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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花笑 千山茶客 4330 字 2個月前

未必沒瞧出來。陸瞳拿著一張假黃籍就在醫館行醫,隻能說她膽大,杜長卿比她膽子更大,這樣一雙奇葩,反而讓木蓮找不到任何可以證明陸瞳身份的蛛絲馬跡。

她就像一個憑空出現在盛京的人。

段小宴把聲音壓得更低:“你覺得她背後之人會是誰?三皇子?”

此次貢舉案,禮部牽連最重,太子近來焦頭爛額,三皇子一派倒是神清氣爽。若是三皇子派陸瞳暗中動手腳,也不是沒有可能。

裴雲暎沒說話,似在沉思。

段小宴望著自己小臂隱隱作痛的傷口,又歎了口氣:“她這樣白白折騰我一晚,根本就是故意出氣。哥,你說她要真是三皇子的人,報複心這麼重,回頭和三皇子一告狀,找咱們麻煩怎麼辦?”

裴雲暎回神,嗤地一哂,一揚手,死蛇落到段小宴懷中,嚇了段小宴一跳。

他轉身,聲音冷淡。

“她要真是三皇子的人,就把她帶到昭獄寺嚴刑伺候,或許,她就願意好好談談了。”

……

屋中,陸瞳把燈籠放在地上,進屋坐了下來。

人走後,適才覺得渾身上下仿佛卸下千斤重擔,她攤開掌心,手心一片濡濕。

銀箏滿麵自責:“姑娘,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當時折返,你就不會被他們威脅了。”

陸瞳搖頭:“沒事,他本來也沒想對我們動手。”

銀箏一怔:“為什麼?”

陸瞳輕輕笑了笑:“你不會真以為,他是找不到證據才不來抓我的吧?”

“不是嗎?”

“當然不是。”

陸瞳平靜開口,“盛京水深,你當他是什麼好人。”

裴雲暎從很早之前,至少柯承興之死後就懷疑到了她,這之後,屢次試探套話,包括段小宴在範府門口的盯梢,都是這位指揮使的手段。

其實身為殿前司指揮,又是昭寧公世子,他若真懷疑一個人,不必要什麼證據,用彆的法子也能讓她吃些苦頭,對權貴來說,想要拿捏平人總是易如反掌。

但他沒有。

陸瞳想了很久,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或許,他是在忌憚什麼人。

就如劉鯤背後有範正廉,範正廉背後又與太師府牽線,官場中人總是互相照應,指不定今日抓起來的小人物,明日就成了大人物的遠%e4%ba%b2。

裴雲暎遲遲不對她動手,至少說明,在貢舉案中,對他的利益沒什麼損害,或許還樂見其成。

今日段小宴出現是個意外,但與裴雲暎的交涉卻是她故意為之。他在試探她,她也在試探他。

裴雲暎的反應告訴她賭對了,他的確在猜忌她背後有人撐腰。

既然如此,她就順著裴雲暎的猜測,擾亂他的視線,讓那個莫須有的“大人物”,成為她虛假的護身符。

銀箏遞來帕子,陸瞳接過,擦了擦掌心汗水。

對方看起來明朗愛笑,實則鋒銳又危險,與他對峙,她要成竹在%e8%83%b8,深不可測,不能露怯,不可讓對方看出自己的底牌。

都是偽裝。

銀箏問:“那位裴殿帥之後還會來嗎?”

陸瞳搖頭:“暫且不會。他以為我有靠山,又想利用我,短時間不會對我動手。不過……”

不過想利用她,也要看裴雲暎有沒有這個本事。

銀箏聞言,更擔心了,“可是紙包不住火,要是他發現姑娘背後沒人怎麼辦?他有官職在身,想找理由豈不是很容易?”

陸瞳擦手的動作一頓。

片刻後,她道:“怕什麼。”

“要真有那一日,他要擋我的路……”

“我就殺了他。”

第八十七章 中秋

翌日,農曆八月十五,三秋恰半,是盛京的中秋。

一大早,西街一路都飄起了桂花酒的濃香。

杜長卿和阿城到得比往日早,杜長卿一身杏黃色圓領襴袍,束個刺繡勒帛,阿城一身嫩黃圓領短衫,兩個人都特意穿了新做的秋裳,站在門前李子樹下,像兩株開得生機勃勃的金桂枝。

陸瞳和銀箏從鋪子裡出來,杜長卿先是對著銀箏的丁香色挑線裙子欲言又止,待看到後走出來的陸瞳,視線久久落在陸瞳身上那件半舊的深藍棉布裙上,不動了。

半晌,他一抹臉,指著陸瞳痛心疾首開口:“陸大夫,我是沒給你發月銀還是怎麼,為什麼總要穿成這幅寒酸模樣,這讓彆人看見,還以為我們醫館入不敷出,明日就倒閉了。”

陸瞳不為所動。

大部分時間,她都呆在鋪子裡,她又不像杜長卿一樣對穿衣打扮諸多挑剔,衣裳能穿就行。

銀箏叉腰不服:“這衣裳哪裡寒酸了?又沒破又沒壞,明玉齋的密織金線合歡裙倒是不寒酸,一件二十兩銀子,杜掌櫃給錢買嗎?”

“少激將本少爺。”杜長卿哼了一聲,“你平時這麼穿就算了,今日要去外頭吃飯,穿這麼寒酸,我怕酒樓不讓你進。”

陸瞳:“吃飯?”

阿城笑嘻嘻道:“東家說今日十五,陸大夫也來盛京半年了,就在新門橋的仁和店定了一桌午宴,請咱們醫館去嘗嘗。”

陸瞳看向杜長卿,杜長卿輕咳一聲:“自你們來了醫館後,我這醫館也算起死回生,枯樹逢春,作為掌櫃,本人深感欣慰。”

“本少爺也不是什麼不知感恩的人,今日就帶你們去漲漲見識,彆回頭說我小氣。”

盛京的酒樓飯店極多,中秋夜許多富家巨室更是願意登台賞月,共賭玉兔。到了這時間,酒樓的生意總是很好。斤斤計較的杜長卿這回願意破費,屬實有心了。

陸瞳心中一動,突然開口:“既然如此,為何不去豐樂樓?”

豐樂樓,是姐姐陸柔當初撞見太師府人的地方。

杜長卿一噎,對上陸瞳真心疑惑的目光,撇過頭,沒好氣道:“想得倒美,那豐樂樓一麵席金近百兩,要是我老子沒死,我還能帶你們去揮霍揮霍。現在甭想。”

陸瞳麵露失望之色。

杜長卿見狀,氣急反笑:“真沒看出來陸大夫你還挺虛榮。再說了,就算我舍得銀子,也定不下席麵。今日可是中秋,好點的酒樓早被那些官家巨富定滿,我能帶你去仁和店,那已經是老板看在往日交情上留的席麵了。”

陸瞳想了想,道:“那多謝你,不過我和銀箏要先去送藥,待送完藥,再回醫館換衣裳。”

“送藥?”他眉頭一皺,“送什麼藥?”

銀箏把藥箱提起來放在桌上,“文郡王府要幾罐‘纖纖’,本來前幾日就該送去了,他們府上的人說今日十五,郡王妃白日宴請女眷以度佳節。姑娘想著人多送藥去,還能多引些客流,特意趕到今日去送的。”

當初陸瞳登門範府為趙飛燕施診送藥,趙飛燕幾月時間迅速纖瘦,在觀夏宴中出儘了風頭。有夫人就問趙飛燕打聽,趙飛燕不願說出陸瞳替她針渡一事,便將所有功勞推到“纖纖”身上。

於是醫館的單子裡,就多了許多貴家官族的名帖。

這些人家自恃身份,姿態高傲,有時隻是派人來說一聲,讓陸瞳登門去送,陸瞳也一一送去。

不過她之所以推到今日去送藥,倒並非銀箏嘴裡的引客,不過是因為前些日子又是毒殺劉鯤,又是鋪兵夜中搜查,得了今日才有空閒罷了。

杜長卿卻信了銀箏的隨口胡謅,看向陸瞳的目光頓時多了幾分欣慰。

“陸大夫,難為你處處為醫館著想,東家心裡很是感動。有你這樣的坐館大夫,我看咱們醫館明年中秋去遇仙樓也是遲早的事。”

他大手一揮,“你去吧,早去早回!”?思?兔?在?線?閱?讀?

陸瞳沒再與他多說,背著醫箱同銀箏一道出了醫館大門。

杜長卿懶洋洋趴在桌櫃前,望著二人的背影往嘴裡扔了個黑棗,問阿城:“哎,剛剛她說,她們今日去的是哪家?”

“好像是文郡王府家?”

“文郡王府?”

杜長卿嚼棗的動作一頓,“呸”地一聲吐出半顆棗核,罵了句晦氣。

阿城疑惑:“東家這是怎麼了?”

“你忘了?”杜長卿翻了個白眼,“前夜裡抄咱家那個姓裴的小白臉,他姐不就是文郡王府的王妃嗎?”

……

文郡王府位於盛京北禦天街附近,背靠大片園林,老郡王在世時,為哄夫人開心,庭中種植大片花卉,四時風景絕勝。

老郡王夫婦見背後,郡王府中園林山水仍保留下來,一到佳節慶日,府中常常設席宴酬賓客,暢情風月。

今日也是一樣。

湘竹榻上鋪了絲質的錦緞,桌前細白瓷花瓶裡插了一小簇金桂,滿室都是桂花清冽芬芳。

女子斜斜靠在竹榻邊發呆,穿了件淺金寬袖菊花綢裙,婢女從一邊走來,將手中雲錦累珠披風半搭在她身上。

裴雲姝回神,芳姿笑道:“秋日冷,夫人仔細彆著涼。”

“不知道為什麼,這幾日總覺得熱得慌。”裴雲姝歎口氣,抬手撫上自己隆起的小腹,又望向芳姿,神情有幾分疑惑,“莫非是孕至後期,都會如此?”

芳姿不曾生育,亦不懂醫理,隻得尷尬笑笑:“這個……奴婢也不知。”

裴雲姝掖了掖身上披風,到底仍覺燥熱,於是抬手將窗打得更開一些。

從窗前往外看,遠處庭院林木間,隱隱有歡笑聲傳來,間或有人行跡。郡王府素日裡來客不多,已經許久沒有這般熱鬨了。

今日十五中秋,郡王府鋪席設宴以酬賓客。她這個郡王妃身懷六甲行動不便,於是府中張羅宴客一事,全都落在了側妃孟惜顏身上。

不過,就算裴雲姝未曾有孕,也不會主動攬起張羅的庶務。她本就不耐煩這些應酬貴人間的人情世故,更何況文郡王府中,她這個正妃是擺設一事早已人儘皆知,實在不用自找麻煩。

瓊影提一籃月團從外麵走進來,把籃子往桌上一擱,裴雲姝抬眸,見那紅木籃上的錦帛,頓時眼眸一彎。

“阿暎送來的?”

瓊影一笑:“是的。世子讓人一早送到府裡,說是京城紅悅齋裡出的新月團,一籃六種口味,不過夫人如今有孕,最好不要多吃,嘗一點就是。”

郡王府裡也準備了月團,不過芳姿謹慎,不敢讓裴雲姝嘗用。其實也不止月團,自裴雲姝有孕後,府中一切吃食用度,都經由她們二人細細把關,以免出差錯。

裴雲姝應了聲,又問瓊影:“阿暎今日不來了?”

“陛下林苑賜宴,太後娘娘點了世子進宮去了。”

裴雲姝點了點頭,忽而想起了什麼,試探地問瓊影:“今日宮宴,都有哪些貴人在場?”

瓊影一愣,搖頭道:“奴婢不知。”

裴雲姝想了想,沒說什麼,眉間卻掠過一絲憂色。

前幾日,文郡王來她屋裡時,話語中曾透露過一樁消息。說是太後有意為裴雲暎做媒指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