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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香彆兮大漠後,他再一次出現,是在神水宮附近,被他的師兄弟與師父追殺。

因有了羅敷的出現,事情起了很大的變化。

無花死了,不會有人把他騙進大漠。

蘇蓉蓉與楚留香一道回家去了,楚留香也不會因為誤會一頭紮進大沙漠。

故而,此時此刻,石觀音還好端端地當著她的龜茲王妃,並沒有人去攪她的局;一點紅的胳膊也好端端地長在肩膀上,並沒有被人削下來。

但……有些事卻是不會變的。

譬如說,一點紅厭倦了殺手生涯,已叛出了師門。

再譬如說,他的師父,隱藏在麵具之下的薛笑人,絕不會放過一個膽敢背叛他的弟子。

原本會發生在神水宮地界上的事轉移到了姑蘇。但這一次,楚留香不在這裡。

姑蘇城外的一處野山上,籠罩著肅殺而陰森的氣氛,月光落在中原一點紅身上,他的手中握著劍,殷紅的血珠自劍鋒上滾落,沒入枯草之中。

然而,他身上的傷口卻更多。

這精悍勁瘦的殺手,早已沒有了初見羅敷時的悠然與控製力,此時此刻,他裹在身上的勁裝已不知被劃開了多少道口子,肌肉在緊繃與放鬆之間,衣裳上血跡斑斑,使得他整個人都籠罩在自己的血腥氣中,原本如標槍般筆直穩定的身軀,也經不住顫唞起來。

他抖得真厲害。

又一輪廝殺後,中原一點紅支撐不住跪在地上,他麵色蒼白、緊閉雙眼,死死咬著牙關,似乎在忍受著極大的苦楚。

他的周圍圍了一圈十二個刺客,這些人都穿著差不多的黑衣、手中握著的劍也同樣的薄而窄。

刺客的中心,是個帶著紫檀木麵具的黑袍客,他居高臨下地瞧著跪在地上的一點紅,陰森森道:“一點紅,本門容不下叛徒。”

一點紅低著頭,額前有碎發垂下,他的呼吸顫唞粗重如野獸,強撐著苦楚、咬牙道:“技不如人,甘願受死!”

黑袍客獰笑道:“好!有骨氣!本門處置叛徒,從來就沒有好過的法子!”

一點紅仍然是那句話:“甘願……受死……”

黑袍客厲聲令道:“活剮了他!”

話音剛落,那十二個黑衣人手中的劍忽然齊刷刷地舉起,寒光映亮了一點紅蒼白的臉,那雙碧綠色的眸子黯淡地閃了閃,像是再也不會亮起——

在這一瞬間,他想了很多很多。想到四處流浪、食不果腹的童年;想到一心練劍、聞%e9%b8%a1起舞的少年;又想到他以殺人為業、以殺人為樂的偏激孤僻的青年時期……

在即將麵對最殘酷的命運時,過往一切的是非成敗都並不顯得那樣重要。

一點紅原本以為自己根本就不怕死,然而此刻,他卻忽然不受控製地想到了大明湖畔的氤氳水波,與清晨酒家中一碗撒了薄鹽的海鮮粥。

——他曾短暫的擁有過朋友,友情如陽光一般,令他終於明白了生命之可貴,這段時間雖然極其短暫,卻讓他下定決心從此不再以殺人為業。

他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跪在地上等待處決,砭人肌骨的劍氣使得他的喉結被激得不住顫動,隻聽那黑袍客一聲令下,十二個刺客就要將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剮下——!

有人冷冷道:“誰敢動他?”

這聲音不高也不低,但這裡的所有人,卻一齊聽得清清楚楚!

一點紅霍然回身,朝那來人看去——

今夜月色真美,四野皎然、明月滿山。

羅敷就站在那裡,被月光浸得遍體透明。

似乎所有的人與物,都會在這月色中被繚繞成一團淡淡的疏影,然而她的一切卻都是這樣的鮮明,她如雲朵兒般的發髻這樣烏黑漆亮;她的翠袖寶光璨璨、流金溢彩;而那手腕上的紅瑪瑙珠串,卻閃不出比她容顏更盛的豔光——

她手上握著漆黑的、張牙舞爪的軟兵刃。

帶著紫檀木麵具的黑袍客厲聲道:“你說什麼?”

羅敷一字一句道:“我說,誰敢動他?!”

一點紅麵上的肌肉忽然忍不住抽搐了起來,厲聲道:“此事與你無關,還不快滾!”

羅敷黛眉一豎,雙手叉腰,忽然耍起了無賴:“我喜歡、我樂意,我愛做什麼做什麼,一點紅,你又不是我媽,管這麼寬!”

一點紅渾身都在抖,嘎聲道:“你……我根本不認識你!”

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出現在處刑包圍圈之中、一點紅的身邊了。

她像個銳角三角尺一樣直挺挺地戳在地上,雙手叉腰,冷臉審視著狼狽的一點紅。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她嫣然一笑,嗔道:“你不認識我?你這不是人的東西,大半夜追著我跑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一點紅:“…………”

一點紅瞪著羅敷的樣子像是瞪著一隻鬼!

她當初氣無花的時候就說過類似的話!

如今形勢逆轉,被兜頭一盆臟水潑身上的人變成了他中原一點紅……於是他總算理解了當時無花和尚被氣得青筋暴起、跳起來就打人的心情。

殺手氣得嘴%e5%94%87哆嗦,痛罵道:“潑貨,隻知道無理取鬨,你有幾條命在!”

羅敷噗嗤一聲笑了,俯下`身盯著他,譏諷道:“你是不是從來沒罵過人?翻來覆去就會說個潑貨,好像個關在深閨裡的大姑娘。”

一點紅慘白的臉都被氣出了血色。

能讓一個以冷酷著稱的殺手劍客露出這樣的神色,羅敷相當得意,開懷地大笑起來。

十二個手持長劍的刺客沉默地盯著他們,那帶著麵具的黑袍客森然盯著羅敷,陰惻惻道:“你要逞英雄?”

羅敷斂了笑容,淡淡道:“真不巧,他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看著他這麼死。”

一點紅厲聲道:“誰和你是朋友!我一點紅從沒有朋友!”

羅敷斜睨了他一眼。

他平時是很愛乾淨的,在濟南時,連賣把子肉的小店都不肯進去,此刻卻已滿臉血汙、發絲淩亂,黑衣上破了好多口子,嘴%e5%94%87都發白了——失血過多的症狀。

她趕到這裡時,就打開了係統界麵,瘋狂地搜索著一切能用得上的道具,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她鬼使神差地打開了早就關掉的可攻略任務欄好感度。

於是她就瞧見,一點紅厲聲叫她滾的時候,好感度上漲了5,否認他們認識的時候,上漲了5,說自己從沒有朋友的時候,上漲了10。

現在好感度已經80了。

近來遇到的可攻略人物很多,係統似乎升級了一些,好感度進度條後麵有了一定的語言介紹。

一點紅80的進度後寫著:無論如何,他已將你視作同生共死的摯友,你們的友情如黃金般珍貴,如磐石般堅韌!

果然,她一開始對這個好感度計算規則的猜測是正確的,它不遵循線性關係,符合邊際遞減,60代表成為朋友,80代表摯友。

羅敷笑道:“我發現你們這些傲嬌鬼,連話術都差不多。”

她頓了頓,又道:“我之前認識了一個人,他說他沒有朋友,不過他記得我,你呢,你記得我麼?”

一點紅一怔,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就是這怔了一怔的瞬間,羅敷已經飛起一腳把他踢出了包圍圈,他重重落在地上,像條野狗一樣連著翻滾了三圈,渾身傷口劇痛,眼前發黑,一句話也說不出,草屑泥土沾了一身,簡直這輩子都沒這麼臟汙過。

然後,一點紅就聽到羅敷輕描淡地對他的師父說:“前半夜他陪你玩,後半夜算我的,我來陪你玩,怎麼樣?”

第29章

一點紅聽到那紫檀木麵具之後傳來他師父的說話聲。

羅敷曼聲與他交談,她似乎並不害怕——廢話,一點紅就沒見過這人害怕的時候!那時她給無花下蠱,那真是說一不二,從來沒帶怕過無花的少林伏虎拳!※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但他的師父與無花不同,此刻的情景與那日也全然不同。

無花武功雖高,弱點卻很明顯,他身上批了張一塵不染的佛子皮,對峙時又有楚留香在側,隻需四兩撥千斤,扒下他的大師皮,事情自然可成。

但師父不一樣——

這裡全是敵人,是他的師父是他的師兄弟們……他們原本就是隱藏在黑暗中的十三柄劍與一隻手。他們在這裡,不會投鼠忌器,並不需要與誰對峙隱藏身份……一切都憑武功,一切都隻能硬拚蠻力!

——他和羅敷交過手,他知道羅敷根本打不過師父!

一點紅倒在地上,眼睛裡滿是血絲,他緊緊地咬著牙,似乎很想要狂呼痛罵,但他甚至已沒有了高聲說話的力氣。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為了自由付出生命,他也已接受了這代價但現在,他卻驟然發覺,原來自己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羅敷立在滿地的月光之中——

薛笑人死灰的目光自麵具的孔隙中射出,隔著麵具,這生得無比美貌的高挑美人落入了他的視線之中,一點紅微弱起伏的身軀就在她後頭。

她負著雙手,傲然而立。

薛笑人陰沉沉道:“本門處置叛徒,與你何乾?”

羅敷冷傲地道:“本小姐要救朋友,又與你何乾?”

薛笑人陰沉沉地冷笑著。

羅敷冷著臉戳在原地,一動不動,在言語上與薛笑人你來我往的放狠話。

在見到薛笑人的那一刻,係統那機械音就非常應景地響了起來。

【檢測到可攻略人物「薛笑人」出現。】

……當時羅敷就確定了,這個人工智障係統,絕對是把原著中有名有姓的人全部都列為「可攻略人物」了,否則哪家的萬人迷會去攻略一個四十多歲穿紅戴綠腳上還套著虎頭鞋的大傻子啊。

不過這種時候,係統智障一點對她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羅敷表麵上看上去一點異常都無,實則在瘋狂翻著係統商城,企圖找出能在這場凶險對決之中使用的道具——

「天下第一舞」……不行,還沒找公孫大娘刷經驗啊,沒學會啊!這薛笑人來的也太不是時候了!

「一胎八寶丹」……好惡毒的東西!這玩意當毒藥給薛笑人弄下去估計四五個月就能把他弄死,但現在是下毒的時候麼,十萬火急啊!

「微波爐單次使用卡」……這玩意也能送?怎麼用?天降微波爐砸死薛笑人麼?

「葡萄美酒夜光杯」……自釀葡萄酒料理包,emmm,等等?葡萄?顆顆飽滿的中大果?

薛笑人陰惻惻道:“你也想被我活剮了?”

羅敷淡淡道:“那也要看你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

薛笑人的口中爆發出一陣嘶啞的大笑,這笑聲極為難聽,隻好似是砂礫自生鏽刀鋒上滾過一般。

他那令人極不舒服的目光自羅敷身上滾過,獰笑道:“可惜你生得如此美貌,竟偏偏找上我,再美貌的女人,變成一堆碎肉之後,都隻會叫人覺得惡心,你還不求饒?”

倒在地上的一點紅聽見這話,簡直牙呲目裂!

羅敷卻靜靜地站在原地,麵上連一絲表情都無,好似根本沒聽見這富有極強惡意的話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