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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花笑 千山茶客 4302 字 2個月前

:“公子們先等等,小的再去拿,彆擠,彆擠啊——”

……

仁心醫館這頭一反常態的熱鬨,隔壁不遠的杏林堂裡,白守義正負手澆著自己新得的那盆君子蘭。

幽蘭芬馥,雅如君子。白守義滿意地欣賞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麼,問藥櫃前的周濟:“對了,老周,仁心醫館最近怎麼樣了?”

“不怎麼樣。”周濟也隨著笑:“杜長卿請了一個年輕姑娘做坐館大夫,旁人如何能信?根本是自砸招牌,我聽聞,自打那女人來了後,仁心醫館連買藥的人都沒了。恐怕再過不了多久,鋪子真就砸手裡了。”

白守義聞言,幸災樂禍,大白圓臉上笑眯眯的,偏嘴上還要惺惺作態:“這杜大少爺,就是被他爹當年寵廢了。明明已經及冠卻仍一事無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你說,這麼好的一間醫館,沒想到居然被他胡鬨成這樣,真是作孽。”

他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一手擺弄著蘭花葉片,邊道:“實在不成,我這個街坊也發發善心,將那醫館收了得了。回頭你再去問他鋪子的事,但是如今的出價可比不上半年前的價銀……”

正說著,門外突然響起夥計文佑的喊聲:“掌櫃的,仁心醫館……仁心醫館……”

白守義舉眼:“仁心醫館怎麼了?”

“仁心醫館門前,來了好多人!”

“好多人?”白守義一怔,心下盤算著:“難道是那女的治死了人,病人來找麻煩了?”

年輕女大夫,自以為醫術高明,實則不懂裝懂,捅了簍子治死了人是常有的事。杜長卿自以為另辟蹊徑,實則是自己找死,這不,麻煩上門了。

白守義心中這般想著,還沒來得及揚起一個笑,就見文佑支支吾吾地開口道:“不是,聽那些人說,他們是去仁心醫館買藥茶的。”

“啪”的一聲。

澆花的水灑了一地。

白守義高聲道:“你說什麼?”

第十八章 春水生

盛京今年的桃花會,最出名的不是湖心亭名士宴後整理的詩集,也不是落月橋河堤畔梨園小旦班上飄渺清越的歌聲,而是仁心醫館裡,一種叫“春水生”的藥茶。

此藥茶據說能極大緩解鼻窒之惱,使得春日無法出門的雅士能得以再見春光。對往年因鼻淵鼻窒錯過盛景的文客來說,實屬地獄中的活菩薩。

何況,它還有這樣一個動人的名字。

春水生,光是聽名字也覺得齒頰留香。

聽說仁心醫館裡賣藥茶的,是位弱柳扶風、雪膚花貌的年輕姑娘,這姑娘還是位坐館大夫,就更讓人心生好奇了。

於是這幾日來,一半人為了看那位“藥茶西施”,一半人為了附庸風雅,來買“春水生”的人絡繹不絕,仁心醫館門前每日車水馬龍,與前些日子的蕭條截然不同。

杜長卿數著進項的銀子,一張臉快要笑爛,語氣比吃了蜜還甜:“陸大夫,咱們這五日以來,一共賣出三十罐藥茶,刨去材料,賺了一百兩。天呐,”他自己也覺不可思議,“我爹死後,我還是第一次賺這麼多銀子!”

銀箏趴在藥櫃前,看著陸瞳笑道:“姑娘說的沒錯,隻要給這藥茶取個好聽的名字,果然不愁賣不出去。”

陸瞳低頭整理藥材,聞言不甚在意地一笑。

銀箏通詩文,她問銀箏要了許多有關楊花的詩句,選了“春水生”作為茶名。與胡員外交好的多是些文人雅客,這些人不缺銀子,愛重風雅,胡員外稍加引導,這些人便會前來嘗鮮。

一傳十十傳百,盛京從不乏追逐時興風潮之人,來買藥茶的隻會越來越多。

再者,“春水生”對緩解鼻窒本就頗有奇效。隻要有人用過,知其好處,必然會回頭再來。

阿城將一錠錠白銀收進匣子,杜長卿瞅著陸瞳,瞅著瞅著,突然開口:“陸大夫,我瞧你心思靈巧,縱然不做藥茶,做點彆的也必有作為。不如你我二人聯手經商,在盛京商行裡殺出一條血路,成為梁國第一巨富,你覺得怎麼樣?”

他還真敢想,陸瞳淡道:“不怎麼樣。”

“怎麼會呢?”杜長卿認真道:“我有銀子,你有頭腦,你我二人強強聯手,必然所向披靡。”

銀箏忍不住插嘴:“東家,您要真有銀子,不如先將我家姑娘的月給添一添。世道艱難,第一巨富這種事,我家姑娘可不敢想。”

杜長卿看了一眼不為所動的陸瞳,“嘁”了一聲:“我知道,陸大夫誌向高潔,一心隻想懸壺濟世嘛。”

陸瞳“嗯”了一聲。

杜長卿仍不死心:“陸大夫,您真不考慮考慮?”

陸瞳抬眼:“杜掌櫃有心想這些,不如多尋點藥茶材料。今日是第五日,買過藥茶煎服的第一批人應當已見成效。若無意外,明日買家隻會更多。”

“果真?”杜長卿聞言,精神一振,立刻起身招呼阿城過來搬藥材:“走走走,阿城,咱再多搬點,彆讓陸大夫累著。”

他人逢喜事精神爽,邊走邊看了一眼外頭,得意地挽了個戲腔:“絕處逢生,想來杏林堂那頭,如今應該氣慘了也——”

……

白守義的確是淤了一口惡氣。

接連幾日睡不好,使得他臉龐發腫,連帶著常掛在臉上的笑都有些發僵。

杏林堂前幾日突然多了一群雅士前去購買藥茶,白守義叫人去打聽了一番,原是胡員外在桃花會上一番說辭引人好奇,給仁心醫館招攬了不少生意。

胡員外是杜老爺子生前好友,杜老爺死後,胡員外總是對杜長卿看顧兩分。說起來,杜長卿那間破醫館若不是胡員外隔三差五買點藥材,早就撐不到現在。白守義也瞧不上胡員外,一個裝模作樣的酸儒,惹人厭煩的老家夥,活該討人嫌。

是以,得知是胡員外在其中作引後,白守義很是不屑。

想來杜長卿為了令醫館起死回生,窮途末路之下找了個來路不明的女人來當坐館大夫,又搗鼓出什麼藥茶附庸風雅,讓胡員外幫忙。這種投機取巧的東西,糊弄一時還行,想要長久維持下去是不可能的。

心中這般想著,但不知為何,白守義卻總覺得有幾分不安。

他在杏林堂寬敞的後院裡來回踱著步,緊攥著腰間絲絛,連那盆新開的君子蘭也顧不上欣賞。

似是瞧出白守義的煩躁,一邊的周濟討好地安慰他道:“掌櫃的不必擔心,這鼻窒鼻淵本就難治,咱們醫館的鼻窒藥丸每年春日賣得最好。如今那些人被桃花會上文士所言吸引,買入藥茶,也多是為了附庸風雅。待煎服一段時間不見效用,自然不會再買。”

白守義忖度著他這話,也覺得有幾分道理:“這倒是。那些讀書人少有官身,一群臭讀書的,常常打腫臉充胖子。‘春水生’一罐四兩銀子,不是小錢,縱然願意為風雅花銀子,也不會願意日日都當冤大頭。”

“正是這個道理。”周濟點頭,“況且仁心醫館將藥茶吹噓得如此厲害,屆時買回去的人喝幾日,發現一無效用,都無需咱們出手,那些文人唾沫子也能將他們淹死,何須憂心?”

白守義目光閃了閃,沉%e5%90%9f了一會兒,伸手喚來夥計,在文佑耳邊低聲道:“你去外頭散布些流言,就說仁心醫館的‘春水生’,喝了即刻能使鼻窒緩解,頗有奇效。多在市井廟口處遊說。”

小夥計點點頭,很快離開了。

白守義眉頭重新舒展開來。

市井廟口的平人,不比胡員外這樣的酸儒手頭寬裕。尤其是那些精打細算的中年婦人,將每一角銀子都看得很重,若花重金買了藥茶卻半分效用也無,隻怕隔日就會鬨上仁心醫館。

捧殺嘛,捧得越高,摔得越慘。

白守義咧嘴笑起來,眉眼間和善似彌勒。

街口的那間鋪子早已被他視為囊中之物,他連收回來如何修繕裝點都想好了,就等著拿房契的那日。

西街隻能有一家醫館,至於杜長卿……

他哼了一聲。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紈絝嘛,就要有紈絝的樣子。

學什麼浪子回頭。

第十九章 吳孝子

時日流水般過去,轉眼進了三月,天氣越發和暖。

楊柳青青,楊花漫漫,落月橋邊麗人士子遊玩不絕,對名花,聚良朋,街上香車馬騎不絕,金鞍爭道,將盛京點綴得紅綠參差,韶光爛漫。

出行的人多,春水生便賣得不錯。陸瞳將藥茶茶罐疊成小塔,置於仁心醫館最前方的黃木桌上,又讓銀箏寫了幅字掛在桌後的牆上。

常有來買藥茶的士人來到醫館,沒先注意到藥茶,先被後頭的字吸引住了眼光。

“清坐無憀獨客來,一瓶春水自煎茶。寒梅幾樹迎春早,細雨微風看落花。”有人站在醫館門口,喃喃念出牆上的詩句,又低聲讚了一聲:“好字!”

陸瞳抬眼,是個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戴一塊方巾,穿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色長衫,衣肘處藏了補丁。這男子似乎有些窘迫,隻紅著臉問藥櫃前的陸瞳:“請問姑娘,這裡是不是賣鼻窒藥茶?”

陸瞳也不多言,隻示意那一疊小山似的罐筒:“一罐四兩銀子。”

這人衣飾清貧,菜色可掬,一罐四兩銀子的藥茶對他來說應當不便宜,不過他聞言,隻深吸了口氣,從懷中摸出一個分不清形狀的舊袋囊,從裡抖出一團七零八碎的銀角子來。

阿城拿去稱,四兩銀子分毫不差,陸瞳遂取了一罐藥茶給他,囑咐他道:“一日兩至三次,煎服即可。一罐藥茶可分五六日分煎。”

儒生點頭應了,揣寶貝般地將藥罐揣進懷裡,這才慢慢地走了。

待他走後,銀箏望著他的背影,有些奇怪:“這人瞧著囊中羞澀,怎生還來買這樣貴的藥茶,豈不是給自己多添負擔。”

陸瞳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低頭將罐子重新擺好,輕聲道:“許是為了心中牽掛之人。”

……

儒生離開西街,繞過廟口,進了一處鮮魚行。

魚行一邊有數十個魚攤,遍布魚腥血氣,此時已經收市。他小心翼翼繞開地上的汙血和魚鱗,拐進了一戶茅屋。

這屋舍已經很破舊了,不過被打掃得很乾淨,聽見動靜,裡頭傳來個老婦沙啞的聲音:“我兒?”

儒生“哎”地應了一聲,放下茶罐,忙忙地進去將裡頭人扶了起來。

這儒生叫吳有才,是個讀書人,本有幾分才華,卻不知為何,於考運之上總是差了幾分運氣。屢次落地,如今人到中年,仍是一事無成。

吳有才早年喪父,是生母殺魚賣魚一手將他拉拔大。許是積勞成疾,前幾年,吳大娘生了一場重病,一直纏綿病榻。到了今年春節以後,越發嚴重,吳有才尋遍良醫,都說是油儘燈枯,不過是挨日子。

吳有才是個孝子,心酸難過後,便變著法兒地滿足母%e4%ba%b2生平夙願。今日給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