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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高門 瑣矣 4362 字 2個月前

起方才發生的那些事,沈譽說的那些話,她一顆心便如擂鼓般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她忍不住悄悄去看,男人始終和她保持著一步距離在前麵不疾不徐地走著,一隻手在前麵垂著,另一隻背在身後,輕輕揪著自己的發尾。骨節分明的手指,穿梭在漆黑的發間,雲朵隻覺連心也如那小辮兒似地被他輕輕撩撥。

過來的時候,男人便是那隻手牽著自己的。雲朵低頭看著自己瘦削的手,手背似乎還殘存著他的餘溫。

“是不是有些累?”沈譽突然停了下來,看著身後低頭不語的人,“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

雲朵險些撞在他身上,臉上是還未收起的慌亂,急忙跟上去和他並排走著,說:“雲朵不累,謝二爺關心。”

男人目光在她羞紅的頰邊稍作停留便移開,想了想,道:“世子原是有娶妻的,是江家的大小姐。兩人婚後如膠似漆,恩愛有加。去年大嫂在湖邊夜遊,卻不想失足墜了湖...她那時已有了三個多月身孕...”

雲朵聽了,心中不禁惋惜,眉間也輕輕擰起。

沈譽也輕歎一聲:“自那以後兄長便頹靡了,母後有意給他續弦,皆以事務纏身推辭,人也難見到。母後見他有意逃避,便將主意打在我身上…方才她說的那些話,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從來是渾不吝的,便是父王也拿我沒辦法。”

雲朵說不清心中是什麼滋味,隻覺像有把刷子,浸透了醋一點點細細密密地在心頭來回粉刷。

沈譽見她麵色凝重,以為是方才的場麵將她嚇著,語氣輕了些,道:“母後雖不是我的生母,待我卻視如己出,你也不必懼她。”

雲朵點頭,不著痕跡地瞧了男人一眼。

她覺得當下的沈譽與先前在庭內能言善語的二爺有些不大一樣。至於何處不一樣,她也說不上來。

隻是不自覺又憶起閣樓上賞湖的公子。

沈譽看她仍是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也不再絮說。是了,誰會對這些家長裡短上心呢。

兩人再無話,沉默地往回走。

走沒多遠,沈譽又停了下來。

雲朵好奇地看向他,隻見男人忽然又牽起自己的手,領著自己快步往前走了兩步,笑著說:“兄長何時回來的?”

麵前站著位英姿煥發的男子,戴著高高的冠,身形高大,臉上帶著笑,手中執了把扇子輕輕搖著,溫和道:“才進門,換了身衣裳準備去見母後呢。”說著看向沈譽牽著的女子,“這便是雲小姐罷?”

沈譽將手鬆開,低頭對雲朵柔聲道:“還不向兄長請安。”

雲朵恭敬地欠身道:“雲氏見過世子。”

世子點點頭,將扇子收攏,笑著說了聲免禮,又和沈譽說起話來。

雲朵退到一邊,低頭看著路邊的灌木叢,已是春末的季節,仍有些花兒燦爛地開著。

兄弟二人說了些話,末了世子又將沈譽打量一番,道:“果然是大人了,今日看著要穩重許多。”

沈譽笑了下,說:“兄長誇我,我也不會幫你打理政務。”

“你呀你...”世子無奈地歎了聲,“我先去母後那兒,得空了再來尋你,你且空出閒來,少與那些狐朋狗友廝混。”

說著便走了。

雲朵朝著他背影又欠了欠身,待人走遠了才悄悄抬眼去瞧。綏國百姓都說世子秀出班行,才能兼備,今日一見,竟也如此玉樹臨風。

沈譽走到她身邊,小聲問:“在想什麼?”

雲朵下意識地搖頭,又想起來該說話,忙道沒想什麼。

沈譽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興致明顯不如先前高,淡淡道:“走罷。”

二人一路無話,沉默地回了菡萏居。

蓮香早已將屋內外整理如新,臨走前沈譽吩咐的那些喜慶飾物也一一卸了,屋子顯出原本的風貌,有些清雅古樸,分明是動了心思的。

見著二人回來了,仍記著起床時二人的疲態,就問要不要補眠。

“不急。”沈譽在外麵的石桌上邊坐下,“先去備些飯菜。”

蓮香疑惑道:“二爺不是才從王後那回來?”

雲朵也不解,歪著頭看向窗外的男人。

她鬢角的發被風吹動,故意撩撥著臉頰,沈譽目光在上麵略作停留,說:“姨娘沒怎麼吃,你去拿些來。”

方才席上,這人隻顧著給他布菜,自己倒沒吃幾口。

雲朵登地縮回腦袋,隻露出頭頂的發髻。

沈譽沒來由地笑了下,摸起桌上棋子獨自對弈。

蓮香手腳麻利,不多時就拿了吃的過來。

雲朵吃飯靜悄悄的,外麵的人也沒出聲,隻有微風吹得竹影沙沙作響。

蓮香端著茶具放在旁邊給他沏茶,忽然想起來什麼,有些歡喜道:“方才出門吹了陣風,奴婢見著水塘裡已有花苞,看來今年的荷花開得早,二爺去年賞花的船要不要找人提前修好?”

雲朵聽見聲音,探頭望向窗外,遠處的荷塘裡仍是綠油油的,沒見著她說的花苞。

沈譽似沒聽見,目光仍鎖在棋盤上。

他低著頭,眉頭收緊,雲朵隻能看見他半張側臉,和閣樓上的公子重疊在一起。

半晌,凝神的男人似乎動了,雲朵急忙收回視線,認真看著手中的燕窩粥,端起來嘗了一口,不知想到什麼,原先有些蒼白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

沈譽落下一子,說:“那船太破,連龍骨也鬆了。”

“這樣...那奴婢去找人重新弄一隻。”

“不必。”男人語氣淡淡的,“到時候我再看彆的。”

蓮香點頭,又笑起來,說:“今日二爺倒是有空,竟呆了這麼久。”

“兄長回來了,晚些時候得找我呢。”沈譽頭也沒抬,專注地再下一子,“今夜不用備我的晚飯。”

“哦...”蓮香小聲嘟囔,“奴婢還以為二爺是因為...”

男人取了杯茶放在鼻尖,淺淺聞著茶香,忽然想到什麼,驀地抬頭,將屋子裡偷看的視線逮個正著。

雲朵臉上紅潮瞬間漲到了脖子根,隻聽得啪嗒一聲,手中筷子倏地落到了桌上。

她想收回視線,可外頭那雙深邃的眼睛裡似伸出了無形的手,牢牢將她目光攫住。

沈譽沒飲茶,隻看著她笑,說:“上回買了你的糖水,還沒喝卻被人撞翻了...”

他說得意有所指,雲朵臉上火辣辣的,支支吾吾道:“二爺若想喝,雲朵一會兒就去弄。”

男人放下杯子,說:“不急,你昨夜沒睡好,先去歇會兒,來日方長,待有空了再做也不遲。”

雲朵心中默念著來日方長這幾個字,誰知道來日有多長,又想起男人昨夜對他說的那些話,頓覺心底有些堵。

蓮香站在一旁聽著,一頭霧水道:“二爺和姨娘在說什麼?什麼糖水?不如奴婢去做。”

沈譽失笑道:“你先侍候姨娘去,她吃完了。”

“嗯?”蓮香有些困惑地看向裡間桌麵,“姨娘不是沒吃多少?”

“是麼?”男人將棋子輕輕拋起,清風吹亂他的頭發,遮擋了大半看過來的目光。

棋子落回手心,發出很輕的一聲。

“那就再給她拿雙筷子,我見她將筷子撂了,還以為吃好了。”

“……”

雲朵臉上紅潮迅速蔓延到脖子根兒,慌亂中隻顧得上拿袖子掩住臉,再也不敢抬頭。

·

雲朵睡了一覺,起來已是下午了,想起沈譽說要喝糖水,忙去廚房看。

蓮香早給她準備好了材料,皆是些品相好的,比她往日賣的珍貴了不知多少。

她小心翼翼地弄好,才想起沈譽說今夜不備他的晚飯,不由得問蓮香:“二爺可有說何時回來?”

蓮香回道:“姨娘睡下沒多久,世子便傳人來喚二爺,具體何時回來,二爺也沒說。”

雲朵又問:“那往昔二爺去世子那兒都幾時回來的?”↘思↘兔↘網↘

“這也不好說,有時傍晚就回來,有時深夜還在談話。”

“......”

雲朵啞然看向盅裡弄好的糖水,不知如何是好,隻罵自己太笨。

蓮香看她一臉失落,急忙道:“姨娘不如放著,等二爺回來我再端給他,說不定一會兒就回來了。”

“這是我的新配方,得喝熱的...”雲朵垂著眼,“不如給你罷。”

說完便走了。

如今不像以前得需出門營生,一下子倒清閒起來。午後出了太陽,曬得大地有些悶熱,雲朵百無聊賴,沿著荷塘漫不經心地走著。

荷葉又大又圓,大片大片地鋪在池塘裡,壘得層層疊疊,競相向著碧空而去。風一拂過,翻起淺綠的浪花,嘩嘩作響。

雲朵想起早上蓮香說的話,目光不禁在密集的荷葉中來回逡巡,不多時,果然竟在一向陽處看見隻花骨朵。才一指大小,通體碧綠,頂部尖尖的,卻露出一絲粉紅。

她坐在池塘邊的石頭上不由看呆了。

小時候家裡也有一片荷塘。夏日風景大好,娘%e4%ba%b2時常會摘一些開得好的回來,晴朗的夜晚做些點心,配著花朵賞月,偶爾興致高了還會作些詩句。每每這時她就開心不已...

可後來那不大的塘子也被人占了去,娘%e4%ba%b2是個不擅與人爭執的,也沒去和人理論。

雲朵也有膽大的時候,時常趁著天快黑時去偷偷摘一些荷花回來,拿花瓶插了放在房中。娘%e4%ba%b2看見,隻叮囑她不要再去,被人看見惹些麻煩。

可雲朵知道,娘%e4%ba%b2是高興的...

也不知道娘%e4%ba%b2現在如何了。

第10章

噗通——

雲朵正暗自傷懷,忽然水麵一隻魚蹦了起來,個頭不大,通體紅色,輕鬆躍出水麵,又迅速落下,將水花濺在荷葉上穿成一串串透明珠子,最終彙成一滴水珠。

蓮香從院中找過來,停在她身邊小聲道:“姨娘身子才好,風吹得久了當心著涼。”

“不礙事。”雲朵朝她笑了笑,“我正嫌太陽曬才坐在這陰涼處呢。”

蓮香也不多勸,看著隨風擺動的荷葉笑說:“以前二爺隻一個人劃著小船賞花,想來今年不必再一個人罷。”

雲朵也聽見主仆二人先前說的話,不由得好奇:“這池塘也不算大,怎麼二爺偏要劃船?”

分明繞著走一圈也花不了多長時間。

“說是賞花,不過是載了一船的酒菜在荷花叢中酣睡罷了。”

蓮香說著又想起什麼,笑意更深了幾分,“去年仲夏,有天半夜了二爺還沒回來,奴婢便找了人去尋,才發現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半邊身子都泡在水中,身上都浸透了。”

雲朵也不禁有些好笑,笑完又想到什麼,說:“二爺似乎很愛吃酒?”

“這...”

蓮香有些猶豫起來,思忖了會兒,才說:“旁人都說二爺愛酒,二爺也的確常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