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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仆結滿蜘蛛網的老式木質窗戶, 開窗的時候還要?用簡易風勾勾住。

老窗戶的玻璃質量並不?好,風一吹,或者鄰居小孩擲來的小石子都足以讓它?變得粉碎,滿地玻璃渣。

奶奶家的玻璃窗總是會時不?時碎掉,是頑皮的小孩弄的,鄰裡小孩隻圖好玩,卻隻懂得砸奶奶家的窗戶。

也許是因為被家長的觀點所影響,知道奶奶是獨居,也知道蘇溪是個被扔掉的拖油瓶。

印象裡每次窗戶碎裂,奶奶都叮囑蘇溪站在原地彆?動,然後緩慢蹲下,將地上的大塊碎片先用手直接撿起,再拿來掃帚掃乾淨碎渣。

蘇溪從小光腳在地麵走路都是禁忌,因為地麵是水泥地,很涼,永遠不?知道地上是否有被疏忽遺留的玻璃渣,後來家家戶戶裝上了地板磚和天然氣,不?過沒享受三年,奶奶就匆促去世了。

到底從什麼時候家裡的玻璃才不?會被人輕易砸碎的呢,大概是蘇溪上初中的時候,一向成績中上遊的蘇溪一下子在學校裡冒了尖,並且一騎絕塵,甩第二名很多分。

在蘇溪之?前好幾年,小地方鄰裡老是流傳著一種?說法:

女孩子小學成績再好也沒用的,後期就不?行了,多學學做家務,以後找個好婆家比什麼都強。

女孩子天生不?適合學理科,要?是高中學理科啊,肯定學不?過男生的。

蘇溪從很早以前就攢著一股勁,無論文理都學到極致。

一開始她?隻是為了打破這?些所謂的“鐵律”。

後來她?因為中考成績是城裡第一,被省裡最?好的中學%e4%ba%b2自上門要?了過去。

從那天起,奶奶家的玻璃沒有再被砸碎,鄰裡關?係處得格外和諧。

那一刻,她?才知道,學習是為了讓成為強大的自己?而鋪路,這?樣彆?人在欺負家人之?前也會有更?多的思量和敬畏。

蘇溪上高中的時候,正好遇到父%e4%ba%b2生意的上升期,父%e4%ba%b2的生意蒸蒸日上,雖然放在蘇溪身上的資金是小頭,但是正是得益於這?場短暫的成功,才將蘇溪在高考前送出了國?。

原本蘇溪對於國?外充滿未知的恐懼,但是伴隨著奶奶的離世,還有父%e4%ba%b2新家庭的家庭矛盾頻出,她?徹底遠走高飛反而是對誰都好。

大概是因為覺得虧欠,父%e4%ba%b2蘇濟在第二任妻子的管束之?下還是執意偷偷給了蘇溪足夠的錢,去支撐她?可以在德國?求學。

但是這?些資金永遠不?是穩定的,有時候生意波動,有時候妻子發現蘇濟偷偷打錢給蘇溪,就是鬨得%e9%b8%a1飛狗跳。

時間久了,蘇溪養成了時刻省錢的習慣,給自己?儲備了一定的資金才應對這?些生活上的波動。

飛機最?終落地南城,要?到靜州去,還需要?換乘大巴,坐上四?個小時。

但是蘇溪第一天和杜修延剛落地,杜修延的奶奶得知消息,一大早就打扮精致,帶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去機場將人截胡,強行留他們無論如何先在南城住一晚,第二天再出發。

楊愉婉是奶奶的名字,符合奶奶的舊式身份和當時的取名風格,婉約溫柔。

楊愉婉一般拄著拐杖走路,但是在機場裡就坐的電動輪椅,她?的私人輪椅功率很高,一個操作杆,移動速度比青壯年行走的步伐還快,她?在前麵坐在輪椅上縱情?前行,一會兒到了很前麵,見人還沒跟上,又掉頭返回。

機場沿途的那些連鎖餐廳被她?嫌棄到不?行。

她?用軟儂的江南方言說:“修延,你快告訴蘇溪,讓她?以後到了南城千萬彆?去那些連鎖餐廳,這?些店沒有一家有我們家的私廚做的好吃。”

杜修延看了一眼蘇溪安靜的側臉,無奈地一字不?落翻譯道。

蘇溪聽後笑個不?停,因為楊愉婉說完之?後又坐著輪椅到處跑了。

原本行人匆促,氛圍嚴肅的機場,好像因為這?樣一個活躍老人的存在,而多了很多溫情?。

“蘇溪今晚想吃點什麼?海鮮?河鮮?川魯淮粵創意菜都可以給你做,還有最?近新運來的高原小羊羔。”

楊愉婉的輪椅倒退回來,與?蘇溪步伐並行,她?儘量用標準普通話來跟蘇溪對話。

蘇溪能從楊愉婉放慢的語速中體會到對方對自己?的格外關?照,她?原本想說吃什麼都可以,但是腦海裡瞬間想起杜修延在飛機上的提醒。

如果不?明確說吃什麼,老太太會把她?能想到的所有好東西都給你上一遍。

那樣反而更?麻煩人了。

於是蘇溪很聰明地說道:“那就是小羊羔,然後嘗試下您平時最?喜歡的幾道菜就可以。”

楊愉婉這?下徹底滿意了,立刻吩咐人給家裡的廚子打去電話,叮囑食材要?用當季的,其他肉類要?絕對新鮮。

即便已經事先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晚餐時間看到一大桌菜的時候,蘇溪還是小小震驚了一下。

冬筍燉%e9%b8%a1,蘇氏羊肉湯,醉蟹醉蝦,桂花蓮藕,蟹粉獅子頭……

杜修延見狀,似乎早已習以為常,在蘇溪耳邊低聲說:

“一般來說回國?第一餐都是‘喂豬’配製的。”

蘇溪和杜修延規規矩矩坐在奶奶的左右兩?邊,和她?一起喝自釀的米酒。

甜潤清冽,酒香淡而甘醇。

晚飯過後,就是楊愉婉的養生時間了,蘇溪和杜修延被楊愉婉安排出去約會。

“新上映的電影,票已經幫你們買好了,觀影結束了給你定了高空餐廳,去一起喝點小酒再回來。”

她?走之?前又回過頭叮囑道:“不?用太早回來,要?玩儘興。”

此時技師已經拿著浴袍在樓上等候多時了,楊愉婉囑咐完之?後笑了開來,上了電梯。

對於晚上還能出去這?件事,蘇溪感到很意外,印象裡很多長輩都是拚命將遠行的晚輩強行留在身邊說話。

“難以想象奶奶居然這?麼開明。”

“大概因為她?年輕時也是這?樣的,她?在當年那一批留學生中也是屬於思想開放的, 留學前退掉了家裡安排的聯姻,是自由戀愛很早的那批踐行者。”

杜修延帶她?上樓換出門的衣服,沿途跟她?解釋道,嘴角不?住上揚了幾分。

“那奶奶和你爸媽彼此之?間應該沒什麼矛盾吧。”

蘇溪遠望那旋轉樓梯的儘頭,隻覺得這?世界是離她?的認知非常遙遠的。

“的確,他們每個人都隻要?求自己?,不?要?求彆?人,誰有理聽誰的,沒有長輩權威這?件事。”

他緩聲道。

“那你說,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父母在展示權威的時候都是相似的?”

想要?為孩子安排一切,想要?插手一切,不?允許聽到“不?”字,蘇溪家庭關?係淡漠反倒沒有這?樣的煩惱,但是她?的很多朋友,不?管一個人能飛多遠,風箏的線永遠還是在家人手中。

這?是她?所無法理解的地方,但是作為旁觀者仍舊感到窒息。

略微思忖過後,他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我不?一定能揣測出來,但是很多反常和偏激的行為,有時候是一個人不?自信的表現,如果人人能堅守立場,為什麼會拿出輩分權威壓人呢?是不?是側麵也說明,他們確實束手無策,才隻能這?麼做。”

蘇溪內心受到一些陌生的觸動,她?側頭注視著杜修延側臉,忽而一笑。

“有時候我感覺你就像是我的反麵,好像彌補了我心裡最?欠缺的那一塊,這?裡被補全了。”

蘇溪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鄭重地說道。

杜修延看向她?虔誠的雙眼,反而心裡被這?雙感激的眼眸戳痛了。

因為他總能從這?雙眼睛看到滿滿的不?配得感。

他伸出手,懸在空中,目光灼熱地盯著蘇溪,像是想思考手應該在何處落下。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網④友④整④理④上④傳④

“你也要?堅信的是,你得到的一切不?是因為你幸運,而是因為這?是你應得的。”

蘇溪在他深切的目光下,心中一緊,好像自己?心裡隱藏的脆弱無所遁形,她?眼睫一閃,眼中帶著微光:

“可我從不?認為我得到什麼是理所當然的。”

如果將所有可貴的人和事當做理所當然,上天會不?會收回對她?的福澤,沒有得到過很多愛的人,總是患得患失,每一步都像過獨木橋一樣謹慎。

杜修延的手在半空停頓了很久,最?終落下,放在她?的頭頂,摩挲著她?的頭發。

當他的手放在自己?頭頂的那一刻,蘇溪渾身才鬆懈下來,她?從前讓自己?神情?從容淡定,可隨著時間推移,她?發現自己?在他的輕撫下可以達到一種?下意識的安靜。

她?無法做到像六月一樣,毫無顧忌地對這?種?輕撫表現出直白?的激動和開心,她?的心在重壓之?下,又蠢蠢欲動,在一遍遍地告訴她?,她?想成為那無憂無慮的貓,可以直接去表達內心的高興和傷心,毫無警惕心地蹭著他的手。

第56章 做吧

十二月底的南城, 雖不下雪,但是空氣濕冷。

清晨蘇溪先一步起來,推開窗戶之前, 窗戶內凝結了細密水珠, 輕輕嗬氣, 呼出的氣成了白霧,讓窗外的景象落入一片朦朧空茫中。

蘇溪推開窗戶, 發現樓下院子響起了窸窸窣窣的對話聲?,清晨的對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空氣溼潤的原因, 總覺得聽起來沒有平時那麼真切了。

“早上好啊奶奶。”

蘇溪視線下澈,第一眼就看到?屋簷下的茶桌前, 一個白發老人正品著?冒著?熱氣的香茗,雙膝上蓋著?一塊毯子保暖, 便開口問好。

院子裡?所有的工作人員加起來能有十?好幾個,每人各司其職,將開敗的花清理掉, 修建殘枝, 移栽耐寒的灌木品種。

蘇溪很感慨老人家的精神頭,才六點過, 楊愉婉卻早已穿戴整齊開始喝茶,顯然她的一天開始得比很多?人都早。

楊愉婉的聽力有些減退, 蘇溪又提高音量重複了一聲?,樓下的老人才開始有了反應, 連放杯子抬眼的動?作都帶著?端方優雅。

楊愉婉見狀, 笑了一下,關切問道:“昨晚睡得好嗎?”

昨晚蘇溪和杜修延玩到?淩晨兩點才慢悠悠地回?家, 兩人穿得很厚,看完電影喝完小酒,借著?暖意漫步在南城的市中心街頭。

兩人後來又去河邊喝了茶,在戶外有完善的取暖設備,一暖一熱,恰到?好處,江上還有更不怕冷的遊客,乘著?裝飾著?花燈的遊船和他們隔著?半條河揮手?打招呼。

“她隻要是跟我睡,就沒有睡不好的時候。”

身後響起熟悉而深沉的聲?音,帶著?幾分笑意,嗓音全?然不像是剛蘇醒的感覺。

一轉頭,杜修延已經邁著?慵懶的步子站在蘇溪的身邊,站定之後,高高抬手?衝樓下揮了揮,換上一副乖巧的晚輩模樣,燦然一笑,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聲?音清朗:

“奶奶早上好。”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