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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花笑 千山茶客 4469 字 2個月前

%e4%ba%b2買碗花羹,明日給她裁件衣裳。他不讀書的時候,也殺魚賺點銀錢,有些積蓄,這些日子,積蓄大把花出去,隻為了老母展露笑顏。

吳大娘病重著,時常渾渾噩噩,有時清醒,有時犯糊塗,如今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一連許久都認不出自己兒子。前幾日與吳有才說,想去河堤上看看楊花。

看楊花不難,可吳大娘素有鼻窒,往年一到春日,巾帕不離手。就在這時,吳有才聽去桃花會的士人朋友回來說,西街有一醫館在賣一種藥茶,對鼻窒鼻淵頗有奇效。吳有才聞言,很是心動,雖一罐藥茶四兩銀子,於他來說著實昂貴,但隻要能滿足母%e4%ba%b2心願,也就值得了。

他將藥茶細細分好,又拿家中的瓷罐慢慢地煎了小半日,盛進碗裡,晾得溫熱時,一勺勺喂母%e4%ba%b2喝下。母%e4%ba%b2喝完,又犯了困意,迷迷瞪瞪地睡下。吳有才便去外頭將白日裡沒料理的魚繼續分了。

就這麼喝了三日,第三日一大早,吳大娘又清醒過來,嚷著要去河堤看楊花。吳有才便將母%e4%ba%b2背著,拿了巾帕替她掩上口鼻,帶母%e4%ba%b2去了落月橋的河堤。

河堤兩岸有供遊人休憩的涼亭,吳有才同母%e4%ba%b2走進去坐下,邊讓母%e4%ba%b2靠在自己身上,邊試探地一點點挪開母%e4%ba%b2麵上的巾帕。

吳大娘沒流露出不適的意思。

吳有才的眼睛一點點亮起來。

這春水生,竟真的有用!

落月橋上遊人不絕,萬條新綠被風吹拂,揚揚無定。吳有才一時看得恍惚,自打母%e4%ba%b2生病後,他白日忙著賣魚照顧母%e4%ba%b2,夜裡要點燈念書,許久不曾有閒暇時日瞅瞅風景,也就在這時,才發現不知不覺,竟又是一春了。

“這是楊花啊——”身側有人說話,他回頭,見母%e4%ba%b2望著河堤兩岸煙柳,目光是罕見的清明。

吳有才心頭一酸,險些落下淚來,柔聲道:“母%e4%ba%b2,這是楊花。”

吳大娘緩緩側頭,凝神看了他一會兒,似才想起麵前這人是誰:“你是有才啊。”

竟能認得出他了!吳有才一把握住母%e4%ba%b2的手,隻覺那隻手骨肉如柴,哽咽開口:“是我,母%e4%ba%b2。”

兩岸新柳翠色青青,襯得婦人鬢發如銀。吳大娘笑著拍拍他的手,如幼時撫慰被先生訓斥的他般柔聲誇慰道:“謝謝我兒,帶娘出來看楊花了。”

吳有才心下大慟。

母%e4%ba%b2沒注意他的神情,笑著望向遠處煙柳:“說起來,你小時候,最愛來河堤放風箏。每次過落月橋,總要纏著你爹買麵花兒。”

吳有才哽咽著附和。

那時他尚是無憂無慮的年紀,父%e4%ba%b2還在,母%e4%ba%b2每每忍著鼻窒之苦,捂著巾帕陪父子兩來河堤,一麵抱怨著一麵替他捧著風箏跟在後頭。

後來父%e4%ba%b2去世,母%e4%ba%b2去鮮魚行乾活,不得不每日與魚鱗腥氣為伴,他立誌要讀書出頭,懸梁刺股,不再有時間去周遭玩樂。今日聽聞母%e4%ba%b2一言,才發現,與母%e4%ba%b2來河堤踏風逐青,竟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吳有才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

他望著母%e4%ba%b2佝僂枯瘦的身體,哭道:“都是兒子不孝,這麼多年,不曾考個功名讓娘享福。娘為我吃虧多年,做兒子的卻無以為報,隻知道讀幾句死書,至今仍不得中……”

一隻手撫上他的頭。

婦人的笑容溫和,藏著心疼,隻看著吳有才柔聲道:“我兒莫要這麼說。論起來,是我與你爹無用,沒什麼可留給你的。讀書是你的誌向,但功名究竟是身外之物,做娘的隻盼著兒子平安康健就是福氣。”

“娘沒念過書,但也曉得好事多磨的道理。我兒既有才,遲早能掙份前程,何必現在耿耿於懷。”

吳有才泣不成聲。

婦人又笑道:“再說了,說什麼無以為報,你不是送了我好一份大禮麼?”

吳有才一愣。

吳大娘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歎道:“你買的那藥茶好使得很,這麼些年,你娘我還是第一次這麼舒坦地來河堤看花。你也莫要傷感,好生瞧瞧風景,明兒個,再陪娘來看,還要買碗滾熱蹄子來吃!”

吳有才抹去眼淚,笑道:“嗯。”

第二十章 好評如潮

鮮魚行吳家之事,陸瞳並不知曉。於她而言,吳有才不過是來買藥茶的士人中,再平凡不過的一個。一朝打過照麵,轉眼就忘了。

她忙著做更多的藥茶。

仁心醫館的“春水生”,賣得比想象中還要好。

適逢春日,為鼻淵鼻窒所惱之人本就多不勝數,市井中傳言煎服此藥茶後,鼻淵鼻窒能大大緩解。許多人抱著試一試的心情前去買藥,回頭煎服個兩三包,發現果有奇效。

“春水生”一罐四兩銀子,雖說不便宜,可對於深受鼻窒之惱的人而言,實屬靈丹妙藥。況且就算不買“春水生”,零零散散抓藥來喝,最終價錢和春水生也差不離多少。那些慣會過日子的婦人一盤算,還不如買春水生。一來二去,春水生就在盛京中打下了名氣,連帶著仁心醫館的名字也有人知道了。

這名氣也傳到了殿前司。

京營殿帥府。

段小宴從門外走了進來。

少年年紀不大,模樣生得討喜又%e4%ba%b2切,穿一身紫藤色長袍,活像殿帥府裡一朵纖妍藤花,步履輕快地走進了屋內。

屋子裡,有人正批閱公文。

年輕人一身緋色圓領公服,袖腕繡著細致暗花。日光透過花窗落在他臉上,將他俊美的側臉渡上一層朦朧光暈。

聽見動靜,他亦沒有抬頭,隻問:“何事?”

段小宴道:“逐風哥說他要晚幾日回城。”

裴雲暎批閱公文的動作一頓,蹙眉問:“蕭二搞什麼鬼?”

“說是城外有一處農戶種的梅子樹差幾日快熟了,滋味極好,他要在城外等梅子熟了再走。”段小宴說到此處,也甚是不解,“奇怪,從前沒聽說過逐風哥喜歡吃梅子啊?”

裴雲暎聞言,先是怔住,隨即想到了什麼,失笑道:“算了,隨他去。”

“太師府那頭也來了帖子。”段小宴道:“要請你去……”

“不去,就說我公務繁冗。”

段小宴歎了口氣:“我就知道是這樣。”他有些感慨,“定是上回太師府家小姐瞧中了你的美貌,才來打探來著。都說一家有女百家求,這男的也一樣啊,自打我來了殿帥府,幫你拒過的帖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段小宴望了望裴雲暎那張俊美得過分的臉,這才搖了搖頭:“乾咱們這差事的,時不時就會英雄救美。你這英雄長得紮眼,身手又厲害,要換做是我,被救一次也想傾心相許了。說起來,這些年救下來的姑娘裡,好像就上回咱們遇到的那個姑娘連謝也沒道就走了。麵對你這樣的美色都能坐懷不亂,那姑娘還真是成大事之人。”

裴雲暎嘴角含笑,望著他淡淡開口:“我看你悠閒得很,恰好眼下也該宿衛輪班……”

“打住!”段小宴忙道,從懷中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罐子拍在桌上,“雲暎哥,我可是來給你送茶的,怎能如此恩將仇報?”

裴雲暎拿起麵前茶罐瞟了一眼:“楊花散時春水生?”

“你不知道嗎?近來盛京可時興這春水生。說煎服可緩解鼻窒鼻淵,奇效可觀,且茶水幽碧,極為風雅。我托人買了兩罐,送你一罐,怕去得晚了,仁心醫館就沒得賣了。”

聽到“仁心醫館”四個字,裴雲暎神色微動。

片刻後,他將罐子扔回段小宴懷中:“還是你自己留著吧,我不喝。”

“雖不算什麼名貴茶葉,也不必如此挑剔吧,我好不容易才買來的。”段小宴撇嘴,“又沒下毒。”

裴雲暎嗤地一笑:“那可未必。”┅思┅兔┅在┅線┅閱┅讀┅

……

仁心醫館這汪春水,既吹到了相隔甚遠的殿前司,自然也吹到了毗鄰不遠的杏林堂。

隻是杏林堂裡,蕩來的便不是春水留下的瀲灩橫波,反似刺骨寒風凜冽。

白守義寶藍直裰上起了幾個褶兒,沒顧得上捋平,往日和善的眉眼顯得有些發沉。

他讓文佑去市井中散布春水生的流言,刻意誇大藥茶功效,以圖買回藥茶的人發現藥茶名不副實,好鬨上仁心醫館。未曾想幾日過去了,無一人上門鬨事,春水生卻越賣越好。

那藥茶,竟真有緩解鼻窒之效。

鼻窒鼻淵,向來難解,每年春日,都會有大量病者前來杏林堂抓藥。這藥一喝就是兩三月,杏林堂也能進項不少。

如今因春水生的出現,沒人再來杏林堂抓鼻窒的藥,杏林堂這月進項足足少了近一半。倘若先前對杜長卿隻是輕蔑厭惡,如今的白守義,對仁心醫館可謂是怨氣衝天。

“近日來杏林堂抓藥的人少了。”白守義理著腰間絲絛,不知說與誰聽,“來瞧鼻窒的病人也減了六成。”

周濟心中“咯噔”一下。

杏林堂就他一個坐館大夫,原先周濟仗著醫術高明,將醫館裡其他大夫都排擠離開,因病人認他這活招牌,白守義也就睜一隻眼閉眼。可如今出了問題,白守義的遷怒也就落在了他一人身上。

眼見著白守義心氣不順,周濟隻好硬著頭皮道:“掌櫃的,那藥茶我嘗了幾日,確有緩解鼻窒之效。或許杜長卿這回請的坐館大夫,並非虛有其表。”

“並非虛有其表?”白守義皮笑肉不笑地瞧著他,“既然如此,當初那女人來杏林堂寄賣藥茶時,你怎麼不留下,反倒隨手丟棄,叫杜長卿撿了便宜?”

“我……”周濟麵上謙恭,心中卻大罵,寄賣新藥向來都是熟家供給,他一個坐館大夫怎麼做得了主,往日寄賣新藥都是白守義自己點的藥商。隻是今日白守義想尋借口發難,他也隻能咬牙忍著。

白守義這人看著和和氣氣,實則小肚%e9%b8%a1腸又刻薄。如今藥茶在仁心醫館,銀子便往仁心醫館流,白守義少了銀子,他這個坐館大夫又豈能有好果子吃。

周濟正想著,聽見白守義又在裝模作樣地歎氣:“可惜春水生沒落在杏林堂裡,否則如今賺銀子的,就是咱們杏林堂了。”

春水生落在杏林堂裡?

周濟心中一動。

他兀自站在原地,一雙山羊眼閃了閃,突然開口:“掌櫃的,小的有一個主意。”

白守義瞥他一眼:“什麼主意?”

周濟道:“坐館行醫需對症下藥,做藥茶藥丸卻不同,隻要找出所用材料加以炮製,就可複刻同樣功效之物。”

聞言,白守義眼睛一亮:“你是說……”

“那女子既然年紀尚輕,必然沒有行醫經驗,估摸隻是勝在方子討巧,本身炮製技巧並不高深。小的坐館多年,想來要複製這味藥茶,並不困難。”

周濟說得自信,他的醫術在盛京醫行裡也是排得上名號,一個年輕女子能做得出來的藥茶,他豈能做不出來,是以言語間多有狂妄。

白守義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