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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花笑 千山茶客 4424 字 2個月前

方》改成《崔氏藥理》,可說到底,那藥方傳給天下醫者,也是造福百姓。

此恩通天地,便不必計較芳垂萬世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而陸曈,也不必為他一己之私斷送大好前程。

陸曈默然。

過了一會兒,她才慢慢開口:“答應先生一事,我一定會做到,這是當初你我做好交易的條件。”

“小陸……”

“其實我今日回來,還有一事想請教苗先生。”陸曈打斷他的話。

苗良方一愣:“何事?”

整個西街陷入沉沉夜色,風從更高處刮來,把梅樹上掛著的紅紗燈籠吹得搖搖晃晃,拉扯著地上淩亂的樹影。

陸曈收回視線。

她道:“苗先生當年在醫官院做院使多年,醫官院醫庫中各官戶記錄在冊的醫案應當都已看過。”

“我想問苗先生,當今太師戚清府上嫡出公子戚玉台……”

“過去曾有視誤妄見、知覺錯亂之症嗎?”

苗良方怔住。

四周闃然無聲。

第一百五十五章 登門裴府

淡月藏在屋簷下露出半頭,夜風穿過梅樹枝隙,把曬在窗前的醫籍吹得窸窣亂響。

良久,苗良方開口,望向陸曈的目光滿是疑惑。

“小陸,你問這個做什麼?”

陸曈沉默。

那一日醫官院醫庫中,她見到了戚玉台的醫案。

戚玉台早已及冠,醫案記錄之言卻寥寥無幾,或許是因過去多年身體康健並無大礙。然而五年前的深夜,他卻請醫官院院使崔岷出診,為他行診。

醫案記載戚玉台是因肝火熾盛而鬱結成積,相火內盛以致失調,崔岷所開藥方也皆是些疏肝解鬱、滋陰生津之材。

但陸曈卻瞧見其中還有一些彆的藥材,多是寧心安神一類。

戚玉台這份醫案寫得極為簡略,幾乎沒有任何病者情狀記錄,隻有簡單幾句結果。在那之後近半年時間裡,戚玉台又請崔岷為他行診幾次以固根本,但所用藥材,亦是多以鎮定去癲為主。

加之先前在司禮府,戚玉台自己也%e4%ba%b2口承認,多年使用靈犀香安神。

樁樁件件,倒像是長期為穩癲症之行……

然而醫案記錄有限,此等秘辛又無旁人知曉,便隻能回醫館向苗良方討教。

陸曈抬眼:“苗先生,能告訴我嗎?”

苗良方哽了一下。

這位年輕女醫官精通各類毒物藥理,身份神秘成謎,杜長卿與她相處甚久對她也幾乎一無所知,還有銀箏,素日裡同西街一眾街鄰談天說地,唯獨對陸曈的事守口如瓶,不發一言。

她懷揣秘密而來,沒人知道她想做什麼。來到西街不到一年,扶持醫館、製售藥茶、春試、進醫官院,到最後臨走時,還不忘安排仁心醫館各人今後各自歸處。

但其實她今年也才十七歲而已。

若他自己有女兒,如今也當就是這個年紀了。

苗良方歎了口氣,道:“沒有。”

陸曈一怔。

“我離開醫官院之前,不曾聽說戚玉台有癲症臆病,抑或視誤妄見、知覺錯亂之症。”

他說得很肯定。

陸曈微微攥緊手心。

沒有。

那些醫案上的安神藥材和長期使用的靈犀香……若無此症,何須長年調養?

何況她當日曾摸過戚玉台的脈,脈細而澀,是血虛神失所養,倒不像是因服用寒食散所致。

隻是單看戚玉台言行舉止,確實與尋常人無異。

莫非……

是她想岔了?

正想著,耳邊傳來苗良方的聲音:“不過你這麼說,倒是讓我想起一件事。”

“先生請說。”

“我離開醫官院時,戚玉台還是個半大孩子,他的事我不甚清楚。但是十多年前,我曾給戚玉台母%e4%ba%b2行診……他母%e4%ba%b2,是有妄語譫言之症。”

陸曈猛地抬頭:“什麼?”

苗良方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時苗良方剛當上醫官院院使不久。

他醫術出眾,頗得皇家人喜愛,又有“天才醫官”的名頭在身,不免有幾分得意。朝中老臣大官有個頭疼腦熱的常常拿帖子來請他,有時候忙起來了,也不是人人都能請得動的。

有一日苗良方接了個帖子,是戚清府上的。

當年戚清還不如現在這般權傾朝野、隻手遮天,戚家人來得急,隻說戚夫人病重,請苗良方趕緊去瞧瞧。

苗良方便提起醫箱匆匆去了戚府。

戚夫人是戚清的第二任妻子。

戚清早年間有位夫人,身體不好,早早就去了,也沒留下一兒半女。戚清直到中年才娶了這房繼室,是禮部尚書仲大人的小女兒,比戚清小了近二十歲。

仲小姐年輕貌美,嫁與戚清後,很快誕下一子一女。頗得戚清寵愛。

苗良方就是在那時見到的戚夫人。

“那位戚夫人很奇怪。”苗良方回憶著當日畫麵,“躲在屋中不願見人,神色恍惚,我辨症摸脈,見她應已提前服用過安神之藥,體虛無力,但我一靠近,她就渾身戰栗,麵色驚惶。”

當時的苗良方覺得有些不對。

戚家人說戚夫人是因為受驚所以情誌失調,之所以找他來,或許是想著他醫術超群,能將戚夫人治好。

他行診時戚家下人一直在屋內盯著,後來苗良方尋了個機會將幾個下人打發出去,細細觀察起那位戚夫人,終是察覺出哪裡不對勁來。

那位戚夫人對著身側竊竊私語,然而身側並無他人,又說聽見伶人奏樂,歡欣鼓掌。

苗良方瞧得暗暗心驚。

此等妄聞幻見之症,分明是臆症。

無緣無故的,戚夫人怎會得了臆症?

他不敢驚動他人,裝作疑惑回到醫官院,說要翻翻醫書。誰知第二日,戚府的人卻送來帖子,說戚夫人有所好轉,不用他繼續治了。

“好了?”陸曈蹙眉。

“誰知道呢?”苗良方歎了口氣,“我後來沒再見過她。”

但他那時年輕,心中終是牽掛病者,對戚夫人業已痊愈的說辭將信將疑,於是在醫官院醫庫裡遍尋醫書醫案,試圖找到一點醫治臆症的辦法,直到一位老醫官找到他,對他說了一則有關戚夫人的秘辛。

陸曈問:“他說了什麼?”

“他說……”苗良方沉默了一下,才慢慢地說道:“戚夫人早逝的母%e4%ba%b2,當年也曾犯過呼號疾走、狀若癲狂之舉。”

那位忠厚的老醫官拍著他的肩,眼底是誠摯的勸慰,叮囑他道:“副院使,不要再插手此事了,醫官院不比外頭坐館,要學會分辨,什麼該聽,什麼不該聽。”

“有些人能治,有些人,治不得。”

老醫官還鄉去了,留下苗良方在醫官院中反複思量這句話。後來他聽說那位年輕的戚夫人積鬱成疾,不久就病死了。再然後他被趕出醫官院,這些顯貴之家的秘辛傳言,與他不再有半分關係。

沒想到今日會聽陸曈提起來。

苗良方看著陸曈:“小陸,你這樣問,可是那位戚公子出了什麼事?”說著神色一變,“難道他也……”

陸曈怔忪片刻,像是明白了什麼,低頭恍然一笑。

她聲音很輕:“苗先生也知道,若一家中,有%e4%ba%b2輩患不慧健忘,妄聞失調之症,其子女或有極大可能傳其癲症,或早或晚,總會發病。”

苗良方麵皮抖了一下,問:“戚公子也發病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陸曈搖頭:“現在沒有。”

長年昂貴的安神靈犀香、醫官院那些寫得模模糊糊的醫案、他虛浮的脈象……

她現在有些明白了。

看來,戚清很怕這個兒子走上與母%e4%ba%b2相同的道路,才會從小到大謹小慎微以安神之方養著。

偏偏戚玉台愛上了服散。

真是可笑。

苗良方愈發不解:“那你為何突然提起此事?”

陸曈與太師府素無淵源,突然打聽起戚玉台一事。當年他做院使時,尚有老醫官對他諄諄提醒,如今陸曈剛入醫官院……

他是不知陸曈要做什麼,但心裡總覺不安。

“小陸,你不會和太師府有什麼齟齬吧?”

陸曈抬起頭,看著苗良方笑了。

“隻是對醫案有些不解之處,所以來問問苗先生。先生放心,”她神色平靜:“我隻是一介普通醫官,人微言輕,能做得了什麼。”

這話倒也是事實,戚家權勢滔天,陸曈這樣的小小醫女,恐怕連見上對方一麵也難,實屬天淵之彆。

苗良方稍稍放心了一些。

“不過,”陸曈頓了頓,又問:“苗先生可知戚玉台討厭畫眉一事?”

“討厭畫眉?”苗良方一愣:“沒聽說啊,他爹當年不是愛養鳥嘛,府上專門請了鳥使來料理,有時候一隻鳥兒一年開支抵得過平人一家一年,奢侈得很哪。”

陸曈點了點頭。

也是,苗良方十年前就已離開醫官院,然而戚玉台醫案記載崔岷為他頭次行診,已是五年前的事。

那時苗良方已經不做院使,自然無從得知。

又說了一陣話,苗良方問了些陸曈在醫官院近來境況,天色已實在不早,適才拄著拐杖回去了。

陸曈起身回到屋裡,銀箏正在床邊收拾箱籠。

聽見動靜,銀箏回頭看了一眼:“姑娘,苗先生回去了?”

陸曈“嗯”了一聲。

“正好,我給你做了兩條新裙子,還有幾朵絹花,你試試。”銀箏一麵說,一麵從箱籠裡捧出幾條嶄新衣裙。

陸曈凝眸看去。

幾條衣裙都用的是好料子,雖比不得那些富貴官家小姐所用上乘金貴,一眼看過去工藝也用心討巧。

銀箏笑道:“葛裁縫前幾月鋪子裡進了好多新料子,我瞧著都很適合你,就自己畫了樣子,挑著顏色嫩些的讓葛裁縫做了幾條。”

“……還有兩雙絲鞋,是在宋嫂鋪子裡買的,姑娘你試試,聽說醫官院每日穿的都是同樣顏色的衣裳,那有什麼可看的,平白浪費一張臉。”

她像隻喜鵲嘰嘰喳喳,拿著衣裙在陸曈身上比劃,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絲毫不見當初陸曈離開時,因一匣銀子與她置氣的低沉。

想到那一匣銀子,陸曈神色柔和下來。

她輕聲道:“怎麼做了這麼多?銀子還夠不夠?”

“夠的!”

銀箏聲音也透著股飛揚:“杜掌櫃如今賺了銀子可大方了,每個人的月給都添了,我素日裡吃住都在醫館也用不著什麼錢。而且這哪算多呢,要不是怕姑娘進醫官院胖了瘦了,尺寸與過去不同,怕不合身,我還得多做幾條呢。”

她把那件粉霞色繡花絹紗裙在陸曈背後比量一下長短,滿意地點了點頭:“姑娘明日不是要去王妃……不對,是裴小姐府上行脈麼?屆時穿這件新裙子正好,省得人家說咱們現在都是領俸銀的人了,還舍不得買件新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