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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花笑 千山茶客 4473 字 2個月前

“鐺鐺鐺——”

銀色的鐵錘落下,濺起的血花讓金顯榮下腹一涼。

他覺得自己的某些物事也像是被這銀錘剁碎了。

方才的那點遐思頓時不翼而飛,金顯榮用力抓緊了自己的膝頭,坐得拘謹而乖巧。

距離這位陸醫官初次登門施診,已經七日了。

這七日裡,陸曈還來過幾次。

她姿態冷淡,神色平靜,每次登門施診都沒什麼旁的表情。

一開始金顯榮還因為她容色太過美麗而生出僥幸之心,總想調?戲幾番,但每次他的調?戲都仿佛對牛彈琴,無論是惡意的還是隱晦的,這醫女聽完都沒半分反應。既不驚慌也不羞澀,冷漠的像是塊木頭。

倒是金顯榮有幾次被這女子的話嚇著。

她說:“行針用藥易生錯事,金大人最好配合,否則錯一步,將來藥石無靈。”

這是威脅……這分明就是威脅!

但金顯榮很吃她的威脅。

尤其是陸曈不知從哪裡尋來的豬腎牛腎羊腎,裝在陶罐子裡,當著他的麵把那些腎囊一片一片切得薄如蟬翼,又扔進藥罐重重搗碎,很難不讓人聯想她這是殺%e9%b8%a1儆猴……殺囊敬人。

如此行徑,再美的初見隻怕也染上幾分血腥色彩。

令人倒胃。

藥錘捶打罐子的聲音停了下來。

陸曈把罐子裡那團血肉模糊的東西盛進一隻瓷碗,用蓋子蓋好,看向金顯榮。

“金大人,今日的敷藥做好了。”頓了頓,陸曈看向他:“可須下官為您上藥?”

“不用!”

金顯榮斷然拒絕,似乎又意識到自己拒絕得太快頗顯刻意,忙乾笑著補了一句:“怎好勞煩陸醫官?下人替我就是。”

第一百四十八章 黑犬

陸曈沉%e5%90%9f著看向他。

金顯榮攥著衣擺,緊張得後背濕了大片。

倒不是他洗心革麵轉了性子,實在是這姑娘每次打量人的目光太過瘮人。

不知是不是金顯榮的錯覺,每次陸曈看向他腰間的眼神,冷冰冰的,含著挑剔的審視,總讓人覺得她像是在看一塊死豬肉,正在思量著要將這塊死豬肉如何料理。

金顯榮一向在女子麵前引以為豪的自尊心,在她跟前塌得稀碎。

他不敢讓陸曈%e4%ba%b2自為他上藥,甚至都不敢解開腰帶讓陸曈看上一眼,生怕這冰涼的眼神落在他腰間,回頭身體的病是好了,心裡的病落下了。

得不償失。

陸曈把盛敷藥的碗放到一邊:“好吧。”

金顯榮鬆了口氣。

她又看了看漏刻:“金大人請坐好,下官要施針了。”

金顯榮一震,忙坐直身子,叫屋中下人%e8%84%b1掉外裳露出後背,好讓陸曈施針。

說起來,陸曈來給他施了幾次針,金顯榮的情況確有好轉。

雖然如今並不能行房,但至少腎囊癰的問題緩解了不少,這也是金顯榮為何對陸曈言聽計從的原因。

整個翰林醫官院的人都是廢物,她若真有本事,她若真能治好自己的隱疾,對她客氣一點又何妨?

畢竟這可關係到他下半輩子的幸福。

金顯榮想著,聽到身後傳來陸曈的聲音:“金大人,下官有一事相求。”

金顯榮一愣,隨即感到自己後頸微微一痛,一根金針緩緩刺入皮膚,金顯榮不敢動彈,遂問:“陸醫官何事相求?”

“不瞞大人,下官身為醫官,醫官院中還有一乾事務要忙。除了大人這處,還需得上京營殿帥府為禁衛們行診。”

陸曈從絨布上再抽出一根針,對準%e7%a9%b4位慢慢刺入,才不緊不慢地繼續開口。

“時時來去,屬實不便。聽說戶部有司禮府,尋常官員也在此處理公務,司禮府離殿帥府很近,隻有一街之鄰……”

“……下官想,今後能不能直接上司禮府為大人行診,也免於奔波來去,減省時日。”

“就這個?”

金顯榮聽完就道:“行啊,反正他們也知道我在治腎囊癰,你日後就去司禮府來行診吧。”

他都做好了陸曈獅子大開口的準備,以為陸曈要仗著如今的功勞給他出點難題,沒想到隻是貪點便利。

醫官院的人行診也常有在各司衛殿府的,雖然這病究竟有一點不光彩,但事實他這點事朝堂上下幾乎人儘皆知了。

破罐子破摔唄。

陸曈有點猶豫:“不過,司禮府還有旁人在,會不會不大方便,倘若耽誤大人們公務,或是對他們有影響……”

“什麼公務,除了本官都是些閒職,每日就是喝茶發呆的事。”

“再說了。要是個大漢嘛,還得估摸下有沒有危險,能不能放進來。但你一個弱女子能影響什麼?”

金顯榮一心想討好陸曈,又覺得這女醫官確是平人出身沒見過世麵,一點小事也這般忐忑,於是方才被剁得稀碎的男子自尊心又冒出來一點,遂拍%e8%83%b8道:“小事,陸醫官不用放在心上,今後就直接上司禮府。”

陸曈輕聲應了。

既幫了對方一回,展示了自己的豪爽與能力,金顯榮方才熄滅的心又蠢蠢欲動起來。

身上一根根金針紮進去,漸漸的有些酥|麻,像是螞蟻爬過,他的心也癢癢的。

於是他道:“陸醫官,今日時候還早,不如中午一起用飯可好?”

回答他的是陸曈略顯冷淡的聲音。

“不必了,下官之後還要去殿帥府送藥。去得晚了,恐怕裴殿帥不喜。”

聽見“裴殿帥”三個字,金顯榮沒吭聲了。

過了一會兒,他哼了一聲,小聲道:“裴雲暎啊……”

陸曈眸色動了動,繼續手上動作,故意道:“裴殿帥身居高位,不比大人平易近人,下官位卑言輕,不敢輕易得罪。”

因畏懼裴雲暎權勢,金顯榮倒不好說什麼,但剛剛冒出來的男子自尊瞬間被打回原形,多少讓麵上有些掛不住,於是哼哼了兩聲,不屑開口:“厲害又有什麼用,至於高位……”

“他%e4%ba%b2爹連夫人都見死不救也要忙著立功,陛下能不給他加官晉爵嘛?”

“有這麼個賣妻求榮的爹,那裴雲暎能是什麼好貨色……”

話還沒說完,金顯榮突然“哎唷”一聲慘叫,驚得屋中婢子嚇了一跳。

“你乾什麼?!”

“行針尋常知覺而已,大人不要亂動。”陸曈施施然取下另一根針,對準%e7%a9%b4位驀地紮下。

“哎唷——”

“大人坐好,紮錯了%e7%a9%b4位就不好了。”

“……”

“彆叫了,大人。”

這一次施針比往日更久、更痛。

等太陽從窗縫移到中間,陸曈收起最後一根金針時,金顯榮渾身上下已如水裡撈起來般濕淋淋。

他被婢女攙著躺在榻上,臉色慘白,望著陸曈氣遊若絲地開口:“陸醫官,今日這針怎麼行得比上次疼那麼多?”

簡直像是仇人故意來尋開心。

陸曈收拾桌上醫箱,對著他認真解釋:“這次與上次行針%e7%a9%b4位不同,大人病情有好轉,所以換了針法。”

“病重下猛藥,良藥多苦口,大人切勿諱疾忌醫。”

金顯榮一凜。

“有好轉?”

他心下鬆了幾分,摸了摸背後疑似腫起來的一大片,有種一切努力沒有白費的欣慰,“有好轉就好。”

“陸醫官,”金顯榮正色道:“那麻煩下次你再給我紮重點。”

陸曈頷首:“好。”▓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

離開金府後,陸曈又去了京營殿帥府。

七日時候已到,今日該去給那些禁衛重新換方子。

才走到殿帥府門口,迎麵就瞧見上回那個禁衛,那禁衛進去一招呼,禁衛們便全都擁了出來。

小夥子們瞧見陸曈都很高興,熱熱情情地將她迎進屋坐下,端茶的端茶,倒水的倒水,還有的拿出自己珍藏多時的果脯糕點,殿帥府養的五百隻鴨子又開始吵鬨起來。

赤箭抱著劍站在一頭,遠遠瞧著被眾人圍在中心的姑娘,不覺皺了皺眉。

他和那些色令智昏的傻子們不同,那些傻子們隻瞧見了這女子柔弱纖細的一麵,卻不知道對方能麵不改色的殺人越貨、栽贓嫁禍,更如一個藏在暗處的危險,不知何時會對主子造成威脅……

殿帥府的人都瞎了。

一個年輕禁衛手捧著不知從哪采來的一束野花就要往人群中湊,被赤箭一把拽了回來。

“乾什麼?”

赤箭一把奪過他手裡的花束,這花束還是精心搭配過的,紅紅白白,花枝上紮著粉色綢帶,被高大男子拿著,說是鐵漢柔情也不為過。

禁衛伸手過來奪:“還我!”

赤箭把花扔還給他,語帶嫌棄:“什麼東西?”

“我打算送給陸醫官的。”禁衛%e5%90%9f誦,“美人如花隔雲端,你瞧,這花和陸醫官是不是很相稱。”

這話簡直比去年蕭副使給殿帥府送來的兩筐梅子還要酸牙。

赤箭忍住作嘔的衝動,看向被圍在中間的人,忍不住開口:“她有什麼好?從前又不是沒見過女子來殿帥府。”

這話不假。

因殿帥府們都是年輕武衛,身手各個不凡,過去那些年裡,什麼英雄救美的事也做了不少。

陸曈並不是第一個來京營殿帥府的女子。

來道謝的女子,來送東西的女子,甚至也有醫官院中過來行診的女醫官,其中不乏貌美佳人,縱然陸曈生得美麗,但過去那些年裡,殿帥府中也不是沒來過漂亮姑娘。

但似乎隻有陸曈來才會如此熱鬨。

赤箭感到困惑,不明白何以隻有陸曈能成功在殿帥府養上這五百隻鴨子。

“陸醫官和旁的女子可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赤箭虛心請教。

同僚看他一眼,湊近低聲道:“你看啊,咱們殿帥府裡的兄弟,也算高大英武、賣相不俗。從前咱們救下來的那些姑娘,一開始對咱們也算不錯吧,可每次隻要看到殿帥,眼裡就看不到彆人了。這也沒什麼,見過了好的,誰還願意退而求其次,對不對?能理解,太能理解了。”

“……但陸醫官不一樣啊!”

“我觀察過了,陸醫官雖然待人不夠熱情,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是——”

“她對殿帥也是冷冷淡淡,她不區彆對待啊,平等地冷待所有人。”

赤箭:“……”

“所以,”禁衛眉飛色舞道:“可見她不喜歡殿帥,那兄弟們就有機會了。自該爭取爭取。”

“她既看不上殿帥,萬一呢,萬一就看上我們了呢?”

赤箭無言片刻,吐出一句:“找麵鏡子自己好好看看吧。”轉身走了。

桌前,陸曈把這群禁衛們擠在一起的胳膊們看完,日頭已過正午。

一位熱情的禁衛忍不住邀她道:“時候不早,陸醫官還沒用飯罷,殿帥府的飯菜可好吃了,陸醫官不如用過飯再走?”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