱火苗卻在這時驟然得神,一下子油亮起來。上好的羊毛織毯本就易燃,被酒水一澆,火再一燎,立如一條火蛇竄起。四麵又都是木梁竹架,方便火蛇四處遊走,於是所到之處,紅光日漸雄渾。

豐樂樓的門口大敞著,姑娘們並酒客都已趁勢逃了出來,就在這黑夜裡,最上頭閣樓花窗處,忽然有影子在上頭搖晃,似是有人在裡頭用力敲窗。

“驚蟄”這間屋子是掌櫃的特意為自己保留,尋常人也不會進,這人進得如此熟稔,態度自然,十有八九,就是之前那位“客人”。

戚玉台服過散後,總會異常興奮,變本加厲地折騰人,不把人折騰的身上無一塊好肉不罷休。頭腦發熱時,更不會憐香惜玉,任憑對方如何溫柔可人,於他眼裡也不過是消火泄欲的工具。

直到對方掙紮漸漸平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