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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些賣力氣的“短衣幫”們,聚在一家油膩膩的小店門口,吃上一碗難得的“把子肉”。

在現代,把子肉是濟南的特色食物,在這裡卻未必能稱得上是名產,畢竟豬肉被稱作“賤肉”,是窮人家才吃的東西,像羅敷所下榻的那家悅來客棧,菜單上就見不到這東西。

小店門口支了口大鐵鍋,鐵鍋中燉著肉,一海碗乾飯,上頭放上一塊係著棉線的長條肉,肥肉燉得晶瑩瑩、顫巍巍,那老板再澆上一勺閃著油花的醬色肉汁,浸透顆顆米飯。

這樣的飯菜粗獷、有味、能提供足夠的碳水與脂肪,故而很受城中做苦力的漢子的喜愛。

他們三五成群,挽起袖子端著海碗,或站或蹲,享受著一天裡難得的美味時刻。

羅敷瞧著這小店,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以前上學的時候學校門口的早餐攤,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微笑。

卻聽楚留香一敲絹扇,忽然揚聲笑道:“瞧我看見了誰?”

羅敷順著他的視線一瞧,隻見街拐角處的一家飯鋪裡,一個黑衣男人背對著門口坐在桌邊,就著一碟小菜,慢慢地喝著粥。

這男人頭上不帶冠,隻用一根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扯下來的黑色布條做發帶,把頭發高高地紮成馬尾,這是殺手刺客們慣常會紮的利落發式。

他的腰側掛著一柄黑皮劍鞘的薄劍,三尺長、二指寬。

羅敷笑了:“這不是紅兄又是誰?喂!紅兄!”

對方端起粥碗的動作莫名停了一瞬,卻並沒有回頭,脊背如青鬆般筆直坐著,理都沒理人一下。

楚留香揶揄道:“我早就說過,誰若和這小子交上朋友,頭肯定會痛死的。”

羅敷負著手走進那家飯鋪,揚聲笑道:“你聽見沒?他說你壞話呢。”

說著,她就十分自來熟地做在了一點紅占據的那張桌子旁邊。

一點紅一隻手端著粥碗,一雙碧綠的眼睛垂下來,瞧著粥碗中的白粥,關注點卻像是腳踩西瓜皮一樣不知道滑到哪裡去了,古怪地開口問:“……你叫我什麼?”

……聽起來還挺不情願的。

羅敷:“嗯?紅兄?”

冷麵殺手古怪地挑了一下眉,又喝了口粥,不理她了,態度十分冷淡。

羅敷:(個_個)

她召出係統光幕看了一眼,反複確認好感度現在停在了65,說明對方的的確確已經在心裡單方麵認為她是一個值得相交的好朋友了。

羅敷托著腮瞧了一眼這人。

他身上原本那件被她抽裂開的衣裳已經換掉了,此刻穿了件半舊不新的黑色布衣,手腕處收的很緊,也是江湖人士慣常穿的勁裝疾服,洗得倒是十分乾淨,能聞到一點皂莢的清香。

此人看起來倒是愛乾淨得很、也孤傲得很,也難怪這條街上明明有家飄香十裡的把子肉,他卻不願去吃,偏要來這冷冷清清的小店裡頭喝一碗寡淡的白粥。

楚留香也順勢坐下,他坐著的姿勢就要鬆弛得多,歪在椅子上,即便隻著中衣,也很有那種世家公子才有的貴氣範兒,他兩根修長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兩下,揚聲問:“掌櫃的,你們這裡什麼菜不錯?”

此刻坐在這桌邊兒的三人,均是氣質出眾、難得一見的人物,那掌櫃的早就忍不住往這邊瞧了,不過礙著一點紅那生人勿進的氣場,才不敢上前來的。

楚留香一問,那掌櫃的立刻上前來,殷勤道:“小店主營海貨,客觀曉得,現下正是青蟹正肥的時候,蟹黃又香又潤,蒸蟹最好,咱們家的蔥薑炒蟹也是濟南一絕,蠔肉大蝦一應俱全,客官隨便點。”

濟南城雖四麵環山,又是富庶的首府,雖然當地不產海貨,但省府之內的膠東卻是海貨流通的,這家店老板瞧起來是個蠻有渠道的人,店裡居然不缺海貨——說不準還是請腳程快的江湖人運送的呢。

不過,大清早的,吃什麼海鮮呢?在這裡坐著的三個人,都是一晚上沒睡的主,此刻胃袋裡空空落落、冰冰涼涼的,炒一盤蔥薑炒蟹來,蟹黃潤不潤的倒在其次,主要是剝殼麻煩,半天吃不上一口熱乎的,急都急死人了。

這掌櫃真是沒一點眼力勁兒。

不過有海鮮有白粥的,倒是很適合吃粥底火鍋。

羅敷起了很大的興趣,立刻叫掌櫃的拿了個泥爐來,裡頭燒上炭,上頭坐上砂鍋,倒上一鍋白粥,又另外叫掌櫃的斬開幾隻青蟹、洗涮上幾盤子生蠔、扇貝、大蝦下進粥底之中。這小店雖然此刻看著生意冷清,但海貨還真是新鮮。

泥爐很高,不便放在桌上,楚留香乾脆就推開了桌子,招呼兩人席地而坐,羅敷渾不在意的坐下,一點紅居然也無可無不可地盤膝而坐。

三個人一塊兒圍著個泥爐,泥爐裡炭燒的熱熱的,不時有一二點火星冒出來,砂鍋裡的白粥咕嘟咕嘟翻滾著,白粥本就是煮好的,此刻再用大火來滾,每一粒米都開了花。

一股白粥的香氣就從鍋中飄出,熱騰騰的,羅敷其實昨晚就沒吃什麼,上躥下跳地和一點紅打了一架,又在風雨亭呆了一夜,早餓得前%e8%83%b8貼後背了,她鼻尖嗅了嗅,忍不住探出頭去瞧一瞧鍋中的海鮮究竟燙熟了沒有。

結果她的頭碰到了楚留香的頭,原來這位楚大少也餓得夠嗆,也探出頭去瞧一眼,二人原本就坐得近,頭對頭碰了一下,抬眸相視一笑。

坐在另一邊的一點紅靠在牆邊,曲著一條%e8%85%bf,一隻手搭在膝蓋上,麵無表情地瞧了他們一眼。

青蟹要多煮一會兒,被撬開的扇貝、生蠔之類的東西熟得倒很快,煮的完全從殼上%e8%84%b1離下來。羅敷輕車熟路地給三個人打了蘸料——粥底火鍋清淡,蘸料的口味就得稍微重點了,好在這店家什麼都有,甚至還有辣椒,雖然醬料和現代店裡調的還是差了點,不過也緊夠用啦。

隻能說讚美架空世界,讚美辣椒~

羅敷快樂地哼起了小曲,提起了筷子,瞧見含笑的楚留香時,便順手一夾,撈了塊蠔肉給他,道:“你吃。”

楚留香微笑著瞧她,舉碗致謝:“多謝多謝。”

另一邊坐著的一點紅也端起了碗,默默執起筷子,結果羅敷眼疾手快,也順手一撈,夾了一筷子東西,放在了他的碗中。

低頭一瞧,兩片綠油油的菜葉子,並兩個蘿卜素丸子。

一點紅:“…………”

第9章

殺手抬眸,無聲地瞧著羅敷,似乎在等一個區彆對待的理由。

羅敷笑眯眯給他舀了一勺子白粥,道:“你這麼大一個人,吃飯怎地也不注意一些?既然受著傷,海貨還是少吃些吧,我早叫掌櫃的去弄個蒸水蛋、再煨個冬瓜瘦肉湯、蒸條鱸魚,炒上兩個菜來給你啦,你先等等吧。”

她這個人愛憎十分分明,對著自己不喜歡的人從來也不肯好好說話,出口就帶刺,因而許多人都認為她是個脾氣很大、很古怪、很“高冷”的人。

但隻要和她當過朋友的人都知道,其實羅敷很爽快仗義、人很細心、平時也不愛動氣,是個十足溫柔良善的人。

這細心顯然是分人、分時間、分地點的。

她蠻欣賞中原一點紅那種外冷內熱、有情有義的個性,又因為抽了他一鞭子的恰恰好就是自己,所以難免會多關注一下他。

一點紅碧綠的眸光閃了一下。

他是個殺手,不是隱士,人際關係當然不是真空的。一點紅是孤兒,自小被師父收養,與師兄弟們一塊兒長大。

他的師父是個神秘人物,收養孤兒的目的就是創立一個神秘的殺手組織,做一隻隱形的手來掌控江湖。因而,自小他便是生活在一種極其恐怖的高壓之下,同行幾十個小孩,不瘋不死順利長大的,也就十三人而已。

在這種環境之下長大,當然沒有多餘的精力去交朋友、去關心旁人。他們師兄弟十三人情感極其淡漠,既不關心自己、也不關心旁人。

這也就是為什麼楚留香與他調笑時說“聽聞隻要給錢,你連朋友也殺”時,他會冷冷地回應“我根本沒有朋友可殺”的原因。

既然他一個朋友也不曾有過,這樣對普通人來說稀鬆平常的關心……自然也從來沒享用過。

殺手一時之間竟怔了怔,心裡覺得十分新鮮,又不知該如何應對,再瞧瞧她……一點紅總覺得,他更習慣對方似笑非笑、一麵說著“你不是人”,一麵毫不留情揮動長鞭時的模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簡而言之,就是他更習慣與人比武鬥狠,彆人對他好一點,反倒出了他自己給自己畫的那個舒適圈,有點不知所措了。

半晌,那掌櫃的一聲“來咯~”,端著碗撒著碧綠蔥花的蒸水蛋過來,才算是解救了他。

他瞧也沒瞧那胖掌櫃的一眼,伸手端過了那碗蒸水蛋,果真聽勸,依言不再去夾粥底裡的扇貝生蠔,結果一隻煮得紅透的大蝦忽然又飛進了他的碗裡。

羅敷“嘶溜”一聲,吸了塊生蠔肉吃掉,補充道:“不過吃點大蝦還是很好的。”

一點紅意義不明地哼了一聲,嘶啞地道:“我那隻是小傷。”

羅敷:“……嗯?”

殺手毫不客氣地說:“你不想殺人,否則我不會去迎那一鞭子。”

昨夜的交手中,他已經瞧出,羅敷的確使得一手好鞭法,隻是缺少殺人的狠戾,否則那鞭子不該衝著他的軀體而去,應該套個圈兒往他脖子上套。

他不認為這樣是好事,天底下固然有楚留香這樣從來不殺人的俠客,但畢竟是少數,運氣與武功缺一不可。

羅敷瞥了他一眼,又吃了塊燙牛肉,道:“你分明也不想殺人,不然為何劍總是衝著我右肩去?”

顯然目的是為了繳械。

一點紅冷冷道:“因為我的目的是活捉你。”

羅敷學著他的語氣,也冷冷道:“因為我的目的是被你活捉。”

一點紅:“…………”

楚留香:“哈哈哈哈哈哈哈。”

羅敷:“哈哈哈哈哈哈哈。”

殺手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有點古怪起來,索性再不管她,低頭吃自己的飯。

秋冬的時節,大約就適合吃這種熱騰騰、暖乎乎的東西,像鍋子這樣的東西,各地都很常見,不過用不大濃稠的白粥做底,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的楚留香倒是第一次見。

在粥底裡滾過一圈的蟹肉除了鮮甜,更帶了些米油的淡香,這樣的蟹,其實不大適合吃蟹黃的,因為蟹黃已經煮進粥裡去了。

三個人暖暖和和地吃了一氣,吃到最後,羅敷去找掌櫃的要了些薄鹽,撒在粥底裡。鹽最是提味的東西,隻消得不多的一點鹹味,粥底中浸染過的那些海鮮的鮮味也被儘數激出。

楚留香連喝了兩碗,隻覺得自己渾身都舒服起來,連帶著手指尖都懶洋洋的。

吃飽喝足後,他才有了不錯的談興,對羅敷道:“我真是好奇的不得了,你究竟是拿什麼奇毒去對付無花的,就連張簡齋都瞧不出不對來,那蠱毒若是不解,會怎麼樣?”

羅敷喝乾淨了粥碗底的最後一口粥,很無所謂道:“會生孩子咯。”

楚留香:“