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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花笑 千山茶客 4440 字 2個月前

外頭進來,看一眼坐在桌前處理公文的青年,道:“人走了?”

“走了。”

他便冷冷道:“你還真是煞費苦心。”

陸曈來一趟殿帥府,裴雲暎卻以他突然頭痛為由,做戲自然要做全套,他本要去演武場練馳射,卻不得不待在房中裝虛弱。

陸曈甚至真給他把了脈,說他血氣上浮,還給他開了兩副方子。

他幾年都生不了一次病,裝一次虛弱,惹得殿帥府禁衛們紛紛關懷,個個噓寒問暖。

裴雲暎頭也不抬地翻過一頁公文:“你是副使,地位高嘛,抬出你顯得比較重要。”

蕭逐風不想搭理同伴虛偽的吹捧,在對麵桌前坐下,問:“方子她看過了?”

“看了,和之前一樣。”

蕭逐風沉默一下,道:“看來,殿下那邊已經知道了。”

裴雲暎勾起嘴角:“心知肚明之事,多份證據明心罷了。”

蕭逐風沒接話。

房中一片安靜,隻有翻動卷冊發出的窸窣輕響。又過了一會兒,蕭逐風開口:“陸曈知道方子,沒問題嗎?”

青年提筆的手一停。

他抬眸:“我隻讓她看了方子,又沒透露彆的。”

“但她很聰明。”蕭逐風提醒,“東拚西湊,未必猜不到。”

“多慮,她忙著報仇,沒那麼閒。”

蕭逐風:“那你呢,要一直幫她,你不會真喜歡上她吧?”

屋中靜了一靜。

須臾,裴雲暎嗤笑出聲:“我是段小宴?”

“你要真是段小宴,隨你喜歡誰。”

蕭逐風悶著一張臉,依舊公事公辦的語氣,“殿下已打算動手,值此關鍵不容有失。對了,”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問:“你是不是又拒了戚家的帖子?”

裴雲暎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蕭逐風便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神情。

“戚清想要你做他家乘龍快婿,偏偏你不識抬舉,每次都推拒,他還真是看重你。”他話裡帶著諷刺,麵上卻一本正經。

裴雲暎扯了下%e5%94%87角:“他不是看重我,是看重裴家。”

“都一樣。”

夜裡安靜得出奇,他側首看向窗外。

盛京夏夜清涼,月色如銀,有淺淺夜來香的香氣順著夜風吹到院裡。

他看了一會兒,收回視線。

“蕭二。”

“嗯。”

“再過不久就是京郊圍獵。”

蕭逐風眸光微動,半晌,喃喃道:“時間真快。”

“是啊。”

青年望著桌前銅燈中跳動火苗,火苗在他黑眸中映出一層暖意,卻把眼神顯得更加漠然。

“時間真快。”

……

京郊圍獵,也算盛京貴族間一大盛事。

太師戚清不喜熱鬨喧嘩,唯愛清淨,又年事已高,這樣的場合是不參與的。然而其子戚玉台身為年輕人,卻要跟著前往。

彆的官家子弟忙著練習騎射,隻想在獵場大展鋒芒,太師嫡子戚玉台卻清閒得過分。

他不善競馳,騎射之術也隻是平平,戚清更不許他做這些如武夫般打殺之事,年年圍獵隻是拿著射具在外隨意跑動一圈走個過場。旁人問起來,便說是受父%e4%ba%b2信佛影響,見不得殺生。

戶部準了他的假,日日待在府裡,也不知是不是拘得時日久了,這幾日格外煩躁,越煩越閒,越閒越煩,就在這無所事事的日子裡,偏叫他找著了件正事,就是去查害得妹妹掉眼淚的那女人是誰。

前兩日戚華楹乘馬車路過醫官院門口巷間,見有女子與殿前司指揮使裴雲暎舉止%e4%ba%b2密,裴雲暎是太師府看中的人,此舉與打臉無異?

又有戚華楹的貼身侍女說,瞧見與裴雲暎%e4%ba%b2密之人穿著醫官院女醫官的裙袍,戚玉台當即差人去打聽。

打聽消息的人回得很快,不過一日就打聽清楚,那日夜裡出診的女醫官隻有一位,是翰林醫官的醫官陸曈。

戚玉台得知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就趕去告訴戚華楹。

戚華楹歪在軟榻上,隨手拿了冊詩集翻看,見戚玉台從門外進來,無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就低下頭去,繼續望著手中詩頁發呆。

自打那一日乘馬車歸來後,戚華楹便一直這樣神色懨懨、鬱鬱寡歡,什麼事都提不起勁。

“妹妹,我打聽到了!”

一進屋,戚玉台快步上前,在戚華楹身側坐下,道:“那日和裴雲暎一同出行的女人,是翰林醫官院的新進醫官使,叫陸曈。”

戚華楹怔了一下:“陸曈?”

她不曾聽過這個名字。

“是個平人醫官,從前在街上坐館的,先前她去司禮府給金顯榮施診我還見過一回。”

戚玉台眉間隱帶激動。

打聽消息的人回來稟說,和裴雲暎一道出行的女醫官叫陸曈。

聽到這個名字時,戚玉台也大為驚訝。

他記得陸曈,金顯榮身下那玩意兒不好使,官員間都傳遍了,醫官院換了幾個醫官都沒轍,卻在一個女醫官的手裡漸漸好了起來。上次他在司禮府做噩夢時,就見到了陸曈,她還替他把過脈。

平心而論,那女醫官生得頗有幾分姿色,是和盛京閨秀截然不同的清冷,戚玉台當時都差點動了心思,隻是畢竟是當差的人,父%e4%ba%b2近來又管束頗嚴,最後便熄了念頭。

如今得知這女醫官竟然就是讓自家妹妹傷心垂淚的罪魁禍首,自然怒不可遏。

“妹妹,”戚玉台望著戚華楹似是消瘦幾分的臉龐,心疼道:“她算個什麼東西,不過一介低賤平人,給你作奴仆都不夠格,竟敢惹你傷心。”

“哥哥給你出氣,明日就讓她嘗嘗苦頭,讓她知曉得罪了我們太師府的千金明珠,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戚華楹一驚:“哥哥不可!”

“妹妹,我是在為你出氣。”戚玉台麵露不解。

戚華楹深知自己這位兄長雖看著有禮恭謹,實則自小行事衝動,平日有父%e4%ba%b2管家約束,在外尚能不顯,然而私下無人時,卻總是忍不住做些敗事之舉,越發頭疼。

她道:“哥哥,你也是男子,裴殿帥既然鐘情那位醫女,正是濃情蜜意時,你若出手,豈不是結仇?”

戚玉台輕蔑:“為個賤民結仇?”

見戚華楹不讚同的目光,戚玉台冷笑:“我會讓人處理得很乾淨,絕不會被人知道是戚家乾的。”

戚華楹隻搖頭:“父%e4%ba%b2說過,殿前司的手段不容小覷……而且就算他不知道是你,那醫女真出了事,反而成為他心中遺痛,永不能忘懷。”

“最重要的是……”

戚華楹垂下眼睛,“我已經決定放棄他了。”

“妹妹?”

“他既心裡有人,我何必自討沒趣,況且我這樣的身份,和一介平人爭風吃醋豈不自降身份。哥哥不必勸我,也不必多做什麼,父%e4%ba%b2說近來盯著太師府的人多,馬上又要到父%e4%ba%b2壽辰,這個關頭,彆再生事端讓父%e4%ba%b2操心了。”

她雖仍是鬱色難平,語氣卻很堅決。戚玉台一聽她說起父%e4%ba%b2就頭大,這個妹妹比他聰明,也比他生得好,待人又端莊得體,唯一的一點不好就是教訓起自己的時候和父%e4%ba%b2一模一樣,讓人心中發怵。

他輕咳一聲,不敢再繼續這個話頭,正想起身離開,目光掠至桌屜時,忽而想到什麼,眼睛一眯,又坐回去,望著戚華楹輕聲道:“妹妹,上回我和你說借我一點銀子……”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戚華楹歎息一聲,招來婢女,從桌屜裡取出厚厚一疊銀票遞給他:“彆讓父%e4%ba%b2知道。”

“明白明白,”戚玉台接過銀票一捏,心中頓時一喜,笑著起身道:“還是妹妹對我最好。”

“裴雲暎那混賬不識抬舉,配不上我妹妹,”他道:“等著,過幾日夏藐,我去獵場叫人給你打隻雪白雪白的小狐狸,你養著逗個趣,彆不開心了。”

戚華楹搖了搖頭,隻望著他的背影叮囑,“哥哥拿了銀子,可彆再服那藥散了。”

“當然,當然。”

戚玉台滿口答應著,笑著走出了屋門。

第一百六十八章 紀珣的道歉

又過了幾日,天氣越發炎熱。

司禮府門前那塊雕刻著巨象、寓意“太平景象”的楠木照壁在連日猛烈的日頭下也顯得發蔫,沒了往日神氣。

金顯榮最遭不住熱,早早令人買了冰擱在屋中角落,悶熱的夏日午後,屋子裡卻一點暑氣也無,桌上香爐裡散發清甜芬芳,金顯榮坐在窗下的躺椅上慢悠悠搖扇,時不時往嘴裡塞顆冰浸過的紫葡萄,愜意賽過神仙。

他半眯著眼養神,是以司禮府來了人也不知,直到仆人走到他身邊提醒:“大人,有人來了。”金顯榮才睜開眼,一坐起身,就見司禮府的門口站著個穿雪白瀾袍的年輕人。

這青年生得高瘦,雪白瀾袍被微風吹得鼓蕩,襯得一張清秀臉孔越發孤高冷傲,金顯榮滿眼妒忌地盯著對方的臉看了一會兒,適才回神,問身側人:“這位是……”

這是張生麵孔,可瞧對方的衣裳料子、所配玉飾又不似尋常人家。

仆人彎腰:“大人,這是翰林醫官院的紀珣紀醫官。”見金顯榮仍是皺著眉頭,遂低聲再次提醒,“紀學士府上公子。”

此話一出,金顯榮臉上兩道斷眉一聳。

噢,原來是那個紀珣!

他對醫官院的醫官除了院使崔岷和陸曈,其餘人都記得不甚清楚。畢竟他身體很好,在此之前多年都沒見過幾個醫官,是以對紀珣這個名字並不敏[gǎn]。

但若說起紀學士,那就很清楚了。

紀家一家子學士,各個滿腹經綸,紀老大人曾在世時,是為翰林學士,後又有教導先太子之恩。

先太子故去後,紀老大人不久也病逝,當今陛下繼位後,仍厚待紀家,紀家在朝中地位實在不低。

隻是紀家身為文臣清流,當初就不參與朝黨爭鬥,先太子故去後,更是心無旁騖地編纂典籍,對外之事一概不聞。而紀家唯一嫡子紀珣,連文臣都不想做,乾脆跑去做了禦醫。盛京許多官門世家都對此暗中嘲笑,縱然紀珣醫術高超,縱然他在翰林醫官院實際上能與院使平起平坐,但說出去,做禦醫哪有做大官聽起來光鮮呢?

何況還有掉腦袋的風險。

金顯榮也是這般認為的。

他的子嗣,將來可不能這般沒出息,要是去學醫,一定%e8%85%bf打斷。

心中這般想著,麵上卻端出一個笑容來,金顯榮站起身,將對方往屋裡迎去,又吩咐仆人趕緊倒茶,恭敬開口:“原來是紀醫官,不知紀醫官突然至此,所謂何事?”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縱然紀珣現在隻是個禦醫,但他身後的紀家仍讓金顯榮不敢怠慢。

他隻是疑惑,好端端的,紀珣跑這兒來做什麼?

紀珣看了一眼司禮府內豪奢陳設,在那些玉榻香幾,畫案金台上掠過一瞬,才收回視線,“聽說金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