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1 / 1)

燈花笑 千山茶客 4348 字 2個月前

院子裡種些鵝黃牡丹,那才叫好看呢。”她扭頭去看陸瞳,見陸瞳神情淡淡,遂問:“姑娘不覺得好看嗎?”

陸瞳笑了笑,將手上燈籠放到了窗前書案上,道了一聲:“好看。”

院子是好看的,打掃乾淨的小院,看起來更接近她腦海中陸家的舊貌了。

想到陸家,陸瞳麵上笑意淡了些。

今日寶香樓下,誤打誤撞的,她見著了那位太師府上的小姐。

柯家發達,承蒙太師府惠顧。陸柔的死,或許和太師府也%e8%84%b1不了乾係。

而今日所見,她被虜流血,無人問津。太師千金安然無恙,反被噓寒問暖。

那位小姐,甚至都沒正眼瞧過她。

太師府與她,如天與地,雲與泥。

燈火下,陸瞳烏眸湛湛,如看不到底的深泉。

成為醫館大夫,不過是一切開始的第一步。

她要如何才能接近柯家?

還有……太師府。

……

是夜,司衛所。

裴雲暎從外頭回來時,天色已經很晚。

剛進廳,段小宴就從裡迎了上來。圓臉圓眼的青衣少年沒了往日活潑,一反常態顯得有些打蔫兒。

裴雲暎瞥他一眼:“怎麼了?”

“雲暎哥。”私下沒旁人時,段小宴從不叫他“大人”,聞言長歎一聲,“今日太師府那位小姐,指明了想要你護送她回府。你將這差事扔給我,她豈能對我有好臉色?一路上差點將我給吃了。”

裴雲暎順手解下佩刀放到桌上,繼續朝裡走,道:“你平時不是嫌升遷太慢,給你個表現機會不好嗎?”

“這算哪門子表現機會?”段小宴跟在他身後,有些埋怨,“她是看中了你的美貌,又不是看中我。再說,太師府管不到殿前司,咱們也不用討好他們。”

裴雲暎沒理會他,邊走邊問:“呂大山怎麼樣?”

“已經送到刑獄司了。不過雲暎哥,”段小宴低聲問:“兵馬司那個雷元是右相表%e4%ba%b2侄子,軍馬監的案子和右相恐怕也%e8%84%b1不了乾係,咱們這麼得罪右相……”

裴雲暎不置可否:“怎麼,你怕他?”

段小宴無言:“你是不怕,我就不同了。”他說了兩句,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從懷中掏出一物,“對了,差點忘了這個。”

裴雲暎腳步一頓。

那是白日裡他給那位女大夫的祛疤藥。

“胭脂鋪女掌櫃追出來給我的,說咱們落下了東西。我一看這不是上回太後娘娘賞你的祛疤藥嘛,怎麼落在胭脂鋪了?”

裴雲暎若有所思地盯著藥瓶看了片刻,忽而搖頭笑了,隨手將藥瓶拋給段小宴,往前走去。

段小宴手忙腳亂地接住:“雲暎哥?”

他擺手:“送你了。”

第十五章 女大夫

仁心醫館今日開門得早。

西街一眾街鄰都知曉,杜家少爺是個好吃懶做的主兒,先父死前給他了大筆家業,可惜杜大少爺自己不爭氣,成日和一群無賴子弟駕犬馳馬,流連於三瓦兩舍,把諾大家業敗了個精光。待幡然醒悟時,隻剩西街的一間小破醫館,還經營得入不敷出,搖搖欲墜,眼看就要撐不下去了。

但今日的醫館似乎與往日有些不同。

門上那塊牌匾被擦拭了一遍,字雖潦草,卻顯得亮堂了一些。堵在店門口的黃木長桌往裡撤了一點,鋪麵瞧著便沒有之前逼仄。藥櫃裡裡外外被清理得乾乾淨淨,一眼望過去,原先狹窄陳舊的鋪麵一夜間就整潔寬敞了起來。

不過最打眼的,還是站在藥櫃前的那位年輕姑娘。

仁心醫館裡,來了位陌生姑娘。

這姑娘生得很漂亮,冰肌玉膚,神清骨秀,穿一件縞色薄棉長裙,烏發斜梳成辮垂在%e8%83%b8`前。通身上下除了鬢邊那朵霜白絹花外,並無任何飾物,卻將彆家精心打扮的小姐都比了下去。

貌美姑娘站在藥櫃前低頭整理藥材的模樣,讓周遭店鋪裡的人都看直了眼。

隔壁裁縫鋪裡的葛裁縫家中老母腸結,過來買巴豆,趁勢將杜長卿拉到一邊,望著藥櫃前的姑娘小聲問:“長卿,這是誰啊?”

杜長卿看一眼正在分藥的陸瞳,哼笑一聲:“這是本少爺請回來的坐館大夫,陸大夫!”

“坐館大夫?”葛裁縫愕然看向他,“女大夫?”

“女大夫怎麼了?”杜長卿不樂意,“女大夫招你了?”

“女子怎麼能做大夫?而且她這年紀,看著還沒你大?”葛裁縫想了想,眼珠子一轉,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我知道了,她是你相好吧?相好就相好唄,整這麼神秘乾啥?”

“你少胡說八道。”杜長卿沒好氣地開口:“人家是正經大夫!會瞧病做藥,當誰都跟你一樣不要臉!”

葛裁縫平白挨了一頓奚落,拿著巴豆悻悻走了。

杜長卿瞧著他石墩子似的背影,罵了一句“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再看藥櫃前出水芙蓉似的姑娘,既有些心虛,又有些得意。

過了一會兒,他自語道:“女大夫怎麼了?那不比杏林堂裡老樹皮子看著順眼麼?”

他啐了一口,不知是要說服自己,還是說服彆人。

“長的醜的本少爺還不要呢!”

“懂個%e5%b1%81!”

……

仁心醫館來了位漂亮姑娘一事,眨眼就傳遍了西街。

西街鋪販都是做了十多年生意的老熟人,抬頭不見低頭見,杜老爺子當初在西街起家,後來發跡遷走,一眾街鄰又羨又妒,如今他小兒子一朝落魄,又回到了老父當初的起點,街鄰們唏噓之餘,又有些同情。

不過這同情還沒多久,杜長卿就請了個漂亮姑娘來坐館,四坊們就有些瞧不上他這做派了。

看樣子,杜少爺這是遲早得把家產敗光啊。

果然爛泥扶不上牆!

不遠處杏林堂裡,掌櫃白守義坐在裡鋪桌前,慢條斯理呷了口茶。

白守義今年四十,白淨麵皮,身材微胖,穿件寶藍直裰,腰間係著彩色絲絛,逢人便帶三分笑意,看上去和氣仁善,可%e4%ba%b2的很,卻生了一雙精明眼。

他原本是做零散藥材起家,漸漸攢了些家資,在西街盤下一處大鋪麵辦起了杏林堂。杏林堂鋪麵寬敞,藥材種類繁多,客流豐富。但白守義並不滿足於此。

他早已看中仁心醫館,仁心醫館雖老破,但正當街口,位置絕佳。白守義想將鋪子盤下做間專門瞧病的醫館,杏林堂則主賣藥材,這樣整個西街的病人都歸杏林堂所有,銀子便能源源不斷地往腰包裡流。

然而仁心醫館的東家杜長卿卻怎麼也不肯將鋪麵出賣。

白守義心中很瞧不起杜長卿,杜老爺子給杜長卿留了恁大家財,居然也能被敗光,若換做是他,早已將家產翻了幾番。杜長卿都廢物了半輩子,突然又幡然醒悟,做浪子回頭的模樣給誰看呢?

他並不擔心杜長卿不肯出賣醫館,畢竟仁心醫館每月來的客人屈指可數,杜長卿隻怕堅持不了多久,到那時不得已之下賤賣,他白守義出的價隻會更低。

白守義隻等著仁心醫館倒閉、杜長卿哭著低頭求他那日,誰知今日卻從旁人嘴裡聽說,杜長卿不知從哪請了個漂亮姑娘來坐館。

實在教人好奇。

杏林堂的夥計文佑打聽消息回來,站在白守義麵前事無巨細地交代:“……的確是站了個年輕姑娘在醫館裡,長得挺漂亮,對了,那姑娘前些日子也來過杏林堂,找周大夫賣過藥。”◇思◇兔◇網◇

白守義捧茶的動作一頓,看向藥櫃前的男子:“老周,有這回事?”

這男子叫周濟,原是仁心醫館的坐館大夫。杜老爺子死後,周濟見杜長卿潦倒,便尋了個由頭離開轉去了杏林堂。

也就是從周濟走後,杜長卿才破罐破摔,幾乎將醫館經營成了藥鋪。

周濟生得乾瘦,黑黃麵皮上蓄些髭須,穿件繭綢長衫,顯得身子如竹竿在衣衫中晃蕩。這人仗著醫術待醫館的夥計總是傲慢,卻對東家白守義極儘討好恭維。

聽聞白守義發問,周濟想了想才答道:“前幾日的確有兩位外地女子來賣過蒲黃炭,似乎還想寄賣藥茶。那蒲黃炭炒得勉強過眼,藥茶我沒敢用,讓人丟出去了。”

白守義滿意點頭:“你是個明白人,杏林堂不比那些小藥鋪,來路不明的東西用不得,省得自砸招牌。”

“掌櫃的,仁心醫館那邊……”周濟試探地問。

白守義將茶杯往桌上一放,慢條斯理地開口:“一個外地女人,杜長卿竟然也敢讓她當坐館大夫。我看,他是貪圖美色,自己找死。且看著吧,過不了幾日,仁心醫館就要成為整個盛京醫行的笑話了。”

他自理著腰間絲絛,輕蔑一笑:“扶不上牆的爛泥,管他做什麼。”

……

杜長卿並不知道自己在隔壁白守義嘴裡是一堆爛泥。

但縱然知道了,眼下也沒工夫計較。

醫館裡,陸瞳正將做好的藥茶丸子一個個撿到罐子裡。最外頭的黃木桌上,已疊好了約莫十來罐藥茶,一眼望過去,如一座巍峨小塔,壯觀得很。

不過,縱然杜長卿賣力地吆喝了大半日,來看漂亮姑娘的多,藥茶卻無人問津。

銀箏將杜長卿拉到一邊:“東家,門前如此冷清,你不能想點彆的辦法嗎?譬如找人將這藥茶編成歌謠傳唱,或是請幾位姑娘來門前招攬生意,總好過在這裡枯坐著發呆好吧?”

杜長卿翻了個白眼:“銀箏姑娘,這裡是醫館,又不是花樓,怎能如此輕浮?”

銀箏麵色微變,一時沒有繼續開口。

杜長卿渾然不覺,隻絮絮道:“……之前我就同你家姑娘說了,一個女子行醫坐館,未必有人買賬。你瞧那些混蛋,都是來看笑話的。他們既不信女大夫,自然也不肯試試新藥茶。咱們開門大半日,一罐也沒賣出去。”說著說著,自己眼底也浮起些焦灼。

正犯著愁,外頭的阿城突然喊了一聲:“胡員外來了!”

這可真是絕地裡的活菩薩,杜長卿聞言,眼睛一亮,立刻揚起一抹笑,三兩步往外迎上去,邊道:“叔!”

正在裝藥茶的陸瞳抬眼,就見門外走進來個頭戴方巾,儒員打扮的半老頭子。

這位胡員外被杜長卿攙扶著往醫館裡走,方喚了一聲“長卿啊——”,一眼瞧見了藥櫃前的陸瞳,麵上浮起疑惑之色:“這是……”

杜長卿將胡員外迎進裡鋪坐下,招呼阿城去泡茶。如今鋪裡被打掃,重新挪移了藥櫃位置,顯得寬敞了許多,胡員外四處打量了一下,驚訝極了:“長卿,你這鋪子瞧著比往日順眼了許多。”

杜長卿笑笑:“稍稍打理了一下。”

“不錯。”胡員外很欣慰:“看來老夫上次說的那番話你聽到了心裡,頗有長進。”

杜長卿陪笑。

胡員外又看向陸瞳:“這一位……”

杜長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