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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花笑 千山茶客 4368 字 2個月前

麼了?出什麼事了?”

陸瞳沒說話,死死盯著裴雲姝的手。

瓊影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目光陡然一震。

那隻潔白如玉的手腕間,金針紮進的地方,極快地顯出一道蜿蜒血痕。

說是血痕也不對,分明是一道烏紫的長痕,如一條一直暗中潛匿的蜈蚣毒蟲,猝不及防間露出猙獰真容。

裴雲姝低頭,駭然看著腕間血痕,顫聲開口。

“……這是什麼?”

……

院外,池邊小榭中,孟惜顏斜斜倚靠著朱色欄杆坐著,漫不經心往池中拋灑魚食。

中秋盛筵已經散了,府中主母出事,她這個做側妃的要是還能若無其事的繼續主持席宴,明日滿盛京城都要傳出她目中無人的流言。

有些事情,私下裡是一回事,當著外人麵,總歸還是要裝一裝的。

身側婢子彎腰,在她耳邊低聲道:“夫人,她們還在王妃屋中。”

孟惜顏淡淡一笑:“哦?”

她勾了勾%e5%94%87:“看來,這個新來的大夫,還真是有幾分膽量。”

今日裴雲姝突然發症,本來要請醫官和穩婆來看的,誰知這府上剛好有個送藥來的坐館大夫。裴雲姝那頭急需人過去瞧瞧,周圍官家女眷們又趁勢推舉,她便順水推舟,叫那個陸瞳去瞧一眼裴雲姝,也好顯得她真心實意地替王妃著想。

婢子道:“夫人,那陸大夫畢竟是個外人,就這麼貿然進去見王妃,會不會不妥?”

“不妥?有什麼不妥?”孟惜顏隨手灑下幾粒魚食,望著自水中浮起爭搶食物的遊魚輕笑。

“是外人才好,是外人,方才更好顯得與我們無關。”

說來也巧,裴雲姝早不發症晚不發症,偏偏在今日發症。文郡王一早便進宮去了,府中唯有她這個側妃在場。倘若裴雲姝真在今日出了什麼差錯,雖無證據,但旁人難免說三道四,還要怪她這個側妃不肯上心。

然而中秋佳節,醫官院的大部分醫官休沐,臨時趕來也要些時候。至於穩婆,裴雲姝小心謹慎,千挑萬選了信得過的穩婆等著兩月後的那日為她接生,眼下要找到人,恐怕也不是立刻就能尋到的。

這樣一來,那個姓陸的大夫來得簡直是正好。

既是因送藥巧合撞上,又是太府寺卿府上夫人相熟的大夫,無論如何也與她這個側妃無關,算不到她頭上。

身側婢子還是有些擔心:“那大夫會不會瞧出什麼不對……”

孟惜顏冷冷瞪她一眼,婢子打了個冷戰,忙告饒道:“奴婢胡說八道的,夫人彆放在心上。”

孟惜顏哼了一聲,低頭撥弄木碗中的魚食。魚食從她塗著蔻丹的指尖流瀉而下,宛如一粒粒黑色明珠。

“宮中的藥,醫官院的醫官都瞧不出來,裴雲姝請的幾個大夫到現在也沒發現端倪,她一個破醫館的坐館大夫能看得出來什麼。”

她微微揚起下巴,鬢間那隻紅寶石步搖豔麗似血,襯得女子顏如脂玉,紅%e5%94%87飽滿,吐出的話卻帶著陰森冷意。

“也算她命不好,裴雲姝今日不出問題則已,一出問題,她也%e8%84%b1不了乾係,說不定還要一起陪葬。”

“不過,能為文郡王府的小世子陪葬,對她那樣身份的人來說,應當也是一種榮幸了。”

言罷,似是覺得好笑,孟惜顏掩住嘴,“咯咯”輕笑起來。

丫鬟不敢出聲。

孟惜顏笑了一陣,才慢慢收起麵上笑意,重新灑了一把魚餌丟進池塘。

魚群爭先恐後漫遊上浮,爭奪著她指尖漏下的星點餌料。孟惜顏饒有興致地看著,耳畔兩滴珊瑚耳墜紅得滴血。

身為少府監府上嫡女,自幼容貌、才情哪一樣比不上裴雲姝,就因為裴雲姝有個昭寧公的父%e4%ba%b2,她二人一同進府,裴雲姝做正妃,她就隻能做側妃。

側妃側妃,那不還是妾麼?

裴雲姝個性冷淡清高,亦不懂小意討好,過門後不久就遭到文郡王厭棄。而她身為側妃,卻獨得文郡王寵愛,在這王府中,地位並不比裴雲姝低多少。

孟惜顏原本對現下的一切很滿意,直到裴雲姝有了身孕。

裴雲姝有了身孕,若誕下的是個兒子,將來就是文郡王府的世子。郡王之位,還是會落在裴雲姝的兒子身上。而她孟惜顏所生,便要被永遠烙上一個“庶子”之名。

所以,裴雲姝腹中子嗣,注定不能留。

孟惜顏彈了彈指尖,最後一粒魚食落下,她低頭,池麵倒映出一張美人的臉。

她看著看著,慢慢笑起來。

第八十九章 小兒愁

“你說王妃中毒?”

文郡王妃寢屋中,叫瓊影的婢女臉色陡變:“不可能!”

另一個丫鬟芳姿喃喃開口:“王妃素日一乾起居用物,都被我們仔細檢查過。因怕旁人在其中動手腳,連香料也不曾用,隻用花果熏屋。至於飲食,我們與王妃同吃同住,我和瓊影都不曾有反應,王妃怎麼會中毒……”

陸瞳不語。

毒這種東西,並非要從香料飲食中下手,隻要有心,自然能無處不在。

她望著裴雲姝腕間烏痕,“看樣子,王妃中毒已有一段時間了。”

裴雲姝如遭雷擊,一張臉白得沒有半絲血色,抬頭望向陸瞳,恍恍惚惚開口:“陸大夫,這毒……”

“沒弄清楚是何種毒藥之前,我無法為王妃解毒。”陸瞳道。

裴雲姝身子顫了顫,芳姿忙上前扶住她,焦急開口:“大夫,我家王妃因身子重,平日裡極少出屋,在這之前都沒有任何征兆,況且醫官們隔些時日就會上門,也不曾發現問題,怎麼會中毒呢?”

陸瞳沉%e5%90%9f片刻,問:“王妃開始有後頸腫脹、發熱多汗、皮膚發黑、腹部風瘙征象,最早可到多久以前?”

裴雲姝想了想,輕聲道:“近兩月前。”

“近兩月,王妃可曾去過什麼地方?”

“不曾。”

陸瞳道:“此毒在兩月前發症,醫官卻沒發現,症象又都是產婦孕至後期可能出現之跡,下毒之人很謹慎。應該是積少成多,王妃早已接觸到毒藥,累積到一定時日才顯現出來。”

她轉身,看向芳姿:“現在你告訴我,王妃每日起居做了什麼,事無巨細,一件也不要漏掉。”

芳姿聞言,緊張地回憶片刻,才道:“王妃每日近巳時起床,用過早膳,就在院子裡隨意走走,前些日子天熱,不敢出門,白日裡就在屋裡看看書,彈彈琴,描描花樣子。身子重了後又嗜睡,末時小憩一會兒,夜裡不到亥時就睡下了……”

“一日三餐都是我們和夫人一起用的,而且院子裡也開了小廚房,不可能有人在其中下毒。”

陸瞳微微皺眉。

芳姿既然篤定不會有人在吃食中下毒,那麼這其中應當不會有問題。裴雲姝的日常聽起來格外簡單,就如她這寢屋一般,一眼就能看得清楚。

看書,彈琴,描花樣子……

陸瞳往外間走了兩步,目光落在那方被銀紗罩住的古琴之上,頓了頓,走上前去,揭開了照著古琴的銀紗。

古琴沉幽,如方清寂冷木,陸瞳不認識這是什麼琴,隻伸手從琴麵輕輕拂過。

瓊影剛跟出來瞧見的就是這幅畫麵,遂道:“醫官說多聽寧靜樂曲能使腹中小兒心情愉悅,王妃便每日要彈上一兩曲。”她見陸瞳不動,謹慎問道,“這琴有問題?”

陸瞳收回手:“沒有。”

古琴很乾淨,沒有任何有毒的痕跡,不止是古琴,應當說,裴雲姝整個寢屋裡都很乾淨。就如她婢女所言,為怕生事,連個香爐都不放,隻擺放些花果留香。°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陸瞳的目光從屋中陳設中掃過,掠過桌前時,視線突然一頓。

就在擺放古琴不遠處,矮幾上放著一對小巧的泥塑土偶。

這對泥塑土偶做得十分精巧,顏色鮮豔,用彩繪做成童子手持蓮蓬的模樣,還罩以紅紗碧籠。土偶栩栩如生,偶人身上的衣飾則鑲嵌著珍珠黃金,以及象牙做成的玉佩,看上去價值不菲。

陸瞳一怔,摩孩羅?

她知道摩孩羅,梁朝每至七夕,街上會有小販販賣這樣的偶人,七夕人們用摩孩羅供奉牛郎織女。用以祝禱生育男孩,多子多福。

她從前在常武縣時,七夕隨家人出門也曾見過有人販賣,但這土偶小小一個價格卻昂貴,隻能看看作罷。

裴雲姝屋子清簡素雅,唯有這麼一對鮮豔精美的土偶,在此處格格不入。

陸瞳伸手,將其中一隻土偶拿起來,放在鼻尖下輕輕嗅了嗅,眉心陡然一跳。

瓊影:“怎麼了?”

陸瞳神色冷下來,握緊土偶,轉身進了裡屋。

裡屋中,裴雲姝和芳姿見陸瞳拿著摩孩羅進來,皆是一怔。裴雲姝道:“這……”

陸瞳一言不發,到桌前站定,三兩下剝開土偶身上華麗衣裙,順手拿起桌上剪刀,在摩孩羅身上刮下淺淺一層泥沙,把泥沙往茶盤裡的茶盞中一倒。

舊窯瓷盞中本還剩有半杯茶水,泥沙倒進去,立刻成為渾濁一團。陸瞳拿起金針往水中一攪,銀箏站在她身後,發出“啊”的一聲驚叫。

隻見原本光澤閃耀的金針,前端已驀然發黑。

“這上麵有毒?”裴雲姝失聲叫起來,整個人僵在原地。

她抖著%e5%94%87,臉色白得嚇人,“這是……穆晟送我的,他怎麼會毒害自己的子嗣……”

文郡王再如何冷落她,那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但她腹中的是穆晟的%e4%ba%b2生骨肉,他沒有理由對孩子下手。

可這摩孩羅,的確又是穆晟送與她的。正因“多子多福”的佳兆寓意,她又見這土偶精美可愛,這才留了下來,日日把玩,未曾想這土偶身上,竟藏有致命之毒!

裴雲姝搖搖欲墜,陸瞳卻站在桌前,緊緊盯著手中土偶,眸中一片冰涼。

土偶被剝去裝飾華麗衣衫,彩繪的眉眼卻尚在,手擎一支未開蓮蓬,細長的眼笑如弦月彎彎。

一瞬間,那雙以墨筆描繪的笑眼,與另一雙細長美眸重合了。

芸娘含笑的聲音浮現在她心頭。

“我曾經做過一味毒藥,此毒無色無味,易溶於顏料,懷孕的產婦用了,起先不會有任何反應,漸漸的,會身體發熱,膚色變黑,再過幾月,肩頸處逐漸腫脹,等到一定時候,許有腹痛流血之兆,這便代表此毒已種入胎內,是成熟的標誌。”

“不過,這還不是最有趣的地方。”

她笑道:“最有趣的是,即便如此,中毒之人腹中胎相仍然安穩。就算有大夫探看,也隻會認為這些症狀是尋常孕兆,安胎藥喝下去,隻會讓此毒浸入更深。待滿十月,誕下一名死胎,產婦卻平安無事。”

“所以呀,這毒,又名‘小兒愁’。”

小兒愁……

難怪她先前一見裴雲姝的病症便覺心中異樣,原來早在多年以前,她就已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