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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花笑 千山茶客 4318 字 2個月前

怎會有人到我家門口來傳言麟兒的事,一定是有什麼風聲。”說著又低聲抽泣,“我早說了今日早些去接他,偏他不肯,一定要最後一場結束才讓去貢院。我兒——”

話到最後,語氣倏爾尖銳:“要是我兒真有個三長兩短,今日貢院裡的那些人,一個都彆想跑!”

董麟是董夫人的眼珠子,一遇到和兒子有關的事,董夫人便失了平日的分寸,變得歇斯底裡起來,勝權也不敢多說什麼。

待馬車到了貢院門口,遠遠的,就見貢院門口圍了不少人。幾個巡考並提調正把這些院門口看熱鬨的平人往外轟,嘴裡斥道:“去去去,都杵在門口乾什麼,秋試還沒結束,離院門遠點——”

董夫人一見,立刻提著裙裾下了馬車,氣勢洶洶地走近院門口,抓住一個巡考便問:“我兒呢?”

那巡考並不認得董夫人,隻見她衣飾華麗,不敢輕視,語氣不如方才凶惡:“秋試還未結束——”

“我兒呢?”董夫人打斷他的話,聲音高而刺耳,“我麟兒在何處?”

裡頭幾個同考見狀,忙跑來問詢,董夫人自持官眷身份,又事關兒子,自然不怕他們,要求立刻見到屍體,要麼就讓董麟從號舍裡出來,她要見到全須全尾的兒子。

那同考滿麵是汗,賠笑道:“夫人,這號舍門都是鎖了的,令郎要是此刻出來,今年秋闈成績必定作廢。至於屍體……”他瞥一眼身後,為難開口:“外頭這麼多人看著,恐怕引起號舍內外惶恐。”

董夫人冷笑:“不讓我兒出啊?沒事,那我進去瞧瞧他,也是一樣的。”

“那更不行了!貢院裡,無關人士不能進入。”

他越是推辭,董夫人心中就越是狐疑。為何這些人不讓她進去瞧董麟,也不讓看屍體?平白無故的,有人在董家門口說死了個讀書人,是否貢院中有知情人特意來通風報信的?這些人神情畏畏縮縮,瞻前顧後,難免不讓人多想……

前有驚疑,後有急恨,董夫人一怒之下,反而冷靜了下來。她看著麵前同考:“秋闈結束前,不讓進,也不讓出,你說死的讀書人不是我兒,可這裡死了個人總是真的吧?”

“你們貢院糧食出了問題,這考場中每一個人都可能是凶手,既然如此,那就都彆走了!就算秋闈結束,所有人都不準出來!勝權——”她叫護衛的名字,目光陡然凶惡,“你叫人去兵馬司一趟,就說貢院這頭出了案子,有人想毒死考場裡的學生!”

同考聞言,臉色驟然一變。

董夫人冷笑連連。

她妹夫在兵馬司做知事,京中治安一事本就該兵馬司過問,如今禮部的這些考官不讓她進,那她就不讓這些人出來。事情鬨大了,看誰討得了好!

她這頭打著算盤,兩個同考對視一眼,彼此都看見了對方眼中的不安。

貢院裡頭死了個寒門讀書人,其實倒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就算如今外頭流言紛擾,但隻要沒證據,過些時候也就平息了。

但兵馬司要插手進來可就不好了,號舍裡的學生出不去,一旦認真核查,那裡頭考試的人名單……

“糟了,”一位同考側身,低聲對同伴道,“快告訴大人,趕緊想想辦法!”

……

貢院門口發生的這件大事,轉瞬就傳遍了盛京的大街小巷。

右掖庭門內,裴雲暎剛從紫宸殿出來。

殿前司%e4%ba%b2衛軍此刻正是值守時間,隻餘幾個零星侍衛在營裡值守。

他進了殿帥府,剛卸下腰間佩刀,蕭逐風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素日裡跟塊木頭似的,一張俊臉看不出來任何表情,今日卻難得透出幾分笑意。

裴雲暎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問:“這麼高興?撿錢了?”

蕭逐風走到桌前坐下,道:“貢院出事了。”

裴雲暎一頓。

“死了個讀書人,外麵傳言有人在貢院分發的乾糧裡下毒。”

裴雲暎眉梢微挑,身子往椅靠一仰,“不可能,又不是傻子,誰會這樣大張旗鼓對付一個讀書人。”

每年秋闈各項事宜交由禮部準備,乾糧更是重中之重,彆的不說,至少絕無可能在其中下毒。再者九天七夜的秋試,考生都在號舍,真要動手,何必弄這麼大張旗鼓。

裴雲暎沉%e5%90%9f一下:“流言是怎麼傳出來的?”

“聽說死的考生砸破了號舍窗,從號舍裡跑了出來,毒發時貢院內外都看見了。”頓了頓,蕭逐風又道:“兵馬司的人現在也在貢院門口。”

“兵馬司?”

“太府寺卿府上的夫人在貢院門口鬨事,她兒子今年下場,禮部不放人,就叫兵馬司來幫忙。”

聞言,似是想起了某個人,裴雲暎眉心微蹙,道:“董麟。”

太府寺卿府上那個少爺他見過,在萬恩寺上肺疾發急症的病秧子,沒料到今年居然也下場,看來身子是全好了。

他坐在椅子上,垂眸想了一會兒,哼笑一聲:“看來,禮部這是得罪人了。”

貢院裡死了個考生,流言還傳得到處都是,偏偏這時候太府寺卿夫人又來鬨事,還帶上了兵馬司,怎麼看都不是偶然。

“既然如此,”裴雲暎倏地一笑,“我們也來加一把火。”

蕭逐風與他對視一眼,霎時明白了他的用意,“你想插手?”

“我們的人在禮部呆了那麼久,上麵的位置不騰出來,下麵的怎麼上去。”他一笑,%e5%94%87邊梨渦若隱若現,“這麼好的機會,總不能白白浪費了。”

“殿前司眼下不好出麵。”

“誰說殿前司了?”他氣定神閒地開口,“當然是找人把這個消息送到樞密院。”

樞密院是殿前司的死對頭,由樞密院出麵,殿前司隔岸觀火,半絲火星也沾不到身上,倒是再好不過。

蕭逐風默了一下:“也好。”

裴雲暎抬眼,日光透過窗隙落到他臉上,將他俊美五官渡上一層暖色絨光,他側首,盯著窗外遠處樹影,語氣有些莫名。

“這盛京,真是越來越熱鬨了。”

……

貢院門口熱鬨極了。

除了在外圍觀的平人百姓,不過須臾,兵馬司、刑獄司、學士院的人馬都到了,甚至連樞密院的人都不知打哪聽來了消息,前來貢院門口拿人。

皇帝得知貢舉出事震怒不已,欽點大臣令徹查此事。翰林醫官院派了醫官正在為死去的考生驗毒。

禮部幾個主考官心中惴惴,偏此時騎虎難下,這麼多雙眼睛盯著,縱然想使個法子也難。侍郎那頭也沒個消息,因他們幾人尚在貢院,因此也無從得知此刻宮中情狀,他們的禮部侍郎,此刻已自身難保。

前去驗屍的醫官上前,對著學士院的鄭學士道:“大人,確是中毒而亡,約莫兩個時辰前毒發。”

兩個時辰前,秋闈還未結束。

鄭學士撫了撫長須:“看來,凶手還藏在這號舍之中。”

秋闈最後一場已結束了,然而此刻眾考生都呆在號舍中不敢出門。貢院中發生命案,在場考生包括主考都可能是殺人凶手,禮部的人就算是想瞞,此刻眾目睽睽之下,也動不了手腳。

董夫人在兵馬司的妹夫來了後,算是弄清楚了中毒之人並非董麟,已乘馬車回府——眼下這麼多方人馬都聚集於此,事情發展已不是她能控製,最好明哲保身。

一旦得知兒子性命無虞,做母%e4%ba%b2的總是能清醒得很快。

幾個主考官還想再掩飾,那頭兵馬司並刑獄司的人已經開始一一核對號舍裡的考生花名,這本是例行核算,畢竟要清點如今在場可疑人士。然而不核驗便罷,一核驗,整個貢院中,竟足足有十二位考生,花名與本人毫無相符。③本③作③品③由③思③兔③網③提③供③線③上③閱③讀③

未免有人混進考場舞弊,名冊之上除了考生名姓還有小像,這十二位與名冊小像略有差池,樞密院的人瞟一眼幾個主考,倏地冷笑一聲:“這就奇了,幾位大人眼睛看著也無恙,怎麼連如此大的相貌差異也瞧不出來。”

其餘考生都已從號舍中出來,不安地看著最前方的十二人。

兵馬司的知事按住腰間長刀,盯著那十二人冷冷開口:“看來不必查了,這名實不符的十二人,就是投毒凶手。貢院投毒,謀殺同年,按律當斬——”

“不!”十二人中最前方的一個年輕人下意識喊道:“老爺,大人,冤枉啊,借小人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殺人,此事並非小人所為!”

他這麼一喊,連帶著周圍的其餘人也反應過來,一起跪在地上訴冤叫屈。

知事不為所動,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一行人:“滿口狡辯,謊話連篇!既不是你們下毒,為何偷偷摸摸混進考場,原來的考生被你們弄至何處,無非是一起殺了。在天子腳下圖謀殺人,其心可誅——”

他這麼裝模作樣地一唬,果真叫那一行人嚇破了膽。要知科場替考秋闈舞弊,不過是下獄的事,卻不至於丟了性命,可要是牽連上了人命,那可是掉腦袋的官司。

他們不過是代人替考,想賺點錢花花,可要為了點銀子搭上性命,傻子才做這種事!

最前麵那人當機立斷,重重朝知事磕了個頭,悲憤開口:“大人,大人,真不是小的下毒,小的進貢院號舍,隻是為了替人下場,小的代人秋試,如此而已,絕不敢謀害性命啊!”

他這話喊得極大聲,並未避著旁人,不知是喊給麵前凶神惡煞的老爺們,還是喊給彆的什麼人,卻叫貢院內外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代人秋試,替人下場?

此話一出,人群一片嘩然。

圍著貢院的官兵們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號舍前的幾位主考,霎時間臉色發白。

第七十五章 山苗與澗鬆

貢舉是梁朝的大事,秋闈場上的消息,狂風一般瞬間席卷盛京每個角落。

西街一條街的商販全從鋪子裡走了出來,將原本就不寬敞的西街擠得水泄不通。

“聽說了嗎,那貢院號舍裡死的那個讀書人,原是咱們西街鮮魚行的吳秀才!”

“哪裡來的謠言?有才平日與人為善、人又老實,除了讀書和魚攤,旁地都不去,誰會同他有過節,怕是聽錯了吧?”這話是熱心腸的宋嫂說的。

消息靈通的孫寡婦挽著個菜籃正經過,見狀往前湊了一湊,“我才從貢院那頭回來,秀才可不是被人毒殺的,是自己喝了毒才死的。”

“自己喝毒?”眾人覷著她,“好端端的,為何要自己喝毒?”

孫寡婦正欲回答,街儘頭又傳來一聲哀號:“有才啊——”

人群朝前看去,就見街頭踉踉蹌蹌走來一個麵黃肌瘦的老頭,胡子花白,淚水淌得滿衣襟都是,有人認出他是廟口的荀老爹,遂問:“荀老爹,你今年不是也下場了?貢院裡究竟出了何事?”

一說此話,荀老爹又汪汪地滾下淚來,咳聲歎氣道:“有才是被那些人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