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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

君子劍黃魯直,劍勢密不透風,老辣而沉穩,不動如山。

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他方才應付這小子之時,也曾用餘光瞧見過羅敷的招式,羅

敷招式精妙絕倫,快不可擋,又有一門極其霸道的內功底子在後麵作支撐,這初出茅廬,就聲名鵲起,連殺數個江湖大惡的玉麵羅刹女,她的武功當真不是蓋的!

黃魯直的落敗,固然有他不下死手的原因,但十招之內就……雄娘子氣得臉色發白,但焉知不是怕得臉色發白呢?

他不能死,他還有小靜——

要不要把水母陰姬的事情說出來?要不要扯著水母陰姬做大旗,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羅敷倏地出手。

這卻不是因為看出了雄娘子打算當眾叫破自己身份的打算,他有什麼打算都不要緊,在絕對的武力麵前,一切陰謀詭計,都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剛才雄娘子與荊無命對招,羅敷已經看出,他是個不錯的經驗包。

既然如此,一次殺了多浪費?

羅敷出手,仿佛輕雲出岫。

羅敷出招,好似翾風回雪。

雄娘子連一個字都來不及說,就已被羅敷重重地戳中了%e7%a9%b4道,整個人朝後跌去,在最後的時刻,他忽然發現羅敷的動作有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她朝旁邊側身躲了一下……

五點烏星從羅敷身邊一閃而過,“奪奪奪奪奪”,連著五聲後,她身後那棵桃花樹上,已留下了五點痕跡,如梅花般。

羅敷冷笑道:“梅花盜,你還是忍不住露出馬腳了吧!”

雄娘子的雙眸震驚地睜大!

他明白了!他明白了!她根本就知道他不是梅花盜,她就是為了把這名頭按在他身上的——她知道,她知道他是雄娘子,也知道他和水母陰姬的關係!

但這個時候已經晚了,因為他的喉嚨裡連一點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雄娘子向後跌倒,重重落在地上,羅敷坐在原地,讓荊無命出去找張記酒家,很快,幾個黑衣劍客出現了,其中一個,麵容清秀白淨如小姑娘,一進來,就叫了一聲“主人!”

羅敷笑道:“十三,過來。”

此人名叫十三幺,是一點紅最小的師弟,現在羅敷麾下乾活兒。

十三幺乖乖巧巧地過去,被羅敷拍了拍腦袋,又殷勤地扛起了昏倒的黃魯直。

荊無命陰沉沉地盯著他看。

十三幺的鼻頭抽了抽,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看到。

羅敷牽著荊無命的手,帶著黃魯直與雄娘子,給酒樓掌櫃留下了賠償的銀子——其實也沒什麼,她甚至連一張椅子都沒打壞。

然後,她就和荊無命一起去此間的山中彆苑中小住了。

她曾經殺死了薛笑人,接收了薛笑人的全部遺產,其中就包括三座山中彆業。

之前她基本不去小住,因為薛笑人是個很沒有情趣的人,彆業也修成了苦行僧的居所似得,隻為練劍,不為享受。

但現在,那地方居然合適得很。

黃魯直幽幽轉醒的時候,羅敷正坐在一把鋪了鹿皮的躺椅上,手中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赤豆糊,見他醒來,便笑道:“喲,黃老先生

醒了?”

黃魯直的目光落在了院中。

院中,有梅花樁,這是個練功的地方。

劍影密密地在空中閃過,卻沒有任何兵刃相擊的聲音響起——那孩子的劍太薄,不能拿來磕碰。

那孩子正在用雄娘子喂招,他像是一隻不知疲倦的小獸,身上出了一層薄汗,雙眸卻閃閃發亮,瞳孔興奮地縮緊……

雄娘子正處於上風!

他淡出江湖二十年,再之前成名縱橫又十年,比荊無命多了三十年的江湖經驗,習武的時間比他多了近乎四十年!靠著經驗,他一劍朝荊無命戮去,少年人躲避不及,眼看就要斃命於雄娘子的劍下!

羅敷連動也沒動,她這時正好放下了手中的赤豆糊,隨手抓起身邊的長鞭,重重抽在雄娘子的身上。

鞭子是換過的,不是她的九尺鋼鞭,那鞭子一下下去,能直接把人的脊骨給抽斷。她換成了牛皮鞭,隻為阻塞雄娘子的動作——荊無命果然淩空向後一躍,躲開了這一劍,安然無恙。

黃魯直的瞳孔顫唞!

他震驚地瞧著羅敷,瞧著她像是抽打一頭拉磨的驢一樣,重重地抽打雄娘子,鮮血飛濺而起,雄娘子痛苦地慘呼了一聲,渾身都在發抖。

羅敷的臉上卻沒有什麼反應,她隻是淡淡地對雄娘子吩咐道:“給我繼續。”

——她要把雄娘子圈禁起來,作為荊無命的陪練,直至他身上的最後一點經驗都被榨取得乾乾淨淨,她才會允許他去死。

他既然苦修懺悔了二十年,這樣有誠心,那捱上幾十頓鞭子想來也算是苦修的一種,身上挨得打越多,越說明他有悔過之心嘛!

荊無命躍躍欲試,又執起了劍,雙眼閃閃發亮。

第190章 番外一(一更)

那一頭,荊無命的劍影已又和雄娘子的劍影交織在了一起。

羅敷的那一鞭,並算不得太重,隻能算得上是皮外傷而已,並不至於讓他戰鬥力下降,但方才他那一著,卻已經傷不到荊無命了。

——這少年進步的速度簡直可怕,同樣的招式,根本沒法子在他身上使用第二回!

可是,即便他又能將這小畜生逼入絕境又怎麼樣?他身邊站著的那女人……那女人……她簡直就不是人!她簡直就是魔鬼!

曾幾何時,也有許多女子,怒斥過雄娘子不是人,那時,他的心頭隻有自得的情緒。

現在,換他在心底怒罵彆的女人是魔鬼了。

雄娘子不想再拚命了……他保持在一種能和荊無命打平,但又不至於將這小畜生逼入絕境,讓他狠狠挨鞭子的程度。

羅敷冷笑了一聲,掂了掂手裡的長鞭,疾風驟雨般的三四鞭,就抽在了雄娘子的身上,這幾鞭子裹上了內勁,力道不小,把他抽得血肉模糊,鮮血四濺,倒在地上痛呼起來。

她隨手把鞭子扔給了十三幺,淡淡道:“給我打,抽他三十鞭。”

又朝荊無命招招手,道:“小荊,過來喝茶吃點心。”

荊無命看都沒看雄娘子一眼,抱著劍跑過來了,十三幺掂了掂鞭子,瞧著倒在地上的雄娘子,白淨秀氣的臉龐上露出了羞澀的笑容,然後揚起鞭子,重重打他!

院子裡登時就充滿了皮開肉綻的可怕聲音。

荊無命的身上出了一層薄薄的汗,坐在台階上喝了一杯蓮心茶,又很自覺主動的跑去洗澡,快速地把自己搓洗乾淨後,他又跑出來,坐在羅敷身邊吃青團。

清明前後,正是吃青團的日子,糯米團裡拌上艾草汁,裡頭的餡料是豆沙的,吃起來甜而有青草的清香。

少年對青草的青香不是很感冒——羅敷覺得他以前說不定直接空口吃過草,但是他很喜歡甜的,很愛吃豬油黑芝麻餡和赤豆沙餡兒的東西。

他也不肯坐在彆處,就要坐在羅敷的那張躺椅上,躺椅很大,躺一個大人加一個孩子完全不成問題,更何況,小荊他隻是坐在一角而已,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咬青團吃。

……如果無視院子正中,被打得像一條死狗一樣的雄娘子的話,這一幕應當是很溫馨的。

黃魯直的臉都在發抖,他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黃魯直嘶聲道:“即便他十惡不赦,姑娘也不該這樣對他!”

他不直接撲上去救雄娘子,是因為羅敷早就把他的點住了,他連啞%e7%a9%b4都是剛剛衝開的,所以現在才開始說話。

羅敷饒有興趣地道:“為什麼不可以呢?”

黃魯直厲聲道:“羅姑娘這樣做事,與那石觀音,原隨雲之流的人有什麼區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羅敷悠然地道:“有沒有區彆都不要緊,黃老先生若是以為我會因為這種不痛不癢的話生氣,那就實在錯得太離譜啦……不過,我還是

要說一句,我覺得我這主意實在好得很,這樣死有餘辜的人,我還能給他找到價值所在,起碼,我比你說的那兩人,要更懂廢物利用。你覺得呢?”

黃魯直愕然!

他用盯著怪物一樣的眼神盯著羅敷,羅敷在他的目光之下平靜而自得,甚至還伸手幫那個小小的少年理了理額角的碎發,又嗔道:“頭發也不弄乾就直接跑出來了?”

小少年點了點頭,麵上仍是全無表情,但瞧著她的雙眼卻濕漉漉的——這大概是因為他剛剛洗過澡吧。

黃魯直沉默著。

他能看得出來,這個少年很邪門,他用他的劍在雄娘子身上劃出血口子的時候,呼吸聲分明就變得急促了,他享受這種折磨獵物的感覺……非常新奇地在雄娘子身上探索著自己的喜好。

而羅敷……

這美麗若神妃仙子一般的年輕女子,她對折磨人沒有興趣,她令她的屬下去抽打雄娘子,卻一點兒也不關注,臉上的神色也沒有什麼異常,就好像這隻是一件非常正常,無需過多關注的事情。

黃魯直一時語塞,全然不能判斷,到底是這少年更邪門一點,還是羅敷更邪門一點。

半晌,他才道:“他犯了錯,自有……官府去管,姑娘何必……動用私刑。”

羅敷:“…………”

羅敷莫名其妙地說:“你說認真的麼?”

黃魯直不說話了。

他方才那話一出來,就發覺自己放了個狗%e5%b1%81……江湖人!以武犯禁的江湖人!居然有一天說不要動用私刑?他黃魯直也是名劍客,劍客之名都是靠飲血而來,他難道沒殺過橫行江湖的大盜土匪麼?他和羅敷的行為有區彆麼?

潛意識裡,黃魯直覺得是有區彆的,但他是個老實人,老實人的一大特點就是……腦子沒那麼靈動,很多事情想不清楚。

羅敷道:“黃老先生,我羅敷做事,有一說一,有二說二,雄娘子這種人,死一千次都不嫌多,你的腦子雖然有問題,但我也承認你不該死,我放你走,你走吧。”

黃魯直怔住。

半晌,他長歎了一口氣,道:“好吧……如果你真的要殺他,我的確沒法子,也沒理由阻止你,隻是他是我的朋友,朋友死了,我也不會獨活。”

羅敷瞧了他一眼。

這頎長清瘦的老人生了一雙十分清澈的眼睛,這說明他的內心的確澄明,也的確很堅守自己的原則——他堅定地認為雄娘子早就改好了,他永遠信任他的朋友。

羅敷淡淡道:“那是你的事,你死不死,不能影響我的決定,我可以告訴你,他死定了!”

黃魯直長歎一聲。

他道:“老朋友……我沒法子救你,隻能選擇同你一起死!”

說罷,長劍出鞘,聲若龍%e5%90%9f,黃魯直二話不說,反手一劍,割斷了自己的脖子,鮮血如箭一般迸出,他重重地跌在了地上,死了!

雄娘子的眼淚如泉般湧出,喉中發出模糊而阻塞的痛哭!

他沒法子去勸說黃魯直不要死!因為他的啞%e7%a9%b4也被點了,而且他自己根本就解不開!

雄娘子跪在地上,哭聲淒苦,好似鬼在嚎。

羅敷道:“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